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后背僵直,第一次感觉舌头打结。
他慌忙跪下求饶:“陛下,只要不杀罪臣您,您怎样惩罚都好。”
“哟,这么怕死?别怕,朕不杀你。”梁焓笑道,“但你要明白,朕保你一命,不是为了你献的那些宝,而是为了让二哥活着,仅此而已。”
他转过身,重新迈上台阶。
“澹台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挑断手脚筋,处剐刑示众。”梁焓对裴紫衣道,“割一刀就放他家一个人。注意分寸,别给朕玩死了,朕要他活着,懂了吗?”不是不想死吗?老子就让你想死都难。
裴紫衣擦着汗领命:“臣遵旨。”
澹台烨这才松了口气,叩头谢恩:“罪臣谢主隆恩!”
裴紫衣看了他一眼,心中骂道:有病。
鱼鳞剐专为谋逆之囚所设,根本不是常人受得住的。根据刑部的记载,从来没有能坚持到最后一刀的人,所有犯人在中途就选择自杀了。而且梁焓这种玩法,明显就是温水煮青蛙,让澹台烨一天挨十刀,直到澹台家的人全部流放。
裴紫衣掐着手指算了算:我滴娘,这工作量,起码监刑三个月啊!
他无比痛苦地来到刑部大牢,劝道:“澹台大人,同僚一场,本官劝你还是别受这份活罪了。”
澹台烨刚被挑了筋,成大字型躺在地上,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多谢裴大人关照,我觉得我撑得住。”
“你”裴紫衣无法理解,“你现在人都废了,还要天天忍受凌迟之刑。这样活着,何苦来哉?”
“我多挨一刀,就能多救一人,还是挺划算的。”
敢情做买卖来了?裴紫衣苦笑道:“陛下可是个记仇的,这千刀万剐之后,指不定还有什么花样等着你。你呀,好自为之吧。”言罢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澹台烨躺在黑暗中,低低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梁焓
这一局我赢了。
暗室之中,灯光如豆。
白色的纱布缓缓揭开,露出一张清秀动人的脸。
望着铜镜里的人像,梁笙茫然地问道:“这是我么?”
“和以前有些差异,不过还是有七八分相像的。”苏玉壶问道,“你一点也记不起自己的样子了吗?”
梁笙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不过”他凝视着镜中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笑,“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玉壶手一抖,差点把镜子摔了。他叹着气背过身:“等过几日能见强光了,你身上的绑带也可以拆了,和石四小姐走吧。”
梁笙眨了眨眼:“石四小姐真是我未婚妻吗?”国公府的四小姐,他一个书生是怎么高攀上的?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石冰雁气呼呼地叉着腰道:“常笑,你是不是脑子也一个跟头摔坏了,想和本小姐退婚不成?”
梁笙抖了抖:“石小姐误会了,在下只是对从前没什么印象了,怕有些地方多有得罪。”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过去的事你也不用一直惦记,人总是往前看的。”石冰雁弯着唇在他身前转悠了一圈,“你比以前好看多了。”就是这双眼让她膈应。
“是吗?”梁笙笑道,“小姐朝气蓬勃,活泼大方,也很好看。”
石冰雁笑容更盛:“行李我都备好了,咱们后日就能启程去东都。”
梁笙咬了咬唇,说道:“石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我想回乐湛看看。”梁笙垂下眼道,“虽然没有印象了,但那里也是我的家乡。就当入赘前,和故土告个别。”
石冰雁心头一跳:“你要回乐湛的老宅?”澹台烨倒是在信中有过交代,不过交代的却是绝对不要靠近乐湛。
“常笑,你家的宅子荒废许久,可能现在已经易主了。你确定要回去吗?”
“麻烦小姐了。”梁笙道,“哪怕远远望一眼也好。”
“好吧。”石冰雁心软下来,“我带你去。”
两人抵达乐湛时,正逢早春的第一场雨。
山中桃花开得灿烂,粉白嫣红,如云霞蒸蔚。雪片般的花瓣随雨飘摇,染满人间香韵,葬落一地芳魂。
撑着油伞,踏上湿漉漉的石板,梁笙仰头望着门上的王字匾额,纳闷地道:“为何这户人家姓王?”
“额,你以前姓王,后来改姓了。”
梁笙愕然:“这也能改?”
“一个姓氏而已,反正你以后是我石家的人了,还管以前叫啥”石冰雁携他跨进门槛,左右看了看,叹道,“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梁笙望了望空荡荡的院子,下意识地往一个房间走去。
推开蛛网密布的木门,他步入屋中,四处看了看,吹开书桌上的灰尘,从信笺堆里捏起一枚干瘪的红豆。
脑中突然针扎似的一疼,他揉着头退了出去,又走进另一间房。
这间房朝向很好,也很温暖,地上零散着很多孩子的玩具。
角落里,则是一只婴儿睡的摇篮。
石冰雁正在院子里晃悠,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她飞快地跑过去,看到梁笙抱着头蹲在地上,眉头紧皱,表情格外痛苦。
“常笑,你怎么了?!”石冰雁连忙将他扶起来。
梁笙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冰雁,我以前是不是有个儿子?”
石冰雁终于明白澹台烨为何叮嘱不能来这里了。
这里承载着梁笙太多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