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收拢那双盈满贪欲的眼光,拂开衣袖退了去。
他这一走,那群人不自觉又莫乎所以地纷纷侧开道路,紧接着下注之人来不及咒骂这蓬头大汉,一股脑往前挤过去,将彩头抓回来,一通扭打厮殴。巫蘅捧着青石将它交给儒生,低声一叹:“阁下心思单纯,唉,以后莫被人欺了。”
那儒生接过石头不说话,脸色一时白一时青。
纶巾被风吹的飘然,那一张俊秀的面容,看上去也有几分孱弱之美。巫蘅摇头道:“谢我之言就不必多提了,咱们就此别过。”
儒生见她要走,伸手将她的广袖攥住了,巫蘅蹙着眉一怔,那儒生立即放开了,嗫嚅道:“未敢请教郎君名讳。”
“在下言衡。”
“言郎。”儒生原来青白的脸色冒出来淡淡的微红,巫蘅已经退开了几步。
但她一扭头,却生生止步在了原地。
没有看错,那人潮之外,一射之地,白衣风华的少年倚马而立,眉目如画,与她对上目光时,那眼底复杂地掠过几许淡然的浪。
那瞬间,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巫蘅,垂下了头。
眸里荡着迤逦而散的毂纹。
原来他在看。
她一见到自己便垂下眸光,似有躲闪,让谢泓微哂,原来这人似乎在自己面前才会心虚。
他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么?
巫蘅已经走下了场,未几她踩着一双简易轻松的木屐广袂飘然地走到了谢氏车驾前,这个恍如月光般的少年,他站在哪里,哪里便似跳脱了红尘以外。巫蘅也只敢也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只这么一刻,她的眸光写满了贪恋、渴思,与求不得的辗转难测。
她直白的目光令谢泓微微凝眉,他负着手站起身来。
寻常时,若有人敢以如此眼光看他,不出所料,下一瞬便该扑上来了。
但巫蘅没有。不但没有,她还显得很克制地转过了身,甚至不出声地默默离去。
甚至不是克制,她仿佛根本就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不知不觉之间,谢泓的眉心紧了紧,又紧了几许,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方才只仿佛眼中飘过一只孤鸿,游弋之后归于无形之中。
巫蘅起初只是在他面前加快了脚步,确认他再也看不到自己之后,巫蘅的脚步在深巷里飞快起来,她拔足一路飞奔,再耽搁一刻也不行。没有人知道,当别的女郎都无比渴望接近谢泓,即便仅只是摸到他的一片袍角时,至于巫蘅,与他的简单相处和对视,对她而言都是折磨。
也不知奔了多久,沿路一直撞上一驾马车。
闻到马蹄声,她才悚然一惊,原来已经撞入了这贵派的长巷里来了,当头的车架以紫绸拢上一份朦胧,巫蘅心头一跳,里头有人轻叱:“谁家郎君?”
这是个少女的声音。
巫蘅敛着眉目退到一边,事已至此,再返身往回走已是不能,没曾想,她不答话,本以为那少女的车驾定会越过她不回头地远去,但她竟在车辕上轻轻敲了敲,马车停了下,巫蘅行了一礼,此时她是言衡,行的是男子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