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脸色一暗。
桓瑾之测过眸扫了扫,回廊之中的一众婢女,清扫的、浣衣的、折花的,满满挤了一院落,俊脸淡淡地红,见庾沉月越发失落,又有些不忍,“可偏偏,就差你这一个。”
“呃?”庾沉月怔悚地去寻他的眼眸,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耳背,有生之年,竟还能听到桓瑾之甜言蜜语地哄女郎,她一直以为,只有游戏风尘的十二哥哥才会说的。不对,谢十二也没说得他这么直白坦率。
他清咳了一声,此时庾沉月才发现他白皙的脸上那芍药花丝一般的红痕,身后的喁喁低语渐渐放大了起来,她来不及遏止,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一贯清俊自好的桓瑾之,还有这么一面,羞赧、窘迫,至情至性,真挚动人。
“沉月!”
搅扰风月的一声长唤,方才还赧然无措的桓瑾之顷刻转过了身,退了几步。这场景有些尴尬,他是上门提亲的,可是却——
庾叔亭拾级而来,手中拿了一个信函,轻笑道:“这个谢十二,难得有这心思!”
“十二哥哥的?”
不知道为什么,桓瑾之觉得那个“十二哥哥”极其刺耳,眉梢微微耸开一波墨痕。
红色封缄的信函被庾沉月缓缓抽开,她诧异道:“十兄没有拆开,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心思?”
“谢十二要娶巫蘅这事,你们竟不知道么?”
庾叔亭一时激起千层浪,身后满园婢女花容失色,瞬间苒苒繁华凋零。她们是听到了什么?堂堂陈郡谢氏的嫡子,竟然要娶一个破落户寒门女?
就连庾沉月,也是不认同地蹙眉道:“十二哥哥是不是太心急了,这时正是紧要关头,我听说谢六郎和谢十一郎,对族长这个位子倒是很有兴趣,他们出仕已久,在朝中地位稳固。他难道就不怕么,族长对那个两个庶子也是极青睐的。”
庾叔亭摇头作不知。
身后传来一个一语道破的清沉声音:“但若是,谢泓根本就不要这个族长之位,根本,就只是借着成婚因利乘便,又当如何?”
“谢泓他不要这个族长之位?”饶是庾叔亭修养已久的淡泊之气,也因这句话不得不动容地望向桓瑾之。
自谢安后,陈郡谢氏之基业,天下共瞩,多少人羡慕谢泓生在谢家,恨不得取而代之,可这鱼肉,人家竟是说舍便能舍,弃之如敝屣。
只怕这事之后,这位淡泊名利的谢十二,在士族之间又有一桩美谈了。只可惜,到底是娶了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天下人眼中,巫蘅必是谢十二的负累,她的名声就未必好了。
桓瑾之猜得透庾叔亭想的什么,只是没有点破,“谢十二只羡慕过一人,那便是谢安。四十之前,他不从仕。”
四十之前,则隐逸山中。
至于四十之后,谢泓那人随性坦然得很,若还对这个时局抱有一丝一毫的信心,或是他觉得自己还有那个复出的心志,再说也不迟。不过依桓瑾之对他的了解,谢泓多思而敏,但性子却有些随遇而安的懒散,他未必真有那个意志。
“所以十二哥哥是要请我们去闹上一闹?”这个好玩,庾沉月把信函贴在胸口,一脸神秘地不肯告诉庾叔亭和桓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