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那丫头就在后宅,你能请动就去请,反正老夫拿她没招儿。”
澹台烨正要告退转身,又被老头儿招手叫住。
“贤孙婿啊”对方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一脸狐疑。
“你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澹台烨捂着受创的心灵去了国公府后宅,四小姐住的翠雪轩。
刚跨进院子就被泼了一头水,还是热的。
小桃瞅着浑身湿淋捂脸弯腰的某人,惊诧地喊道:“呀,怎么是姑老爷?奴婢该死,没瞧见您进来”
澹台烨脸如煮熟的螃蟹,又红又烫,指着小桃直哆嗦:“你是不是瞎?!”
“我丫头不瞎。”石冰雁披着火红的斗篷,手里折了一枝刚冒骨朵的寒梅,慢悠悠地踱过来,笑靥如花。
“翠雪轩这么大的院门,有条狗跑进来谁瞧得见啊?您说是不是,澹台公子?”
澹台烨心知她是故意的,却不想和这刁蛮女人计较,擦了把脸,开门见山地道:“石冰雁,你到底要耗到什么时候?”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石冰雁凉凉道,“这是我给你写的诗,不过想必你也没看。不如就改改――天不老,恨难绝。心如无底洞,到死再了结!”
谁他妈有兴趣和你纠缠到死?!澹台烨面色阴郁地道:“如果你非要两地分居,可以,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你。但你别到处宣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否则丢的也是国公的脸面!”
石冰雁黛眉一挑:“你不举关我爷爷何事?你是我爷爷失散多年的孙子不成?”
澹台烨:“”
“再者说了,若银枪蜡头的谣言是我散布的,那个活儿很好的乞丐又是谁在胡诌?!”
“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我有病啊,没事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扣?!”澹台烨气得头顶冒烟,“你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身边养个又丑又残的男人算怎么回事?!”
石冰雁两手一摊:“不好意思,本小姐知的是淫书,达的是歪理。阁下若不满意,赶紧休了我啊。”
“”澹台烨那张舌灿莲花的嘴碾压过无数朝臣,唯独在石冰雁这儿屡屡吃瘪。没办法,他一个朝廷重臣,不可能和泼妇似的,在国公府里同一个小丫头对骂。
眼看对方憋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石冰雁又在火上加了把油。
“忘告诉你了,妾身口味独特,就喜欢又丑又残活儿还好的。可惜这三样你全不占,要不相公你努力努力改变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注: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先《千秋岁》
第52章51504948
琼雪纷飞,众芳摇落。
粉白的花瓣从天而降,无声地零落成泥。光秃秃的枝头仍萦绕着清幽的暗香,仿佛在祭奠曾经盛放的美丽。
一只骨节扭曲的手缓缓抚过粗粝的树干。
男人以黑布蒙着眼,站得并不笔直,却如梅树般萧疏清瘦。他深吸了口气,嘴唇开裂出一个可怖的笑容:“红梅。”
“呀,神了!”石冰雁兴奋地一摇梅枝,将覆在枝头的霜雪簌簌震落,“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靠摸么?”
“是闻出来的。”梁笙道,“我家以前也有梅林,所以留意过。不同颜色的梅花,味道是不一样的。”
石冰雁抽了抽小巧的鼻子,东嗅嗅,西闻闻:“我怎么闻着都一样?”
“红梅浓郁,白梅清芳,黄梅甜淡。小姐沉心静气,仔细闻闻,还是能辨出差异的。”
红袍乌发的美人在梅树下仰首阖目。耳边微风轻拂,飞舞的细雪蛰在面颊上,融成一丝冰凉。
她嗅了一会儿,惊喜地睁开眼:“我闻出来了!你心真细,这么微小的差异,不花时间琢磨真的很难分辨。”
梁笙苦笑。他以前双腿俱废,整日坐在轮椅上无所事事,所以才有大把时间研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风物。
“以前很喜欢梅花罢了。”高雅而清冷,美丽又脆弱,却在苦寒之中傲霜斗雪,从不屈服。
石冰雁道:“凌寒傲骨,逆境从容,这梅花倒和你挺像的。”
将这乞丐救活之后,方知此人姓常名笑,表字忘忧,是乐湛大户人家的公子,因家道衰落沦为乞丐。
常笑胸有丘壑,腹有诗书,极擅礼乐,却一身伤残,不知历经了多少磨难。可饶是落魄如此,他也从未抱怨过什么,只是默默承受着生命里的艰辛,就像傲立在风雪中的寒梅,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小姐说笑了。”梁笙道,“常某身残貌丑,不过是株命贱的衰草罢了,怎敢自比梅花?”
“面丑也比心丑好。”石冰雁叹了口气,“在我看来,你比那个澹台烨顺眼多了。”
听到这个名字,梁笙经不住心头一颤,早已失去知觉的眼部又开始疼起来。
见对方颤抖着手抚过面上的黑布,石冰雁惊觉失言,忙扶住他道:“我,我不提那混蛋了!你不用怕,他早被我气走,估计以后都不敢再来国公府。”
梁笙脸色苍白地道:“我无事。只是小姐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报恩还不简单?你再帮我调几张琴,写十篇曲谱就成!”
石冰雁原本闷在府里,整日被婚事扰得心烦。在挖掘到梁笙的诗乐技能后,她终于有事可做,天天在翠雪轩抚琴唱曲儿,小日子过得滋润悠闲。
她是舒爽了,澹台烨的日子却越发不好过。东都城里的风言已成倾洪之势,将国公府里二人的生活传得绘声绘色。什么朝暮相处、琴瑟相和,仿佛石四小姐和丑陋乞丐才是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