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窃以为皇妃不会欣赏苟且偷生之人,为护主而死,不算辱没。”
狴艳丢开了夕琼的脸,那白皙的下颔已被捏出道道红痕,人却仍跪得笔直,没有丝毫动摇。不可一世的狴犴宗女忽尔红唇微扬:“本宫更讨厌被人窥探心思,不过……你算是赌对一次。”
这眼神倒像呲牙的小狼崽子,比柔弱的羔羊更添趣味。
“放心罢,本宫还犯不上对一个奴隶用那些下作心思。献药的人愚钝,这一剂下去,他才能言语。”
夕琼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被狴艳单手提起,打量猎物从哪里下口般盯着她:“别再找借口推脱,也别妄图揣测本宫——”
“真要杀你们,一口刀尽够了。”
脚尖落地,夕琼理了理衣襟,暗想原来魔族的女人也这么高。
不过放她下来的手势,倒是温和得很。
夕琼护着药盏急忙回转,文华熙却已醒了。一场又一场不间断的长梦消磨着他的神志,他攀住床沿,却没有人回应,视线朦胧间床边立着一道阴影:“请吩咐。”
文华熙以手语作答,不多时便有温热的水浸润嘴唇。他恍然:“看得懂我的手势……你是神族人。”
盲眼的侍从漠然得像一道稀薄的影:“一介逃奴而已。”
“和你的眼睛有关吗?”
“恕奴才直言,您没有余裕关心这些。”
文华熙笑了,虽然微弱,却并不惨淡:“是,我总是自找麻烦,不过同在异乡,何妨攀谈。”
“此刻你是看管我的官吏,我才是奴隶,你不必这样警惕。”
乌罕像被刺痛般后退一步,平板似木雕的脸庞更深地没入阴影之中。他同其他逃奴俱是阉人,在神族宫禁受尽了折辱,那是圣明的皇子所照耀不及之处,他们懂得太多炮制人的法子,故此被指来毁掉神族曾经的太阳。
阳光,星月,如何称呼他都可以,越荣耀,越彰显他此刻的狼狈。
然而乌罕并不明白他如何还能用这样随意的手势同自己交谈,如果说是孤寂难耐,他又太过平和,自己久久不答,他也不强求,安静有礼,像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养病。
分明被人穿戴上华丽的刑具时也痛得咬破了嘴唇,为何仍然能这样面对行刑者——
他是太过傲慢,还是太过天真?
文华熙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全然不知身侧阴影中蛰伏的思绪。他在想北国的飘雪,身上锐利的刀口会潮湿地痒痛,提醒着他突变的风云。尽管痛苦,北国的雪的确是他所未曾见的壮阔。
行刑之前,渊明来见过他一面。
雪夜中,那双黑亮的瞳孔温暖在灯芯里,恍惚飘雪便掩埋了整片星空。
文华熙无端便微笑起来:“这里的雪很美。”
“你不会觉得太冷?”
“不,现在还不会。何况它们很有生气,很强大。”
渊明静静地凝视着他,送他一袭长衫。
说要正衣冠而死,若穿着曳地云裳上刑台,无疑是笑话一场。文华熙自嘲迂腐,可以不在乎剔骨之痛,却不能不在乎自己最后的一点遮掩。
“陛下问起,你说是宫娥思乡情切织就的便可,陛下不会在意。”
如果莽莽苍苍的大雪能从死亡中给他力量,渊明攥紧了拳,只希望这一袭单衣也能为他稍许遮蔽刀光剑影。
文华熙一寸寸抚摸着细腻的针脚:“多谢将军,这件衣服……是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