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次跟着进京的,只有大部分壮勇和几个贴身服侍的婢女。即便这样精简,他们这一队人,也浩浩荡荡接近两百人。
这样庞大的队伍,打出朝廷命官的旗帜,沿途零星山匪自然不敢冒犯。还有跑商的商人前来攀谈搭话,宁愿奉上真金白银,只求能跟在朝廷队伍后面,蹭一蹭官军的威慑。
珊瑚珠对此很有兴趣,亲自接见了两个商会的首领,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奇闻异事,痛快地答应他们跟随,并让手下壮勇时不时去巡逻一圈,震慑宵小。
这些商人对草原人居然也没有太多的反感,跑商的人,最是圆滑,并不因托庇于草原人之下而有什么心理负担。
越往京城走,天气越暖和。大地褪去了一层不变的土黄色,开始遍染深深浅浅的绿,土丘也渐渐没去身影,山峰开始陡峭起来,下方一条蜿蜒小路,从下往上看,仿佛一线天。春天,到了中原腹地,才真正感受到春风的温柔。
温柔的春风吹拂在山谷里,前方引路的官兵刚走出山谷,后边跟着的商队还没进入,在山谷的头尾两个地方,突然一阵乱石滚落,入口和出口都被巨石截断。排成一字型过山谷的队伍,顿时被拦腰截断,变成三节。
打头阵的乱石滚落,山上有人开始射箭,口中呼喊着:“兀那鞑子,拿命来!”
说是此那时快,珊瑚珠取下马背上的长弓、箭筒背在身上,反手抽出腰刀,催马跑到车边,大喝一声:“保护公主!不要让宵小伤害公主!”
坐在马车里的钟应爱:……
有了明确的目标,箭矢的准确度就更高了,车厢险些被射成刺猬。多亏距离远,马车质量又好,以及钟应爱运气好,这才能勉强顶住。
珊瑚珠和维娜、吉娜配合默契,三人仗着身形灵巧,开始往山坡上冲。不能等着贼人耗空箭矢,伏击者居高临下,占据绝大部分优势,对他们的压制太狠,必须擒贼先擒王。
和珊瑚珠有一样想法的是白小将军,他也带着自家亲兵,从另一边山坡上往上爬,不停依靠树木和局势,躲避居高临下的利箭。
山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两支突击队,箭矢开始向这两队人马集中。
只见珊瑚珠左手张弓、右手搭箭,刷刷刷就是三箭。每只箭必定带走一条人命,三箭过后,距离拉进,珊瑚珠反手把长弓斜跨在身上,抽出腰刀,和俯冲下来的人战在一处。珊瑚珠并不何人拼力气,交手后立刻跳开,维娜和吉娜从旁助攻,合力架住来自贼人的刀锋,珊瑚珠手下长刀以诡异的幅度,从三把刀空隙中穿过,刀锋划破贼人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
珊瑚珠躲避不及,有几滴血溅在脸上。
第76章 和亲中原的公主7
“来啊!”
混战中,珊瑚珠听到一声暴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帖木儿手持一柄长马刀,跨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横斩过去——与他对战之人头颅高高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还能看到被鲜血湿润的头发无力甩动。
杀人很容易,但这样暴力的杀人,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憷。
暴力和鲜血,刺激着对战中人的眼睛。
帖木儿的血液在沸腾,山匪的血液在结冰。帖木儿,兀良哈部的大王子,勇武善战,绝非虚名。
有帖木儿这样的杀神在,我方士气大振。珊瑚珠和白小将军很有默契,一人攻一边,很快占领了制高点。控制了制高点,结束战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整个袭击过程只持续了一刻钟,死伤的人却遍布整个山谷。
战后清点伤亡、组织审讯,是个精细活。帖木儿没有那么多耐心,拉了个跪在地上的小头领,“谁让你来袭击的?”
“呸!狗鞑子!”回应帖木儿的是宁死不屈。
帖木儿大怒,正要动手,珊瑚珠拦住他,“哥哥,让他们自己审吧。”
白小将军站出来,“此次兀良哈部是受朝廷之命,归顺我朝,有官府作保,有我大军护送,你们为何中途拦截?”
“呸!狗汉奸!”被抓的人对白小将军的恨一点儿不比对外族人少。
“我乃天水白邵晨,白家世代为将,自认有资格称一句保家卫国。你们是受了什么人挑拨?居然破坏朝廷议和大事?”
被压在地上的人明显一愣,“你怎么可能是白家人?”
“确实是,我是白家这一代的长子,白邵晨,如假包换。”白小将军看一眼这些匪徒,要么已经气绝,要么重伤,再看看远处说话的帖木儿王子和珊瑚珠公主,叹息道:“带下去审,别用刑,他们估计是被人利用了。”
这边,珊瑚珠把哥哥拉到马车旁,劝慰道:“那些人不知道受了什么煽动,这里和草原又不接壤,和我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多半是他们汉人自己窝里斗,拿我们当筏子。这人这样刚硬,就让他以为的自己人去审,这比死在你刀下还让他痛苦呢。”
“万一汉人包庇自己人呢?”帖木儿不放心。
“我们是受朝廷邀约前往议和,他们自然会给出交待。”
帖木儿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笑道:“这就是汉人说的杀人诛心吧。还是妹妹精明,就这样吧。”
帖木儿远远欣赏了一下白小将军难看的脸色,自去召集部署,他们带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青壮悍勇。有了这前车之鉴,白小将军再不能阻止他们随身携带武器了。
蹲在车后的钟应爱忍不住腿一抖,发出动静。他被鲜血和残肢吓得蹲在草丛里呕吐,并非有意偷听,看到珊瑚珠望过来的眼神,又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想起什么,站直了身体,擦干净嘴角污迹,强撑体面,嘶哑着声音问道:“这些人悍不畏死,你就没有丝毫感触吗?”
“我该有什么感触?”
“边关离乱、百姓困苦,若非草原人肆意杀戮,何至于两族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草原白灾,牛羊冻死,我心有感触,钟大人能送我部粮食布匹度过寒冬吗?草原困苦,活不下去的族人,钟大人能接济吗?呵呵,都做不到啊,那现在议和,白大人能不在背后称呼我为蛮夷吗?”珊瑚珠看一眼呆愣当场的钟应爱,懒得搭理他。
就这种水平,是怎么敢称一句俊杰的?
山匪截杀只是个小插曲,后续的事情自有白小将军料理,在之后的路途上,也再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到了京郊,使团住进驿馆,等候皇帝召见。
很快,宫中传来旨意,让使团修整歇息,三日后觐见。
意外的,珊瑚珠最先见到的不是皇帝皇后,而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珊瑚珠正在树下乘凉,身旁还摆了一口大水缸,水缸中有莲花舒展身姿。草原养不活这样娇嫩的花,珊瑚珠、维娜、吉娜、高娃等等女眷,对莲花都充满了喜爱。
几人正围着赏花吃点心,就有人扣响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