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挺上道的嘛。”
黎鹦的视线从桌上一排碟片机盒上移开,没听清般问了句:“什么?”
张经纬端了两杯酒回来,都往桌上一搁,人就歪歪斜斜地坐回转椅上,偏头看她:“你挺上道啊,平时也没少出来玩吧,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学生呢。”
黎鹦靠在书桌边,不置可否地耸肩:“是吗。”
她从进门起就是这副表情,张经纬也不恼,倒是觉得心里燥得很,于是手指在酒杯旁的桌面叩了叩:“喝一杯?”
黎鹦的目光落上去:“红酒?”
“是啊。”张经纬笑一声,“还算有情调吧?”
“光喝酒有什么情调,你摆了这么多碟片,不放一张看看吗?”
张经纬顺着她的话往桌上碟片盒里看,眼珠转了转,说出口的话却是:“成啊,你想看什么?”
他终于舍得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在那盒里翻找,不过一张都没有抽出来。
黎鹦安静地看着他动作,回忆了一下刚刚记下的布局:“黑白碟片有吗,最好是默片。”
她记得,那都放在左手边的柜子里。
张经纬闻言停下动作,转身去开柜门:“这不巧了吗,刚好有,不过为啥是默片?”
在他身后,黎鹦半垂着眼睑,目光无波地盯着自己面前那杯浓郁深红的液体,指尖抚上杯壁,窗边正烈的光穿透玻璃折射出微红的色泽,映清指腹纹路。
她的语气轻且随意:“因为安静。”
*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电话铃。
好半晌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显示出来电人的名字:黎鹦。
距离刚刚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她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周聿安无端地觉察出些许不对劲。
手指已经条件反射地往上划开绿色按键,电话在嘟声后被接起。
“喂,黎鹦?”
听筒里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周聿安清晰地感觉出,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在他开口后微妙地停了一拍。
“怎么了?”
“叔叔……”
黎鹦几乎和他同时落声,语气不复以前的散漫随性,轻如尘落的声线里添了几分慌乱无措:“我有点害怕。”
心脏瞬间揪起,周聿安直接追问:“发生什么了?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黎鹦飞快地报了一个地址,又说:“我已经报警了,你能来找我吗,叔叔…我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能到,而且……”
说话的时候,周聿安已经坐进车里,往导航里输入刚才听到的地址,踩下油门的同时,电话里的声音停下。
“小鹦?怎么了?”
“他好像要醒了,我该怎么办?”
嘟——
电话在下一刻被挂断,车后传来其他车主按喇叭的急音,周聿安深吸一口气,打着方向盘驶进主路,注意着车流的同时飞快地回拨。
心脏如同车顶的烈日一样高悬,他在时间的流逝中焦急地等待,只等来一句——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醒了啊。”
淡漠的女声自头顶响起,张经纬头痛欲裂地睁眼去看,入目是黎鹦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脸。
什么情况?
后脑还有被钝物击打留下的剧痛,但他眼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除了痛,身体里还有一股怪异的燥热麻痒,难忍的感觉直冲肺腑和大脑,他只觉得头部充血,呼吸都是热苦的。
“我在你书桌上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要一起看看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黎鹦在落声后就径直摁下了手中遥控器播放键,丝毫不在乎面前人的回答。
客厅的液晶显示屏亮起,画面先是不稳地抖动几下,一阵略微炸耳的噪音过去,机位固定住,屏幕中央是被捆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黑色胶带缠住了她的嘴,只露出惊恐张大、盈满了泪水的眼。
很快有男人拿着各式工具上前,脸上挂着令人恶心作呕的讥笑,用尽一切难听的脏话辱骂,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到少女身上,很快血肉模糊。
有男人狞笑着解开了皮带。
然后镜头往右转,掌机的人语调上扬嘻笑着问了一句:“哥,怎么样啊?”
右边,坐在黑色软皮沙发上的张经纬看过来,咧开嘴笑着冲镜头竖起中指。
“草,你他妈是怎么……”
画面定格在男生丑陋扭曲的笑容上,屏幕外,被扎带反剪捆住双手的人猛然挣扎起来,顾不上后脑伤口又被撕裂的疼,疯狂蠕动着身体。
黎鹦无情绪地扫他一眼:“你不是把它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上吗?”
记录下他们“杰作”的碟片就大喇喇地摆在书桌上的机盒里,想来是很满意,方便随时取出欣赏。
身体的动作带动旁边茶几的震动,上面稀稀拉拉摆了些杂物,这下一颤一颤地抖动起来,水果刀悬在玻璃桌沿,将落未落。
黎鹦把它握住,刀尖在下一刻抵住地上人的脖子,冰凉的触感成功让他停下挣扎。
“安静一点嘛。”
张经纬在剧烈喘息间看向黎鹦的眼睛。
俯视的姿势背光,那双原本就比普通人略大的透黑瞳仁此刻一点亮色也无,这样一眨不眨地盯住他,透出一股沉沉死气。
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