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言的入学文件正式下来,报道时间为十月下旬。
也就是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已经告诉了很多人,学校也有一些被提前招走的学生,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容蘅知晓以后,帮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放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在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许瑞言还需要经历一次期中模考,这关系到收归档案的成绩,对以后的录取有决定性因素。
——当然,在蒋肃仪的视角,的确是这样。
但对于已经尘埃落定的许瑞言来说,准备一场不会影响结果的考试,实在令他有些心不在焉。
某个早起的上午,许瑞言还在困倦中叼着牙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这么早叫起来。
他吐掉漱口水,擦擦眼睛进到房间,就见蒋肃仪把一沓习题置在桌上,说:“去做了。”
许瑞言茫然地张了张嘴,随即露出不怎么情愿的表情。
那是远超过平时作业量的题,光试卷就有好几张,许瑞言闷哼一声倒在床上,试图装睡逃避做题。
“许瑞言,听话。”
蒋肃仪放下手中的笔,接触桌面发出敲击的声音。
在提高成绩面前,任何的耍赖都没有用,许瑞言只好起身推了张椅子,乖乖坐到蒋肃仪旁边,耷拉着脑袋动起笔来。
“眼睛。”旁边的人淡声提醒。
许瑞言缓缓直起腰杆,将眼和书本距离拉到一尺。
房间静的落针可闻,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许瑞言的专注力终于消耗殆尽,他甩着发酸的手腕,“啪”地放下笔。
也在写题的蒋肃仪循声转头,许瑞言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能不能不写了。”
“我真的不想写嘛。”
秋日晨光熹微,许瑞言清透的瞳孔泛着琥珀光泽,似乎还嫌枕着下巴不够放松,又伸来一对胳膊缠住他。
“你放过我吧,做完学校布置的,还要写你的这些。”许瑞言越来越小声地抱怨道,“实在太多了哥哥。”
许瑞言很少会叫这个,配合少年的清透音质,听起来有点撒娇。
“……”蒋肃仪无声地抿了抿唇,将许瑞言的手臂弄下来,随后又将其中一张试卷撤掉了。
“把剩下的写了。”
许瑞言看看试卷,又转过来看着他,一副“难道不能再减少了吗”的表情,得到的是手里被塞回一支笔,下巴垫着的肩膀被撤走。
他撇撇嘴,心思回到试卷上。
题是从一整张试卷上勾画下来的,只有蓝色打勾的要做,一共五张,实际要做只有40道。一张的题量。
不必看也知道,打勾的每一道都是他经常会错的题目。
被蒋肃仪摁着改错题其实是家常便饭,他很少意识到自己的成绩进步来源于这些强行灌输的知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做错了。
翻阅试卷,看着那些蓝笔划过的勾,许瑞言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只有40道,但是得先筛过他的本子、练习册、试卷,辨别哪些只是因为他粗心,哪些又是真的不会写。
这种喂饭式帮助,使他的成绩稳步提升,同时也节约出很多时间,不必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想到,蒋肃仪一直在做这些费力不讨好、且琐碎的事。
因为他总是不情愿接受着这些。
略微失神,笔尖戳出了一团黑渍,许瑞言不受控制地偏移了眼神。
蒋肃仪并没有发现那道明显的注视,俊美的侧脸微微低着。
笔尖沙沙作响,蒋肃仪在撤掉的那张试卷上写着解题步骤,密密麻麻的笔迹倾泻流出。
许瑞言转过头,比以往都要认真地写了起来,很快完成了剩下的题目。
检查完试卷,蒋肃仪感到很意外。
几乎挑不出错,因此讲解也没有了必要。蒋肃仪放下那套试卷,对上许瑞言乖巧的眼神。
“游戏手柄在电脑下面的抽屉里,”说完,蒋肃仪继续晃动笔杆,“去拿吧。”
许瑞言眼中闪烁着复杂情绪。
“不想玩游戏,我想……骑车。”
最近,缠绵的雨季终于消停,天气变得晴朗多风,他们晚上偶尔会骑上车,去河堤边兜风,附近治安很好,而且郊区地广人稀,一到傍晚就很清静了。
蒋肃仪低头嗯了一声,感觉衣服被扯了扯。
“你傍晚陪我去吧,我们去河边,”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许瑞言咬了咬嘴唇,“我……有话对你说。”
蒋肃仪头也没抬地拿过一边的手机,调出转账界面:“你想买什么?”接着把目光转过来,似乎在等他说一个数字。
他主动问钱花,蒋肃仪是不会不给的。而一旦许瑞言问零用钱,那就是真的很想要了。许瑞言望着蒋肃仪那下意识的动作,垂下眼眸。
“……不想买啥,就跟你去骑车。”
许瑞言听见自己小声说道。
然而,约好的骑车到底没能去成。
因为林赦忽然来家里做客了。
七点,所有人都聚齐了,甚至在外的蒋邵成也赶到家中,这次会面显得格外正式。
既然要陪伴客人,蒋肃仪自然无法再赴傍晚的约。
“小林刚从泰南回来吧,刚下飞机?”
“对叔叔,一下飞机我就过来了,行李还在外面呢。”
“那这顿饭就算给你洗尘了,别太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林赦套着修身剪裁的时装,面容精致,谈吐自如,许瑞言跟容蘅坐在一边,尽力让自己成为餐桌上的陪衬。
这是顿与许瑞言无关的饭,林赦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最初的寒暄问好后,林赦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如何应对长辈上。
许瑞言想,这其实是很理所当然的。直到他发现,林赦的眼神足足有七次投到旁边的蒋肃仪那里,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抵触情绪。
桌上交谈甚欢,凳子蓦然曳出一声响。
许瑞言有些突兀地站了起来。
许瑞言低着头,声音很闷:“叔叔,我吃饱了,我去楼上了。”
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吃饱了,蒋邵成也是这样认为的。
“去吧瑞瑞。”
“抱歉,各位。”许瑞言鞠了个躬,随后转身走向楼梯。
交谈仍在继续,许瑞言的离去没有令任何人情绪掀起波澜。
除了蒋肃仪。
他几乎想要站起来,冲那道上楼的身影跟过去了,但半秒后,他克制住了这个本能的动作,因为旁边有位不容怠慢的客人。
准确来说,是蒋邵成不容许他怠慢。
蒋肃仪慢慢的挪回腿,依旧和其他人一样用餐,偶尔应和几声,但耳朵随时在注意着楼梯的响动。
只是一次普通的宴请,到了收尾的时候,林赦放下餐具,笑道:“谢谢叔叔的款待,容哥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我在泰南很久都没吃过这样的菜了。”
“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肃仪,送小林回市区。”蒋邵成目光平移,落到一旁的年轻alpha身上,本来起身往外走的林赦停住了动作。
蒋肃仪皱了皱眉,随即只好也站起来。
走到庭院,蒋肃仪接过林赦的箱子,林赦却没有放手,而是冲他一笑。
“你一直不肯赴约,只好来你家做客了,不介意吧?”
蒋肃仪唇线一直冷冷的抿着,视线似乎在看别的地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他提问,才稍微回神,面无表情地说:“不介意。”
林赦放开箱子,毫不在乎alpha公事公办的态度,“路上你该不会提前下车吧?”
“不会。”
向栅门走去,行李滚轮发出汩汩响声,蒋肃仪再无和他交谈的意愿。
一个转身的瞬间,年轻alpha不再面无表情,担忧地朝某处望去一眼。
一道身影立在三楼窗台后,先是手攥着窗帘,尔后垂了垂眼眸,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
手松开,窗帘被抓成皱巴巴的腌菜,许瑞言挪回书桌前,久久无法将刚才那一幕清出脑海。
腺体在突突的跳动、发热,令人苦恼的排斥感怎样也消除不掉。
他不喜欢林赦。
……一点都不喜欢。
蒋肃仪回来时天已经很黑了。
他有些气喘地跑过小径,抬头发现三楼没有亮灯。
登上顶楼露台的时候,风有点大,他一眼望见栽花的平台上坐着个人。
最近那里的爬藤枯了,容蘅清理过,光秃秃的栏杆看起来不是很牢固。
许瑞言听到动静,缓缓抬头,随后想站起身,被拦腰给抱了下来。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在风口,蒋肃仪浸汗的额发被吹扬开来,牛仔外套上沾着一股非常淡的风信子气味。
真的非常之淡,大概要用力的闻才能闻到。许瑞言咬着嘴唇,有些呆愣地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几下,猛然抱了过去。
“……你是我的。”许瑞言小声说。
蒋肃仪愣了愣,很快恢复原来的表情,轻拍他的背。
“走,去骑车。”
许瑞言一怔,“现在?……都十点了。”
“你不是想去?”
“嗯。”许瑞言没料到他会这样反问,一时又有些呆。“想去。”
“走吧。”
蒋肃仪碰碰他的脸,接着用那只手拉着他,朝楼下走去。
夜很深了,单车响着铃音划出别墅,许瑞言仍然延续着刚才那样黏糊的状态,用手拽着蒋肃仪的外套,坐在后座上。
外套被抓得很皱,许瑞言脸贴在他背上,像只黏人的小动物。
骑过某个商圈的时候,停下等红绿灯,蒋肃仪顺势握了握扣在腰间的手,俊美的面孔展露出不同以往的柔和。
单车重新启动,蒋肃仪向后扶了扶许瑞言的肩膀,才将手搭到龙头上。
驶离街道,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的很长,车轮吱吱作响,河道就在前面。
“有话要对我说?”蒋肃仪忽然问道。
后头一时没了声响,数秒之后,许瑞言松开了紧攥的手。
“没,”许瑞言顿了顿,“没有了。”
贴在后背的重量一轻,蒋肃仪怔愣片刻,眼神光黯了黯。
“不是想买东西,”风送来许瑞言低低的解释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忽然一下忘记了。”
“……”蒋肃仪缓缓抓了下刹车,“哦。”
很快到了河边,车停在河岸的围栏前。
几盏路灯照映着通往浅滩的阶梯,向下望去,许瑞言正坐在靠近浅滩的位置上,慢慢舔着一支冰淇淋雪糕。
草莓味的雪糕,混合着浓郁的奶油,是自动贩卖机里最贵的种类。
他不说话,蒋肃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买了吃的给他,然后坐在旁边,保持沉默。
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许瑞言很有可能是在生气,蒋肃仪长腿支着,手垂在上面,时不时就要偏头看看许瑞言的表情。
等到许瑞言吃完雪糕,站起来的时候,蒋肃仪也站了起来。
“要回去了?”蒋肃仪犹豫着开口道。
许瑞言幽幽转头,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蒋肃仪抿抿嘴唇,气氛归于沉默。下一秒,许瑞言居然扯过他的外套,像小兽一样咬了上来。
几乎是在乱顶,呼吸也很急,朝着蒋肃仪嘴唇又吸又咬,似在发泄憋屈的怒火。
好在蒋肃仪并未挣扎,加上夜风徐徐吹拂,许瑞言最开始的激烈啃咬消弱,变成湿润地舔,把舌头抵了进去。
蒋肃仪没有丝毫抵抗,配合地加深这个吻。
在深入口腔后,许瑞言又变得富有攻击性,蒋肃仪本来就突然被扑没怎么站稳,许瑞言越亲越往前压,他只能背靠栏杆撑了一下。
许瑞言又往前顶了两次,碰碰被那他舔到湿软的唇瓣,这才慢腾腾松开对方。
“你好……热情。”蒋肃仪向一侧偏了偏头。
许瑞言再次扑来,连带着他的胳膊一块抱紧了。
蒋肃仪扇了两下眼睫,静静地让他抱了一会儿。
半晌,许瑞言从怀抱离开,扭身要走,蒋肃仪抓住他的手,搓了搓那几根手指。
蒋肃仪:“好凉。”
“……”许瑞言看看他,又低下头。想把手拽回来,但没成功。
蒋肃仪将他的腰往前一揽,随后用两手托起他脸颊,在唇珠上印了一下。许瑞言“唔”了一声,就听见蒋肃仪认真道:
“明天我再带你来,不会食言。”
隔天上午,许瑞言本来待在房间,先是听见天花板有东西砸落,而后想到刚刚蒋肃仪被蒋邵成叫去谈话,就在楼上书房里。
他立刻跑上四楼,但书房门忽然开了,他下意识躲进双分式楼梯下藏了藏。
紧接就见蒋邵成从门后走出,面色铁青。
惊愕地眨眨眼,许瑞言不由庆幸刚没直接敲门,等人走了,赶忙跑进书房。
蒋肃仪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左脸挨了一巴掌,疼过几秒也就好了。
可是许瑞言上来就捧着他的脸,一脸心疼坏了的表情:“都肿了……你干啥了?下次听听叔叔话行不行!”
蒋肃仪想说没事的嘴立刻默默闭上了。
被许瑞言当病号似的带回房间,乖乖坐好,许瑞言小题大做地拿来工具给他冰敷。
毛巾裹着冰块在肿胀处点着,蒋肃仪轻轻嘶了一声,许瑞言的力道立刻放轻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床边一坐一站,许瑞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过问,表情比被打的人还痛苦。
蒋肃仪盯着他的脸看,然后慢慢的抚了两下他的腰。
蒋肃仪:“题写完了吗?”
这冷不丁的一句,直接问得许瑞言牙痒痒:“没写……我不想写了,这时候你还问这个。”
蒋肃仪咳了一下,淡淡道:“那就不写了,题可能对你来说确实有些难。至于那些超纲的内容,之后有空我再教你。”
许瑞言眼帘一垂,继续轻轻敷着冰块。
面对着对自己即将离开一无所知的蒋肃仪,许瑞言越来越感到心虚和愧疚。
感觉肿稍微消了,他转身把桌面收拾干净,被蒋肃仪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
“你这样担心我,我好高兴。”alpha话语直白,居然还在他脸颊边孩子气地啄了两下。
许瑞言心头再一次的天人交战,这些天,他有好几次差点就要对蒋肃仪说实话了——
可是,他不敢。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这次机会,这是肯定的。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了,飞机在十天后起飞,做好瞒着蒋肃仪一走了之的准备,只要事后解释清楚就行了。那时候即使蒋肃仪再反对,也不可能漂洋过海的来抓他。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么做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直面和蒋肃仪的冲突。
他怕自己会心软反悔。
在这最后几天里,他想尽力对蒋肃仪好一点儿。
许瑞言忽然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摊开上面的作业和笔记,认认真真开始写。
那架势把蒋肃仪看愣了,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我认真学习,你高兴吗?”许瑞言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地说。
蒋肃仪不置可否,“用不用我陪一起?”
“不用,”许瑞言说,“你做了这么多笔记,……我再学不会那也太笨蛋了。”
“我以为你不是很想写。”蒋肃仪笑笑,转身倒了杯果汁过来,手动托了托许瑞言下巴,“头抬高一点。”
10月26日,去祈林报道进入倒计时两天。
高三部空了大半,不少档案被录取的学生已经走了。
期中考试撞上放假,值日生正在楼道清扫纸屑,许瑞言和林书苑就坐在一片扫帚声中,吃着零食喝着饮料。
“你是明早的机票吗?”林书苑问。
许瑞言划了划手机屏幕,机票信息显示在备忘录上,凌晨五点的早班机,同时还有一条酒店预定的消息。他点点头说:“嗯。”
“这次放完假不知又要少多少人,连你都走了。”林书苑抱膝而坐,像一只细瘦的鸽子,他不舍地看着许瑞言。
许瑞言笑了笑,又搂搂他的肩膀,“可以常联系。”
“本来我也想报的,”林书苑并没有高兴起来,“可我爸非让我明年再选,选什么还得听我那结婚对象的意思。”
这时忽然冒出几声嗡响,许瑞看了眼两人中间,提醒道:“书苑,你好像有短信。”
“唉,”林书苑烦闷地捡起手机。又连续震了好几下,他没声好气地摁住语音键:“方靳安,停——”
语音送出的同一时刻,不断刷屏的信息止歇了。
五分钟后,许瑞言被一通电话叫进了阶梯教室。
蒋肃仪坐在靠右的:“花灯在街尾免费领取哦,请问要给二位盖章吗?”
街上两两结伴的人,手上都有一枚印章,凭借印章可以在打卡额外获得礼品。
“嗯,要。”许瑞言把手伸了过去。
工作人员在他们手上各摁下一枚花纹印章。
“其实不盖应该也能拿到灯。”走出盖章点,蒋肃仪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许瑞言一愣。
这话说得突兀,如果不想盖,依照蒋肃仪的性格,刚才就不会伸手。
轻声的语调就像是某种试探和暗示,此刻的缄默也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你搂着我的腰进来,咱们跟那些人不是一样?”许瑞言冲他眨了眨眼睛。
蒋肃仪转过头来,大概静了几秒,手扣进他的指间,变成十指交握的状态,抿唇笑了一下。
“一样。”蒋肃仪说。
……
“我闻到好香的味道,那儿有花店。”
蒋肃仪朝着他目光看去,那是街边缀满星灯的几间花店,大簇大簇的花束挤了满屋,因为情侣游客很多,所卖的种类大多是玫瑰。
“你喜欢吗?”蒋肃仪虚握着他的手,“我买一束送给你。”
面向着明亮的地方,蒋肃仪淡漠的瞳孔也微微亮起来,如同透光的黑玻璃珠,令许瑞言忆不起任何烦恼。
他只是喜欢,并没有想要得到,“不用,我就看看。”
蒋肃仪没再强求,伸手揉了揉他弯翘的眼尾。
停下来逛工艺品摊位的时候,蒋肃仪也低头拨弄了几下,拿起一个东西问他。
“这个好看吗?”
是一个透明磨砂的线条小狗捏捏,一按就会亮灯。
许瑞言点头认可他的品味,“嗯嗯嗯,好看。”
“买了送我。”蒋肃仪挑着眉把挂饰往篮子一抛,摊主随即收走扫码。
许瑞言头一回被提这种要求,因为帐被管着,不过东西也不贵,只要几块钱。
蒋肃仪把它挂在了手机上,缀有小狗的一头从口袋里垂下来。
看着挂坠小狗晃晃荡荡,许瑞言才蓦然察觉到蒋肃仪今天心情有多好。
这一晚走过很多路,说了许多话,甚至主动开起了玩笑——而这只是因为他们和旁边的人一样而已。
他看了眼时间,心脏像被人捏了下边角,一阵缩疼。
从街头走到街尾,回到街心放完花灯,雨下的大了些,仿佛豆子噼里啪啦砸进水缸,漂浮的电子花灯半边沉进水里,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开始消退,他和蒋肃仪躲进屋檐下避雨,伴随着气温降低,潮湿中蔓延着丝丝冷气。
蒋肃仪拿出手机,准备叫家里的司机来。
“不用给小陈打,”许瑞言连忙把手机亮给他看,“我叫车了。”
软件上显示司机距离仅剩五百米,蒋肃仪露出疑惑表情:“你还想去哪?”
“我在附近订了酒店……我们今晚上那儿住,不回家了。”
许瑞言看上去略微有丝紧张。
“哦。”蒋肃仪将手插回口袋,转而又问,“哪种酒店?”
“就……普通的酒店,不远。”
离开街道,在路口上车,蒋肃仪又问了句“通知容蘅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也就不再多问了。
许瑞言原本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无用武之地,蒋肃仪居然就这样乖乖跟他一起走了。
车窗被雨点砸的一片模糊,司机开得很稳,不到五分钟,就看见雨幕中的大厦酒店,许瑞言在快到的时候跟司机说下车,蒋肃仪推开车门,给他撑伞。
跨过人行横道,许瑞言步入一间二十四小时药店,店员礼貌的声音从半开的自动门传来,“您好,需要什么?”
蒋肃仪没有收伞,立在雨中等候。
许瑞言扫了眼柜台,对店员说:“要一个阻隔环。”
“好的,需要哪一种。”
之前没有特别了解这个,许瑞言露出茫然眼神,店员心领神会,拿出一个包装盒。
“o用阻隔环买这种的就可以了,颈环很细,假性标记的疼痛感能降到最低,”又从柜台下取出一只大一点的盒子,“a用阻隔环就是这种,需要配合止咬套一起使用,戴上之后会向口腔注入抑制液,比较疼哦。”
许瑞言没有犹豫:“那给我oga用的吧。”
“好的,这是您的小票。”自动门再次开启,许瑞言提着一只塑料袋走出来,蒋肃仪的目光落在透明袋身,似乎看出了那是什么。
“你……”
许瑞言走到伞下,低声解释:“我在网上看的。”
又嗫嚅着补充:“如果不戴阻隔环,成结会很麻烦。”
去酒店的短短几十米路,许瑞言感觉蒋肃仪沉默得厉害,手心也湿着,攥得他很热。
在闻见一股玫瑰信息素后,许瑞言停下来问:“你怎么了?”
夜景的光影在蒋肃仪瞳孔中轻轻跃动。
“我想……亲你。”
语调低缓中带着颤抖,alpha俊美的脸轻轻贴了过来,许瑞言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感觉有两片湿热的软唇落到了耳廓上。
片刻之后,许瑞言用手碰碰耳朵,低着脑袋继续向前,被吻过的地方莫名有些热。
在酒店前台办理完手续,回过头蒋肃仪居然不见踪影。门口的侍应生跑过来,手里拿着把没能送出去的伞。
“那位先生让您先上楼等他一会儿。”侍应生说。
“他有说他去哪儿了吗?”许瑞言有些发愣。
侍应生露出歉然的微笑,摇摇头离开了,他只好一个人先上了房间。
现在这个点蒋肃仪能去哪?
许瑞言试着拨了几条语音过去,没有回应。
听见雷声,他眼神投向窗台,外面磅礴的雨连成线,白光锐利的划破夜空,令人联想到一些不妙的画面。
忐忑不安的坐在床边,起立坐下好几次,许瑞言最后跑到窗边,忧心忡忡看着外面的雨。
好在二十分钟之后,门终于被敲响了。
蒋肃仪手捧一束鲜艳的红玫瑰,立在门外,额前、鼻尖、袖口被雨淋湿,呼吸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许瑞言握着门把,感受到扑面而来潮湿气息。
“其实……不用买花的。”许瑞言怔忡着接过花束。
“我就想送给你。”
伴随着暗哑的低语,蒋肃仪抱了上来,许瑞言立刻被温热的嘴唇亲住,整个人倒向墙面。
他眼睫轻微地扇了扇,没有过多思考,抱着怀里的玫瑰,手顺着蒋肃仪的背脊揽了上去。
黏腻湿润的水声响了好一会儿,许瑞言费力推开蒋肃仪。
“我还……”迷离气喘,嘴唇一片湿红,“没戴……”
“我帮你。”蒋肃仪手伸了过来,从他口袋摸出阻隔环,帮忙拆开戴上,紧接又迫不及待地吻住他。
跌进柔软的天鹅绒被,许瑞言淡香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脖子上戴着黑色颈环,蒋肃仪压到他身上,继续刚才的亲吻。
激热的吻令许瑞言一阵目眩神迷,睁眼发现蒋肃仪比他还要沉迷这个吻,房间内浓郁的自由玫瑰信息素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瑞言手向下伸,摸索着包裹住蒋肃仪发硬的性器,轻轻的揉着。
蒋肃仪略微回神,愣愣地停下来,任由他抚摸,然后低伏上身,轻轻舔咬他的嘴唇。
许瑞言热情回吻,慢慢扯下拉链,将那根性器解放,手半包着发烫柱身,拇指轻擦龟头,试图让它变得更兴奋一些。
蒋肃仪粗重地呼吸着。
趁此时机,许瑞言缓缓将他推倒在床头,靠着枕垫,握住粗红发硬的性器,慢动作跨了上去。
蒋肃仪抬起头,许瑞言跪立在性器上方,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被衬衣稍稍遮掩,湿腻的穴口对着龟头轻轻磨碾着。
那道窄而软的粉缝明显不符尺寸,可是却带来被许瑞言唇舌亲吻的快感——既湿,又热。蒋肃仪颤抖地包握上许瑞言的宝贝,耐心撸动起来。
许瑞言受不了这样的抚慰,那根清秀的性器很快颤颤巍巍吐出黏水。
“先别摸了…,”许瑞言向后缩了缩身体,“再摸我就想射了……”
对视一眼,蒋肃仪没再碰那儿,将手放到他的腰上。
许瑞言身体下沉,软而烫的龟头破开穴肉,缓缓吃进五分之一,白皙的鼻翼略微冒汗,等到适应了那骇人尺寸,才开始浅浅吞吃套弄肉头。
蒋肃仪的阴茎猛烈跳动起来,呼吸顷刻变得深而重。
他又往下坐了点,感觉蒋肃仪的呼吸好像停止了。紧接肉穴腔壁一热,被射进一股精液,滴滴答答顺着腿根淌下来。
蒋肃仪耳尖有些发红,仓促解释道:“下次会久一点。”
那根阴茎没有因为射过一次而软下去,许瑞言退到一旁,四肢着地,像小狗一样撅起了屁股。
“……”蒋肃仪盯着他两腿之间,手握的性器更加充血。
两瓣圆润的屁股夹着被操开小口的粉穴,粉色肉袋鼓囊囊的像裹着铃铛,底下缀着清秀的阴茎,正微微流水。
“你来吧……我怕我弄得你又射了。”许瑞言掰了掰自己的右腿侧,把泛着水光的穴露出来。
“……”
“……嗯。”蒋肃仪有些激动地欺近过来,撩开许瑞言衬衣下摆,在那肉白的臀瓣抚摸,剥开穴肉包皮中找到阴蒂,用手指摁揉到润滑,才把肉棒怼了进来。
“呜……”许瑞言发出细细的呻吟,腰塌了下去,软臀翘得更高。
肉棒插得不深,可是前端却直直杵在许瑞言湿软的凸起上摩擦,导致没多久许瑞言射出了一股透明液体,淫靡的滴洒在床单上。
双腿痉挛发抖,爽到喷水也没被放过,身下的粉色穴缝被勃发的性器撑圆,许瑞言抓紧床单,阻隔环下的皮肤漫上一片粉,散发出香甜的雨水气息。
茎身在肏弄时借着体液一点点进入,渐渐顶到许瑞言微张的生殖孔。
蒋肃仪很有耐性地在那像吸盘一样的软孔上磨着,激起一阵剧烈颤耸。
“呜,啊……”
灭顶的酥麻从尾椎侵入大脑,许瑞言又潮吹般喷出一股水,垂着白皙的脖颈,本能地塌下腰来,小孔舒张成豆粒大小,将一小节肉冠含了进去,那一刻涌上的紧热差点没让蒋肃仪一顶到底。
许瑞言体液分泌很多,埋着头仿佛在哭,在噗呲的水声中摸上他的大腿。
蒋肃仪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脑内燥热暴虐的念头。
每一次肏顶几乎要被邀请进去,他在许瑞言颤抖得最厉害时拔出,接着又对准穴口,再一次长驱直入。
等到许瑞言稍微喘过气来,掐着软弹臀瓣的手渐渐用力,肉冠顶触着那处软腻环状肉往里探。
“呃——”许瑞言激烈颤栗起来,最敏感的神经被极致的酥痒抚慰,他耳尖全然绯红,双腿软成一滩泥。
许瑞言几乎要哭出来了,“你…进到、里面了……”
“生殖腔?”蒋肃仪用肉冠卡着那里顶了顶。
“嗯……”许瑞言忍着泪意从喉部挤出声音。
探索的动作没有停下,性器缓缓送深,低暗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还能再往里吗?有一截还没进去。”
许瑞言艰难地撑起身体,转过一点头,眼神迷乱地祈求亲吻。
蒋肃仪把唇低凑下去。
黏腻的,湿润的,烫的,鲜红的舌尖软得能让人发疯,只亲了一会儿,许瑞言就缩回了被吮疼的舌头。蒋肃仪咬着他的嘴唇,趁机用力一贯,最后一截也顶了进去。
许瑞言逸出哭哼,指甲快把床单抓破。
“太疼就告诉我,我会停下来。”耳畔响起蒋肃仪的声音,许瑞言已经发不出呻吟之外的音节。
肉腔不住收缩,然后被顶开,噗嗤水声和啪响混在一起,肉白饱满的屁股被撞得发红发肿,紧窄肉穴不断与粗壮性器契合。
肉冠的沟壑反复刮擦着敏感的凸起,激起许瑞言持续的颤抖,白皙窄瘦的腰全然汗湿,掰着自己的肉臀迎合肏弄。
蒋肃仪欲色深重的眼眸暗了暗,掐着臀瓣,冲着许瑞言裸露的脖颈咬去。
有着阻隔环的保护,并不能注入信息素,牙齿只是刺破了皮肤,蒋肃仪吮吸着薄皮上的甜香,有种无法止渴的难耐。
他控制不住地深咬下去,刺进腺体的一刹那,许瑞言忽然身体痉挛,哼哼唧唧地射了一大滩精液出来。
“呜…呃……”生殖腔紧缩,舒爽得指尖都是麻的,越来越频繁的水声涌入耳膜,许瑞言耳尖和眼睑都红透了,又忍不住屁股翘得更高。
蒋肃仪越发凶狠地捣送起来,许瑞言射过一次的阴茎很快又晃荡着勃起,不断吐出银丝。
狭窄的穴缝完全被操开了,略微外翻出粉红的嫩肉,从内部发出激荡的水声。
渐渐被欲念模糊了视线,许瑞言感觉自己像个不断摇屁股的小狗,被性器不断凿击着,他只会呻吟了。
向后望了一眼,蒋肃仪也在借着夜色凝视过来,低头吻他眼睛,喘息着向前顶。
这一次的肏弄延续了很长时间,久到许瑞言颤抖着射精第二次,床单上一片淫靡。
穴瓣依然吞吃着性器,被操得向两边分开,他抖了一下,蒋肃仪正抚摸下面的肉粒,手指对着蒂尖轻轻地剐蹭着。
“呃……”许瑞言那白浆点点的腿直接瘫了下去,蒋肃仪退出来,滚烫的性器带出一小股清液。
蒋肃仪伸手抱他,“累了怎么不说?”
“我不累,”许瑞言自己支起了身体,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成几绺,唇角隐有水迹,软声说:“我好……舒服。”
雨声拍打玻璃,晦暗的光影把床分隔成两半,暗光罩住两道纠缠的人影,许瑞言被覆住一只手,搅缠着舌头接吻,帮蒋肃仪发泄出第二次欲望。
浇了满手的精液,嘴唇也湿润而红肿,许瑞言躺在蒋肃仪身下,眼见着对方再次低俯下来,他也抚上了对方的背。
这一次,许瑞言没有再闭上眼睛。
蒋肃仪双目微阖,精致的睫毛犹如羽扇,轻轻地喷洒着呼吸。他缠绵地亲了一会儿,并没有撬开许瑞言的唇缝或是什么,然后翻了个身,在旁边的枕头上躺倒。
许瑞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蒋肃仪按下他的后颈,回应般的吻吻他嘴唇。
“有点累,”许瑞言含着笑,声音像很久没喝水那般哑,“你是不是不洗澡了?”
“你想洗,我抱你去。”蒋肃仪抚摸上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
“睡觉了,”许瑞言做出很困的样子,没两秒又说,“不、你再亲亲我吧……”
接了个很缱绻的吻,谁都没有再动弹。蒋肃仪安静地合着双眼,睫毛洒下阴翳。
许瑞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从1数到1000,许瑞言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又默默加时,从1000倒数回去。
直到视线有些模糊,许瑞言才小心翼翼地挪开扣在腰上的手臂,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alpha并没有被惊醒,恬静的睡容陷进羽枕,呼吸平稳绵长。
许瑞言转身下地的时候,摁在床上的手被蒋肃仪搭了上来,弄得他心跳都漏一拍。
大概是觉得怀里忽然空了,蒋肃仪勾住了他的手指,温度很热。
许瑞言抹了下眼睛,把手抽出来迅速穿戴整齐,拿出另外的房卡,进隔壁房间拿出行李箱。
10月27日,凌晨3点。
许瑞言拖着硕大的行李箱离开房间。
叮的一声。楼道电梯开启闸门,许瑞言没有迈步,像一个傻瓜在门口杵着。
三秒之后,他蓦然转身飞奔。
漆黑的房间内,地毯落着零星的花瓣,似乎有个人在床边站过很久,床单有几点隐秘的湿迹。
原本摆放玫瑰花的斗柜上空空如也,只安静躺着张便签条。
上面写着:记得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