无论如何,俞瑶琴的命还是保住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可惜了当年京城中引以为傲的“名门四秀”,就此作古,而今只剩下太仆之女林木桦一人了。
近来时常在府邸听到门外有歌谣唱起:“毕家娇女提笔绝,造体青淑烁古今;白门奇才黑白格,四目道人也拜服。俞氏抚琴天地颤,颂尽文王一世德;四秀只剩山林木,一世功德一夕祸。”
之后数日,乌拉斯台在驿馆每日皆送帖到府邸,邀我与高翔前去一叙,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我与高翔的敬拜之意。
当日在麒麟殿中,众人皆在场,多有不便。想必是想在临行前,再与高翔痛饮一樽,或是与我这个金石之交再叙一叙旧。
可京都不比姑臧,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徒生祸端,尤是在这微妙的时刻。
尽管我一直想当面问他,那日他叫我要小心提防的究竟是何人,可每每踏至府门,终究不敢迈出半步。
他是匈奴的单于。高翔是我朝的大将军。而我是高翔的王妃。
乌拉斯台与我们,生来就不是能够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
匈奴离京的那日,我站在雍门城头,举目遥望远方的扬尘,依稀能辨出乌拉斯台那矮小的身影。
他并不属于京都,这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或是念在与高翔的交情上,才肯走上这一遭。在麒麟殿中,他不卑不亢,既感激我朝对匈奴的物资驰援,又在台上彰显匈奴人的坚毅不屈。
我对匈奴文化知之甚少,不知他在歌舞比试时,是有意相让,还是真的技不如人。
不过,我终究还是要感谢他的。
笑酒言谈之间,他便不费吹灰之力,替我和高翔除去了建斌身边的重臣——九卿中最位高权重的大鸿胪。
茫茫草原才是他该去的地方,白杨树旁才是他们生存之处,在马背上自由自在地驰骋天地,才是匈奴人真正的归宿。
别了,我的挚友,愿君莫重登。
我挥袖拭泪,走下城头回到府中,信手从案上看起了奏折。
高翔自麒麟殿朝拜大典后,又恢复了皇上对他的信任,与建斌、马德庸共同辅佐皇上审阅奏折。在高翔的极力求情下,史可信也晋升为奉义中郎将,官衔不比往日,好歹也算是有了官职,可以继续留在高翔身边,为朝廷尽忠。
案上的大多奏折都是建斌批阅过的。高翔的复审也大都是赞同,只有极个别进行了稍微的补充。
可见,建斌的政见与高翔是一致的。
或许,这就是高翔迟迟不肯与建斌为敌的真正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一步步的逼到绝境。倘若不是乌拉斯台仗义援手,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想到于此,我不禁全身一阵颤栗。
“王妃可是觉得炭火不够,奴婢再去取些炭来。”谨佩不知何时来到我屋里,或许她一直未曾离开过,只见她落下手中的掸子,迎上前来问道。
我摆手示意不用,叫她去替我取件袍子披上就好。
谨佩道:“日前有人来问,丞相府那处宅子王妃可有意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