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站在里面好久了。」
刚才经过门口的似乎是范海馨。他低着头绕开范海馨走了出去。无论范海馨怎么呼喊他,他都当作没听到似的。现在只觉得很累很想睡觉,他也不管澡洗了没只想躺在床上逃避这一切。
「哥!你到底怎么了嘛!」
「海馨,让他自己静一静吧!换妈煮给你吃。」
「咦!我才不要!我们去叫......」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自己的思绪也越来越模糊......
「纪冉......对不起。」范夏轩紧闭的双眼从睫毛下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在棉被上。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跟纪冉告白,可他却一手打掉自己的心意,用着愤怒、厌烦的表情看着自己。原来被拒绝是多么的难受,心脏就像被恶狠狠的残害,却仅留一丝丝完好让人继续苟延残喘。
随后范夏轩被惊醒了,楼下传来金属的碰撞声。他腾起身迅速的翻下床衝了下楼。
厨房灯是亮着的,打开虚掩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范海馨穿着制服正在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厨具。
「你怎么搞成这样?」范夏轩搔了搔头,蹲下身捡起锅铲。
「我肚子饿了想说自己煎个火腿......」范海馨噘了噘嘴。
「傻子,连火腿都还没煎到就把厨房搞砸了。」
「什么话嘛!还不都你昨天发什么神经,害我只能......哥你又怎么了?」
范夏轩像是在梦中被人摇醒,他猛然抬头看着范海馨,这才发觉原来刚才自己恍神了。就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没事,不小心恍神了。」
范夏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没意义。他想跟纪冉道歉,走在学校的路上不停思忖着要传什么讯息跟他道歉?他还有脸去道歉吗......?
今天比平常早到学校,此时只有零星的几个老人在操场跳着广场舞,不时传来欢乐的畅笑声。跟那边相比自己这边相对寂静许多,明明身处同个地方中间却像隔了道墙。
「哎?这不是范同学吗?」
范夏轩听见背后着呼喊,扭了头转身一看是国文老师。
「老师早。」范夏轩儘管没精神也得礼貌性的露出浅浅的笑靨,稍稍弯腰鞠了个躬。
「你看起来有心事。」老师踩着高跟鞋,缓缓的靠近自己。
范夏轩顿了会,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懂怎么自己只是稍微露出跟平常不同的表情大家都说他有心事?
「还没有?你是不是没照镜子?你真该去照照镜子的。」
范夏轩哑口无言,搔了搔头。他想停止这个对话。
「算了,我不强迫你说出来,只是一直憋在心里会闷坏的。」国文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她伸手掏了掏包包手里拿着某个东西。
范夏轩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见国文老师停在他身边轻把范夏轩的手提起示意他拿着握在手上的东西。
是一颗糖果,亮绿色的包装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如绿祖母般的耀眼。不知为何,范夏轩的心忽然变得平静,心如止水没有任何一点波澜。
「谢谢老师。」范夏轩把糖果收到口袋里,他露出一抹笑容,发自内心的。
国文老师起初像是愣住般,随后悻悻然地笑着踏着步伐离去。
「对了!待会早自习你带着纪冉到我办公室一趟。」
国文老师没等自已回覆便匆忙离去。那背影说瀟洒就多瀟洒。
范夏轩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纪冉碰面。但不能把私事明摆在公事上。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便收了回去。
"早自习我们国文老师要我跟你去找他。"时间6:40。
今天的天气不错,儘管已经冬天了,外头的艷阳仍高掛在上。范夏轩不停地看着手机。他给纪冉发信息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对方仍没有回讯。
他在早自习前几分鐘跟班长打好招呼便下了楼准备去找纪冉。儘管只隔了一个楼梯,几秒的路程范夏轩活活走了几分鐘。他很紧张,不是第一天看见那人,却因为即将要看见那人而感到既兴奋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想见到喜欢的人当然是兴奋,但一想到那天他们的不欢而散,他很害怕纪冉对他态度的转变。
范夏轩不禁笑了出来,明明都拒绝人家了还要人家对你好。
到了f班,早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从后门瞄了眼教室的情况不禁愣住。教室内只有零星几个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闹。但始终没见到纪冉的身影。
他敲了敲玻璃问了窗边的同学纪冉的去向。
「嗯?不知道,我没看到他进教室。八成不会来了吧!」
那名同学给了他这样的讯息。失去打探的线索范夏轩仰头叹了口气。迫于无奈他尝试给纪冉打电话过去,只有冰冷的语音回应他无数次。
「欸!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吗?」从楼梯走来两名男学生,在交头接耳着什么。
「怎样?」
「宿舍那边有人在打架!打得超兇的!」
「真假?没通报主任吗?」
「哎!这事就别插手了,是f班的!要是被报復会很惨的!」
事情就是这么刚好,他偶然听见同学间的谈天。范夏轩有了目标便飞快的衝到宿舍去。他想起园游会那天纪冉带他过去的空无一人的宿舍。心里油然升起一抹担忧。纪冉不能出事,要是被知道他打架比赛又得再次挥手别过。但是光单听他们说的线索又怎能确定是纪冉呢?f班2/3的人都没在教室,或许是别人也说不定。但纪冉的简讯不回电话也不接,除了纪冉把自己封锁外就只剩下出事这个选项了。
抵达宿舍时,果不其然是上次纪冉带他过去的那间宿舍门口围满许多人,所幸周遭没有主任的踪跡。围观者似乎大多都是看好戏的。
范夏轩使出吃奶力气挤出一个通道,儘管被撞开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似乎没办法在意这么多了。在接近门口时一个踉蹌他差点跌倒在地。
「操!」一个吶喊声划破天际,随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范夏轩抬头一看,吓得愣在原地。旁观者在一旁跟着起鬨吼叫,在范夏轩耳里一切不復存在,他只看见眼前的场景。
纪冉穿着制服衬衫,袖口被扯破一道口子。而胸膛处的衬衫也如同一幅盛事大作,在雪白的画纸上喷洒着鲜红的顏料,喷洒的痕跡格外的怵目惊心。衬衫被沾染得湿湿黏黏,服贴在纪冉的小腹上。小腹的肌肉抽搐都看得一清二楚。
「给我放开!纪冉!」
纪冉一整隻脚踩在那人脸上,另外一隻跪在那人的腹部,双手压制着他的手臂。躺着的那人只剩双脚可以活动,他在空气中不停地挥动,却只像个跳舞的人,在空中练舞。他儘管踢得动作大却没办法踢到位在他上半身的纪冉。
纪冉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最后大概是觉得够了,他把重心都压在踩着脸的脚上,一个流畅踩着他的脸起身,脚也一併离开。没有了脚的遮掩,那人立刻双手摀着脸一阵哀嚎。
「纪冉!」范夏轩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只见纪冉先是讶异的看着自己,随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扫视了在外头围观的群眾。
「你们看够了没!还不快滚!」
纪冉的一个喝斥,吃瓜眾人们也索然无味的离去。而躺在地上的那人还摀着脸。范夏轩这才仔细看了那人,同为是制服的白衬衫早已被染红,乍看之下以为是红衬衫。或许脸上的疼痛大过于腹部,丝毫不见他喊着腹部疼。一旁原本应该是装饰物的玻璃碎片,尖锐处出现一抹不该出现的血痕,那个八成就是造成遍地鲜血的兇手。
「他......」
范夏轩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冉推到墙角,一个不稳差点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会来?」纪冉猛力一推,一手压在范夏轩左脸旁的墙壁,斜着身子凝视着自己。
纪冉脸上有着斑驳的细小血渍,细微到或许本人根本没察觉。
「我打电话给你都没接,我......」
纪冉兴许是不开心,又再度打断自己还梗在喉咙的话。
「我俩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一听到这句,范夏轩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的确,他们之间已经完了。纪冉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是作文,我们老师要我......」
「操他妈的作文,叫你们老师吃屎!」纪冉压墙的那隻手恶狠狠的往墙上一揍,就在自己耳边发出硬物碰撞的声响,格外吓人。
纪冉一而再的打断自己,再怎么脾气好的都会感到不悦。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打断我!还有,你知道你再出事就没办法参加作文了吗?」范夏轩有些生气,他明明是以担心他为前提,结果一来就是这种态度。更何况纪冉又惹出事情,他明明知道他要参加比赛了结果又搞出这一齣,要人不急怎能?
纪冉先是仰头一笑,随后收回压在墙上的手甩了甩倒退几步。
「老子我就是社会败类,参加那狗屁作文有什么用?架还是照打不误。」
听到纪冉如此贬低他自己,范夏轩只觉得特别难受压抑。他知道纪冉不是特别坏的那种人,但他却自暴自弃的放弃自己......跟自己那么对他有关係吗?
「别这样说自己!」范夏轩脑袋一热,往纪冉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纪冉的衬衫。
忽然拉近的距离,纪冉不再是那熟悉的气味。浓厚的腥臭味佔据鼻腔,指节也染上鲜红的血液。
「呵!我没说错啊,像我这种社会败类死一个是一个。」
「!」
范夏轩渐渐松手,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不再熟悉的面孔,脚步往后踩了几下。周遭只有满是鲜血的气味,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范琛的自杀,是否也跟现在一样漫天瀰漫着不寻常的铁銹味。
不该是这样的。纪冉的话不停衝击脑袋那早已脆弱的神经,忽然间脑袋里不断窜出不同人的声音。
"是你爸爸亲手杀了你哥哥的!"
"噁心的人!怎么还不去死!"
"像他这种人出去就被车撞死吧!"
"像我这种社会败类死一个是一个!"
「呕!」范夏轩弯着腰双手摀着嘴,他突然想吐。像是什么东西往上衝刺想衝出食道。
他撇开纪冉往外衝到洗手檯边上,放声呕吐。但他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泪水跟鼻涕往外流窜。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大概是用力过猛,他一时咳个不停,喉咙传来的胀痛感。
「你......你怎么了?」
一旁传来纪冉的声音,不再像那时一样冷漠。范夏轩打开水龙头朝脸上泼了泼水,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
「我没事。」范夏轩头连抬都懒得抬,逕自转身离开。
走不到两步手肘处被一把握住,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后一拉,最后倒在背后温暖的一堵墙。
范夏轩还是忍不住哭了。他知道一个大男生哭很没用,泪水却控制不住滴答滴答的顺着颧骨流了下来。
「傻子,你哭屁啊!」
纪冉从身后抱着自己,儘管他身上不再有一丝丝原先残存的气味,范夏轩仍感受到那点熟悉感。他还是那个他。就算他双手沾满鲜血;就算他曾面无表情伤害任何人,他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是那个爱骂自己又疼自己的纪冉。任谁都能伤害他,只有自己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