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名身披战袍,金箍束长发的女性走进天府、昊阳、飞霞三联军的主帅总帐,帅帐中立着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
“方将军,你约本座在会议一刻钟前到达帅帐,是为何事?”
这名男子就是昊阳五子排行第三的方烈阳,也是天府神武将军。
“我很怀疑,是什么人请得动水阁战座为天府联军跨刀。”
低沉的男声,显示方烈阳阳刚沉稳的性格。
“来自一个从不求人的高傲女子的请托。”
“是谁?”
“你是沐掌教的师兄,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很可惜,我不知情。师兄弟阔别数年,再见时发觉圣阳清朗如昔,却眉锁深愁,问他所愁为何,却总是微笑说没事,看了更令人心疼。一年前,圣阳和水阁香座之间,究竟发生何事?”
战座没有回答,这不属于她的研究范围。
“战座、师兄,久等了。”
帐幕一掀,走进一条清隽的身影,俊雅的沐圣阳,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
三人一齐卷开布兵图,研究敌我兵势分布。
“只要能夺得天峡栈道,便能完全封锁地朝的攻势。”
沐圣阳手指点着地图上朱砂笔圈出的地方。
“地朝失了天峡栈道这个重要据点,必定不敢再犯天府和昊阳观。两国三派的人民也可以得到休养生息。”沐圣阳续道。
“难道你不希望打倒地皇?昊阳掌教和地皇并称当世第一,打败地皇,你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战座斜睨沐圣阳。
沐圣阳叹口气:“天府联军每一次的胜利,代表地朝损失更多人命。战争拖延的越久,两国民生损耗越大。我从无战胜地皇的念头,只希望能速战速决,减少生命的损失。”
“本座会依照你的希望,以最少的牺牲取得最快的胜利。”战座说道。战座简略叙述天峡栈道的攻略计划,方烈阳拍膝称赞,沐圣阳也脸露微笑。
“可是,”方烈阳提出疑问:“放迷香这一步是关键,有谁能胜任呢?”
战座回答:“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巧妙地控制迷香。”
沐圣阳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方烈阳发现师弟的畏样,装作不知,关道:“姑且不管此人是何方神圣,他愿意帮助我军吗?”
战座看着沐圣阳,说:“如果沐掌教出面,‘她’应该会答应帮忙。”
沐圣阳听战座如此说,俊雅的面容现出一丝哀愁,苦笑道:
“她恐怕不愿再见我一面。”
“本座不知你们之间是否另有过节,当初她为了掌教,一反从不求人的性情,到战苑来请我出征,如今若不愿意帮助联军,岂不是自相矛盾,于理不合?”
沐圣阳叹口气:“很多事不是‘合理’二字就能解决的。我曾有愧于她,依她冷漠高傲的性子,只怕今生不愿再瞧我一眼。唉,我也不该再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也只有厚颜走一趟香苑了。”
方烈阳见师弟神情复杂,料想这个“她”必定是水阁香座,对于一年前香座为恩师治伤后所发生的事,圣阳绝口不提。也许,诚如二师兄逸阳所言,师兄弟多年,他们并未真的了解圣阳,那又有谁能完全了解圣阳,分担他心中的愁呢?
“沐圣阳有要事求见香座”
醇厚的内力传音,使沐圣阳温和的男声传遍香苑每个角落。
“主人,沐掌教求见,是否请他进入呢?”紫妍在功房门外,恭谨地问着。
功房内的华天香,正盘膝运功,听到紫妍的通报,眼眸微张,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回复冷漠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本座不见外人,请他回去。”
紫妍张口欲替沐圣阳说几句话,看到主人冷漠的表情,只得静静地退出。
待紫妍离开后,华天香张开眼眸,望着功房外的梅树,思潮汹涌。沐圣阳来香苑干什么呢?
她这一年来苦苦静修,除了修复受损的元功,也是为了将沐圣阳的身影从心中连根拔起。他又为何亲身前来香苑,扰乱她的心呢?
“沐掌教,真对不起,我家主人说不见外人,您请回吧!”
紫妍抱歉地看着眼前这个温和无暇的男子,她向来心折于沐圣阳的温慈,传达此言,令她心中颇感过意不去。
“请转告香座,事关两国黎民,沐圣阳会一直在苑外等候,直到香座一见。”
“就让他等吧。”华天香听完紫妍的传活,冷冷地说道。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沐圣阳的身影凝立在香苑外,不言不动。
紫妍拚着被华天香责罚的风险,偷偷送饭菜给沐圣阳,沐圣阳也仅是微微一笑,谢绝了紫妍的好意。
第三天傍晚,香苑起了风,不久,大雨倾盆而下,沐阳身上月白道袍被雨打得湿透,头发、身上、无一处不是湿淋淋,但他仍是站立不动。
“沐掌教,请撑伞吧,您已经三天未进食,再淋这么场雨,会受风寒的。”紫妍语音哽咽,将手上的伞递给沐圣阳。
她实在不明白,主人为何如此残忍,对待沐掌教这样一个好人如此铁石心肠,更何况,沐掌教曾经救过主人的性命。几次她想冲进功房,清华天香让沐圣阳进香苑来,但是一想到华天香冷漠肃杀的性子,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唉唉唉,就算是铁打金刚,再这样下去,也是会倒下的。”一道绿色的身影,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漫步走来。
“参见药座。”紫妍看见来人,躬身行礼。
“沐掌教,许久未见,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千药婆婆笑嘻嘻地说道。
沐圣阳微微一笑:“一年不见,千药前辈健朗如昔。”
“全天下大概只有你沐掌教如此好修养,落魄至此,还不忘赞美他人。昊阳观掌教苦候香座,已经传遍整个水阁。冲着你叫一声前辈的份上,老身这就进去见香座,为你说几句好话。”
“药座之情,沐圣阳铭感心内。”沐圣陶闻言向千药婆婆一揖到地。
“别、别这样,千药生受不起。”千药婆婆连忙跳开,说道:“说也奇怪,本座向来不是菩萨心肠,偏偏就是看不得你这样仁慈的人受罪。先别谢得太早,香座未必肯给我面子。”
药座说完便走进香苑。
“香座,这么用功,想争武林第一的宝座吗?”千药婆婆笑嘻嘻地踏进功房。
“千药,你没事不会专程来看我练功的吧!”
“咱俩都是爽快人,就开门见山吧。一句话!你究竟帮不帮沐圣阳?”
华天香冷冷地道:“我没有必要帮他。”
“唉,回答得可真绝情。当初你一改冷傲姿态,请求战座协助沐圣阳。如今沐圣阳有难,人在外头吹风淋雨,你竟然置之不理,实在不合常理。”
“本座行事,向来不依‘常理’二字。”华天香冷冷说道。
“哦!请怨我大胆,依‘常理’判断,你和沐圣阳之间一定有什么情仇纠结,否则,他数次救你性命,依你高傲的性子,岂有不还恩情之理?”
“沐圣阳和本座毫无瓜葛!”就连情也是一丝也无,华天香心中凄然。
“是吗?”药座故意拖长语尾,语气暧昧。
“激将法吗?”受不了药座暧昧的语气,华天香冷笑。
“好!就顺你的意,也免得战座怨怼本座。紫妍!让沐圣阳进来吧!”顿了一顿,淡淡地道:“先让他换下湿衣服,省得弄脏了功房。”
千药婆婆心中偷笑,华天香还不是普通的高傲,明明是不舍得沐圣阳淋雨的狼狈样,还以会弄脏功房为藉口,让紫妍好生伺候沐呈阳更衣沐浴一番。
紫妍闻令欣喜地走出功房,到香苑外带领沐圣阳进入,更衣擦干后,才领他前去功房。
华天香听见脚步声,随即背转过身去,她不想,也不敢看到沐呈阳的面容。
“老身我要出门采药,香座、沐掌教,就此告别了。”千药婆婆很识趣地先行告退。
一年未见,昔日的患难之交,如今是以背相向的陌生人。
沐圣阳望着华天香窈窕背影、如雪白衣,乌黑如缎的的长发依旧,却看不到伊人的绝色容颜,心中微感酸楚。
“沐掌教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华天香冷冷地开口。
沐圣阳听她的语气生疏冷淡,心里难过,还是打起精神说道:
“天峡栈道一战,需仰赖香座放迷香的绝技。”
需要帮忙时才会来找我吗?华天香心中涌起一丝凄凉,口气却是淡淡的:
“若本座出手相助,可使战事停息吗?”
“我军一旦攻占天峡栈道,地皇数年之内不敢轻犯。”
“难怪沐掌教不辞千里、纤尊降贵来见本座。”
“沈圣阳听见华天香讥讽的语气,心中难过,一言不发。
“看在战座面上,我会去的。沐掌教请回。”华天香冷冷道。
沐圣阳一怔,未料到华天香音语不过三句,就下逐客令。
好一会儿,他凝目深望着华天香啊娜背影,才叹口气道:“在下告辞。华香座,请小心保重。”说完便踏出香苑。
听得沐圣阳的脚步声远去,华天香才慢慢转过身来,心跳猛烈,玉颊泛着一抹红潮。刚才强忍着不回头,一年未见,她听闻沐圣阳为组成联军奔波劳累,外有强敌地皇,内需周旋在天府、飞霞昊阳观三派系之间,想必是劳心劳力,不知他是否推停了不少呢?
“华天香,切勿再自作多情,一年前的事,难道你忘了吗?”华天香警告自己。她不是没试过,狠心将沐圣阻挡在香苑外三天三夜,这死心眼的男子就这样不吃不喝,直挺挺地连站了三天。
“我早该知道,这笨道士还是如此毅力惊人。”
想起当初沐圣阳带着她千里奔波,华天香薄唇不禁绽出一抹微笑。
如果药座没有前来求情,她可能还是会见沐圣阳吧!
“沐圣阳啊!沐圣阳啊!难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劫数?”华天香喃喃道。
“联军万岁!联军万岁!”
联军欢呼声震天,在华天香略施妙手,战座奇袭妙策之下,联军成功的攻占了天峡栈道,为时一年三个月的战事,终于落幕。
耳边听得呼声如雷,华天香却是一点也不兴奋,只是静静地收拾,准备悄悄地回到水阁。
“要离开了吗?”温和的男声响起,沐圣阳走进营帐。
华天香一入联军即和战座接头,而他则是军务繁忙,分不开身,于是华天香在营中待了十天,两人竟是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嗯。”华天香简短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多待一晚吧,香座是庆功宴上的大功臣。”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吵闹。”华天香讽道。
“为我留下,可以吗?”沐圣阳清澈的眼眸露出罕见的热切“只有朋友间的谈话,好吗?”温和的恳求,令人不忍拒绝。
“我以为友谊早在那一剑中斩断。”华天想起那心痛的一剑,僵直了脸。
听她提起往事,沐圣阳神色黯然,却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记得去年元宵夜吗?‘未必明年此会同’,你我有一幸一年后再相逢,人生多流离波折,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华天香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动。原先打定不再见沐圣阳的决心动摇了,毕竟,他们曾经同生死、共患难,一生能有几回如此惊心动魄的遭遇呢?
华天香虽然曾钟情于沐圣阳,却不是矫情的大家闺秀,虽然有紫烟那一桩情仇火在两人之间,但既然沐圣阳能坦然面对她,她有何不能呢?
想至此,华天香道:“你找个僻静的所在吧。”
沐圣阳见她答允,俊眸闪动着光彩,柔声道:“走吧!”施展轻功而行。
两人步上“小山丘,松影摇曳,月洒叶间,往下望,军营灯火闪烁,却不闻喧闹声。
“你怎么找到这宁静之处?”华天香问道。
“每当军机繁忙,人事难解之时,就会单独到这小丘上静坐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