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缓本以为,在宫中设宴,宴席都是开在殿中的,再不济,也当是一处露天开阔的平整之处,如眼前这般在湖上设宴的,实属罕见。
湖中不知水深浅,只是百十来根柱子支起一处开阔平台,从岸边修了两座木桥通向湖中心。平台上已经布置停当,宫人忙碌地穿梭其上,有些眼熟的华服之人已经入座——是唐缓曾在那些画轴上见到过的人。
亓芊并不着急上桥,唐缓指着不远处好似浮在碧湖之上的平台问她:“北方之地,何苦在这水上架了台子?这活计,应当也是费时费力的吧。”
亓芊闻言一笑,笑中带上三分讽意,“对一些人而言,难道不是越没有,才越想要吗?自古,得不到的才是心头好。”
唐缓此时有些头晕,胸口比之开始更加闷了些,听完亓芊的话点了下头,这一下却让她差点栽倒,亓芊忙扶住她,问道:“不舒服吗?”
“你说,那七膳羹里不会下了毒吧?”唐缓喉咙发干,扶着亓芊手臂有些不确定道,按理说,大多数的毒对她应当不起作用才是。
亓芊闻言一愣,也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道:“蒋皇后不至于愚蠢至此,把玉媗郡主毒死在自己的宫中做什么,不是白白得罪了伯成侯去。她想扶正泉江王,反倒还需拉拢伯成侯。”
唐缓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只点了点头,“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太子亓萧也是蒋皇后所出,听亓芊直白地说出蒋皇后想扶正次子泉江王,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其中,不知又有什么外人不知的缘由。
许是以为唐缓太过紧张,亓芊安抚道:“莫要担心,伯成侯对待子女虽严厉,却是个好父亲,你今日只需随他回府去做几日玉媗郡主,待祭祀当日的布防图到手,便可离开。”
唐缓头重脚轻,连头也不敢随便点,只“嗯”了一声当作回应,心道:那布防又怎会轻易叫她这不相干的人知道去。这样一想,只觉身体更加不舒服了。
亓芊手臂借给唐缓微微借力,二人一起踏上木桥,唐缓余光之中,除了纹理清晰的木桥,便是微波荡漾的湖水,她突然出声问亓芊:“你会水吗?”
“放心,这木桥和平台相当结实,四周都设有围栏,不会叫人无端落水的。”亓芊答的笃定。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体不舒服,唐缓今日心慌的厉害。她随着亓芊登上湖中平台,在自己的位置入了座,此时才突然发觉,两只手臂都很痒,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此时趁着四周没人,她揭开衣袖一看,果然如此。
亓芊也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红疹,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今日,我可能去不成伯成侯府了。”唐缓放下衣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七膳羹中,可有蘑菇之类的食材?”
亓芊想了想点头道:“如此说来,确实有两味不同的菇类,都是珍稀的好东西。”
无奈扶额,唐缓只觉运气背,再珍稀的蘑菇,它也是蘑菇,“我平日吃不得蘑菇,今日喝下了一碗七膳羹,若是不幸丧命,还请公主殿下施舍一口薄棺。”
亓芊闻言皱眉,据她所知,玉媗郡主应当没有什么吃不得的东西。她实在不曾料到,今日的变故居然出在不起眼的蘑菇上面。此时时辰已到,来客皆已入座,若是唐缓突然离席,实在有些引人注目。
昭帝也已经入座,下首坐了段筝歌,对面是昭国太子和璃国大皇子,穆玥澜坐在段筝歌旁边,再旁边,便是泉江王和广邑王。上首有一个空位,若是唐缓没猜错,那里原本是给钟晹绥准备的,只是钟晹绥如他所言一般,并未赴宴。她瞧见,穆玥澜对着那空位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失望地偏开目光。
昭帝许是也看到了空位,寒暄之后,缓慢道:“北静王不知有何要事,若是不知者,还要以为是朕怠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