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跑进谢澜的院落。
正如多年前,赴着荀翊的一个个约定一样,心境已经转变凄凉,可这份坚定一如往昔。她原来还有这份勇气。
可是在看到他的背影时,鼓足的所有勇气,又在一瞬间泄尽,她看到他,便会想到那个早夭的孩儿,她没能保住他,她恨过谢澜,恨他无情,恨他不体谅自己,可是,可是……
谢澜独自在房中收拾行李,几乎形销骨立,听到声音,他转过身,鬓角杂了一缕白发,眼角是细碎的眼纹,明明也才不到三十的人,崔沅突然心口一痛。她是不是一直太自私,把所有委屈推到他身上,却从来也不懂他,从来不曾问过他?
“你要走?”崔沅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慢慢地向他靠过去。
谢澜点头,“建康有些沉闷,想出去走一走。”
崔沅多看了一眼,“你的东西,我给你收拾吧。”
谢澜不明其意,崔沅看了眼他行囊里的东西,低声道:“我是你的正妻,你要远行,自然要我准备。”
“好。”谢澜答应了。
习惯地沉默无话。
崔沅回去打点着,一面收拾一面掉泪,十年前的她不是这副模样,她已经变得太懦弱了。
春蝉问她:“夫人对五郎,和荀翊是一个感觉么?”
这个问题不需要怎么思索,她摇头,“不是。”怎么可能会是一样?一个少女时的梦境,和一个十年相对的现实,怎么会一样?
春蝉又问道:“若是夫人还想,为什么不可以再追逐一次?”
过了十年,她已经不再那个一意孤行的少女了。还可以么?
谢澜的包袱里多了很多崔沅准备的东西,有些惊讶,他喜欢的,一件一件,都妥帖精简地装在包袱里,他习惯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也在包袱之中放着。
“郎君,车已在门外候着了,随时出行。”
谢澜点了点头,他羡慕谢泓,建康城里羁绊太多,始终没有机会去往天下川江大河游历,这是他不容易下的一次决心。
部曲行了一礼,出门准备事宜。
他前脚才离开,谢澜便见到忽然出现在门口的崔沅,眼有些浮肿,像哭过了。她特意换上了一袭水绿衣裙,丝绦如流水,鬓发如墨云,还是记忆里生动美丽的模样。
“夫主。”她走了过来,眼睛湿润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样凄美的目光,像一缕朦胧的雾色。
“阿沅?”谢澜惊讶地看着她,她的目光执迷到让自己心慌意乱。
崔沅的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拽了一下,脆弱而无措,清澈的眼眸眨了一下,泪水被推下来,模糊了视线。
谢澜被她拉着衣袖,有什么堵在胸口发不出,只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猛地低下头,一滴泪水砸在地面,溅起一缕水花,“你可以——不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