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蘅是个外在温驯但骨子里倔强自傲的一个小姑,她说要放,是真的放。
“巫蘅,谢泓走时,我曾与他在建康城外饯别,席间我问,天下女子熙熙,为何他看中了你,我问他值不值得,他没回答。”王悠之走开一步,都回身望过来,清音淡如微云,“可我心知,他竟是连你的这份冰冷凉薄都爱到了骨子里。”
他出门不顾,藏蓝色的狐裘软袍摇曳在风雪之外,卷起一帘飞花。
巫蘅眼眶干涩起来,她想揉眼睛,可是——
她没有资格软弱了。
巫蘅脸色不好,热茶呷了一口,也只觉得冷到了心坎里,她扶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王妪循着声音而来,将厚实的披风替她掩上,“女郎,仔细别受了凉。”
现在巫蘅的身子骨依旧虚弱,禁不起这天寒地冻的,王妪让她进屋里歇息。
她顺从地攀着王妪的肩起身,漫天摇落的雪将庭院中的几丛翠竹压得仅剩下几点绿影,以及修长挺拔的竹竿,巫蘅轻声说道:“我还忽略了两点。”
她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竟是傻透顶了。
“我只想着谢泓了,却忘了,谢氏的那群人只怕不会干休的,毕竟是我弃了他。还有,那块族长夫人的玉佩我也忘了还。”巫蘅偏过头去看王妪,“檀羽他们可还在?”
“这个——”王妪迟疑了一瞬,才抚了抚巫蘅的手背道,“两日以前,他们一行人动身去扬州了,谢十二郎眼下,应该已经到了扬州。”
“到扬州了。”巫蘅喃喃自语似的。
随着王妪一同入了寝房,两个侍女还在那儿烤火,巫蘅走进去便只觉得熏人,身上一时冷一时热的,刚好转的情况转眼又江河日下,惊慌得王妪费了大笔钱又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来。
这是风寒又反复了,名医嘱咐巫蘅要少思,多休息,最近几日也不要出门。
这夜里,巫蘅睡得很早,王妪在床榻便点了助于睡眠的香,不多时巫蘅已陷入沉梦里。
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身体有了些复苏的感觉,但是四肢酸胀无力,只觉得有人用被子将她的人卷了起来,跟着便被人扛在了肩上,越窗而出。
被一路扛在肩头的巫蘅,随着这人奔跑的速度和飞跃的起伏,颠簸得险些呕吐。寒夜里雪花翩飞,衣襟里钻入了不少冰屑,冷得她激灵地发颤,不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到何处去,她也没想到这群人是什么人派来的。
这样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巫蘅被扔在冰凉的地面上。
跟着那群人便消失得毫无踪影了。
“你们……”
她勉力撑着发胀的头颅,更深地缩入棉被里,这旷凉悲怆的荒野里,除了雪落的声音,鸟兽都已绝迹。只剩下遒劲古怪的几根枯枝,漏过窸窣的风发出呜咽的悲鸣。
“这是哪儿?”巫蘅想不起来,只觉得很是熟悉。
但那群人为何将她带出来?求财求色显然都不对,若是要取她性命,这里杳无人迹,一刀了结她岂不痛快?或是折磨她,把这棉被带走了,她还死得更痛苦一点。
风雪渐盛,苍莽之下除了已臻绝境的惨白破败,没有其余的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