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兮君重新拾起了布包,将布包打开,“若是我不能完成她所托之事,便再无留在她身边的可能。”他将药膏小心地在唐缓脸上涂匀,“她何其残忍,竟叫我来夺她性命,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呵,”唐缓嗤笑一声,脸上渐渐现出本来的模样,“如今人没了,你再念她又有何用?”她用拳头狠狠打了他心口一下,突然提高了声音吼道:“都是傻子!”
兮君并未躲开,他将唐缓的脸擦干净,道了句:“好了。”看到唐缓如此激动,兮君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却被人伸手挡开。
钟晹绥在认出唐缓的瞬间,只觉有种尘埃落定之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瞬间来到她身边,见她此时模样,几日来的混乱与不安尽数消失,他终于发觉,他此生所有患得患失,似乎皆因她而起,却也皆因她而终。
钟晹绥双手举着唐缓腋下,将人提了起来,然后一手环过她的背,一手托起她的腿,将人抱了起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唐缓愣愣地看着钟晹绥近在咫尺的脸,听他低低道:“我真是快疯了。”
这一番动作,让穆玥澜变了脸色,连段筝歌也挑眉看了过来。唐缓僵直地窝在钟晹绥怀中,明知应当远离这个人,心中却该死地想要靠近,她动了动嘴唇,却再也难以说出违心的话来。
钟晹绥亲了亲唐缓额头,如今人好好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想问,只抱着她朝出口走去。只是才迈出两步,却听亓茗突然出声低吼道:“这不可能!”
唐缓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钟晹绥看着她微肿的眼睛心下无奈,只得又转身走回去。
兮君将布包丢在脚边,朝着亓芊躺着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道:“我也希望不可能。只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副官是她父亲卫将军曾经的旧部,你的一千府兵是连易亲自练出来又被精挑细选的。居心叵测之人安插在广邑王府的钉子被一颗颗拔掉,而你遭遇的暗算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连易曾说,打断你腿的那一日,她吐血之后整整昏迷了两日。亓茗,她将你护得太好,你才有命去觉得自己不幸,才会有机会一次次中伤于她。她的整个计划里,唯独不曾想过取你和昭帝的性命,因为即便她再恨,那昏君也是你的父亲。”
“你闭嘴!”亓茗将手中的几页纸狠狠撕碎,手一松,那纸屑如花瓣般只一眨眼间便全部飞的不见踪影。
亓茗急走到亓芊身边,一把推开兮君,他的手抖得不像话,却还是小心翼翼脱下了亓芊右脚的鞋袜。她的脚白皙小巧,却唯独缺了一根脚趾,那断口十分平整,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切断。
亓茗一瞬间似被人折骨断筋,她抱着亓芊的脚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许久才吼道:“为何此时才告诉我!为何!”
兮君仰着头闭了眼,眼角却有水迹滑落,“她知你甚于你,如何会告诉你这些让你糟心。只是,纵使她此生再不想让你知晓这些事,纵使世人再误解于她,你都不应当如此。”
兮君一席话落,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意,柔和的眉眼正是唐缓曾经熟悉的模样。他从容地执起地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将剑锋送至颈间。
钟晹绥此刻紧了紧手臂,将唐缓的头按进了怀里。兮君手中的剑落地时,唐缓听到他最后的声音:“你还有社稷之责,这最后一程,我陪她走罢。”他倒下时,终于第一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握住了亓芊的手。
钟晹绥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知她正在哭,无奈叹了口气,抱着她转身离开。而身后留下的,只有亓茗口中仿佛染了血一般的,一声声的“阿姐”。
钟晹绥离开时并未走楼梯,而是如昭帝之前一般,从后面的坡道走下去。行至一半时,唐缓终于抬了头,钟晹绥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半。
唐缓挣了挣,哑着嗓子道:“放我下来。”
钟晹绥未停步,只道:“你受了伤。”
“他们都在后面,放我下来罢。”钟晹绥知道她指的是走在后面的段筝歌楼大夫和穆玥澜,却只是停了脚步,依旧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