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只见童福点了几下头,便挥着拂尘进去通报。不一刻的功夫,便出来宣我二人入殿。
“臣高翔参见皇上。”
“妾陆雪妍参见皇上。”
我与高翔向皇上跪拜。
“免礼。”皇上着一身玄服,端坐于金龙座椅上,操着老迈而无力的嗓音,道,“不知卿家所来何事?”
我依命起身,暗暗抬眼朝皇上瞥去,苍白的脸上与身上的玄服反差极大,就像是一张白纸浸在墨汁里,露出了一小截,鬓发间银丝依稀可辨,与我上次在凌雪宫见到的皇上截然不同,好似在短短一年间,老了一轮。
高翔道:“日暮而收衣,夜阑而蔽户。臣是来辞官的,望皇上恩准。”
我心中猛地一怔,莫不是高翔即刻就要与去锦园?
不及多思,想起适才高翔的嘱咐,我亦启口附和道:“大将军常年征战,虽值当打之年,却饱受病痛缠身,身上疤痕不下十数处,一到天气潮湿,便隐隐作痛,妾甚忧虑。”
一到梅雨季节,他便会叫谨佩偷偷为他熬药去湿。我心中不忍,亦假装不知。事实本就如此,我这番说辞也不算是欺君。
皇上捋须不语,眉头深锁,似在思虑。
前些日子,我还在担忧高翔功高盖主,为他提心吊胆,竟不想他今日便想皇上来辞官了。建彦尚未成为太子,功业未成,此时辞官并非明智之举。以建斌在爹爹坟前与我的谈话判断,一旦登基大统,必念母子情深放过皇后,届时又将掀起无妄之灾。
暗自思忖间,皇上长袖广挥,已然启口,道:“卿为我朝肱骨之臣,先有开国之功,后有平西北之誉,再有为我朝平良相之贤,除佞臣之德。若不是有大将军的辅佐,朕怎能稳坐这天下江山?今日权且当爱卿不曾来过,容回去三思。”
言语间尽显老沉,果是天生做皇帝的料,心中明明就想准了高翔,竟还要推三阻四一番。
高翔回禀道:“臣本戎马之人,朝政并非我所长,只因奸人当道,心中义愤难填,怕我朝基业被小人篡权,山河破碎,故而斗胆献上绵薄之力。而今雨停风歇,九星归位,也该是臣卸下重担的时候了。”
皇上低头扶额,似有深思,期间咳嗽连连。童福在一边帮皇上抚着胸口,一边劝道:“今日龙体不适,择日再言,速速回去罢。”
皇上抬手制止,稍缓一阵,直视我身旁的高翔,道:“卿意欲何为?”
高翔字正腔圆,正声道:“愿辞乡故里。”
“心意已决?”皇上蹙眉问道。
“心意已决。”高翔肃然答道。
皇上缄默许久,高翔面色凝重,童福夹眉摇头。一时间,宣室殿内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凝重。我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胸口极是窒闷。
最后还是皇上打破了沉寂,支着龙椅的扶手,臂肘有微颤,缓缓道:“而今正值用人之际,大将军是我朝栋梁,心正义重,礼顾法循,当以身为表,以志为率,何这般不顾社稷,妄自菲薄?不如这样,留其本职,削去余职,专心护国定邦,且看如何?”
高翔亦果决回道:“臣十七岁跟随皇上,至今已二十三载,已逾不惑。自知力有所不能及,还望皇上三思。”
“混账,休要多言!朕已年逾耳顺,亦为国事而忧,为百姓而虑,将军何出此言?”皇上怒然拂袖而起,大声斥责道,“即刻拟旨,善加赏赐,速且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