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润瞥了她一眼,温声?道∶“师尊听书阁长老说你借走了几本最基础的剑谱,让我过来问一句。”
“有劳师兄跑一趟,我只是临时起?意想找本剑谱看?看?而已。”
“炎师妹这临时起?意可真是要吓坏师尊了,听闻师妹跑去借了这些剑谱,师尊差点以为剑峰收进来一个对剑一窍不?通的蠢材,得亏不?是郁长老知道,不?然?定要直接气晕过去。”
崔润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淡淡道∶“剑峰的书阁不?像藏书阁那么方便,里面所有的剑谱全部都得经过长老的过目,师妹往后还?是注意些吧。”
炎锦儿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崔润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话?里却夹刺,今天多半是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抽了。
但她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心虚,淡淡道∶“我哪里用得上去藏书阁,藏书阁里那几本剑谱都被人?借走了,想来师兄大有用处。”
崔润听她这话?便是炎锦儿已经知道了对他帮林墨之事,既然?炎锦儿知道了,那向来与她交好的林微微多半也知道了。
林墨是个蠢货废物,林逸朗又只会耍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反倒是林微微心眼多又能忍,怕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一个。
可崔润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加辩驳,他今日本就是想来试探一番,如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干脆也退让一步,“我不?过提醒师妹一番,既然?师妹只是临时起?意,那便算了。”
炎锦儿毫不?顾忌冲他翻了个白眼,“师兄言重了,还?是先把自?己给管好吧。”
林微微全然?不?知因为自?己手?上几本剑谱引出了这些风波,她昨夜虽然?和晏吟秋撞了个正着,但惊吓之后却又升起?了无限的紧迫感。
即使没有晏吟秋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头?上,但林墨,林逸朗还?有其他任务者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她只能先想办法自?保。
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认认真真地练起?了剑,全然?没有注意树上有一条小黑蛇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而后缓缓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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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吟秋深夜时分拿着剑从剑塔回到了奎黎峰,但她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大殿里沉默坐了一晚,看?着手?里的剑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系统见她什么话?都不?说,倒是有心想要再问几句,只可惜晏吟秋并不?搭理它,它又不?想去回林微微的连环质问,干脆直接装死陷入休眠。
直到一大早弑云抱着仲长芜的牌位蹑手?蹑脚地偷跑了回来,他的脚步轻悄悄,就连外面的一窝兔子都没有惊醒,刚想要松一口?气,抬头?却见到晏吟秋像是个煞星一样坐在上首。
晏吟秋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回来了?”
弑云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想把仲长芜的牌位给藏起?来,但迎着晏吟秋的视线他又退缩了,干巴巴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不?早啊,你不?也大早上就回来了。”
晏吟秋起?身拍了拍桌子,颇为温柔道∶“愣着干什么,快把牌位放过来吧。”
弑云被她这幅反常的作态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放了过去,警惕道∶“你应该不?会对主人?的牌位做什么吧。”
晏吟秋闻言一怔,惊讶道∶“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好歹昨晚杀了仲长芜三次,现在神清气爽,跟一块破木头?有什么可计较的。
弑云难得见晏吟秋这幅和善的模样,心知她今日多半心情?不?错,他的视线在晏吟秋是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手?边的剑上。
“你怎么把裁月拿出来了?”
晏吟秋神色依旧淡定,感慨道∶“没办法,逝者已逝,睹物思人?而已。”
弑云眉头?轻皱,似是对晏吟秋的这般说法有些怀疑,又道∶“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用剑。”
晏吟秋会剑却是不?假,她的剑法昔日是由仲长芜亲自?所教,水平自?然?远在常人?之上,可她会剑却从来不?用,纵使仲长芜将裁月给了她,弑云也从未见过晏吟秋用过。
一把好剑却从未出鞘,属实是有些可惜。
“没用过是因为没有到用它的时候,而且大家都说裁月可以封印灵魂,这要是乱用不?就乱套了吗。”
一条小黑蛇忽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蹭了蹭晏吟秋的手?指,她眼底划过一阵深思,忽而对弑云问道∶“江景鹤人?呢?”
“小鹤是太虚宗的少宗主,又不?是什么闲人?,每天的事多的不?得了,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奎黎峰待命吧。”
弑云不?满道∶“你那兔子都没睡醒,现在也用不?着喂,你就让人?家歇歇吧。”
“谁说要让他来喂兔子了,你现在就传讯给江景鹤让他回来。”
晏吟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弑云本想拒绝,但看?到就在晏吟秋手?边的牌位还?是有些打怵,生怕晏吟秋喜怒无常直接给掀了,只能忍辱负重给江景鹤传讯,让他现在就来奎黎峰一趟。
江景鹤今日一早便被郁承找上了门,所问无非便是昨夜剑塔第九层被神秘人?所破之事。
好不?容易才从郁承的连环追问之中脱身,弑云便又用传音符传了消息过来,内容很简单,说是晏吟秋让他赶紧去一趟奎黎峰。
江景鹤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最开始的惊喜过后,他很快便陷入了更深的焦虑,努力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实在不?是他杯弓蛇影,只是前几次的教训太过严重,导致现在晏吟秋突然?要喊他过去,他总要疑神疑鬼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厌烦。
江景鹤不?敢耽搁,但秉着这个想法却总是心不?在焉,就连凑上来的白公主都被他忽略。
弑云见状倒是有些纳罕,凑上去问道∶“小鹤,你怎么了?”
江景鹤闻言抬头?,皱眉问道∶“弑云前辈,你知道秋夫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弑云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今天晏吟秋看?着心情?挺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江景鹤闻言心里却顿时咯噔了一下?。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意思不?就是有可能会是坏事了吗?
可弑云全然?不?知江景鹤心中所想,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她今天对主人?的牌位态度特别好,还?特地拿出了主人?送的剑,可能是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
“至于叫你过来,我觉得十?有八九是……”
江景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道∶“是什么?”
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可能要上位成功了。”
江景鹤轻手轻脚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殿中静悄悄的,唯有角落里云首香炉香料焚烧的簌簌声依稀可闻。
晏吟秋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随意?在脸上覆了一方丝帕遮挡强烈的日光。那方轻盈的帕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仿佛是她的第二?层皮肤。
江景鹤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默默等着晏吟秋醒来,阿白敏锐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它猛然间睁开了眼睛,见到江景鹤登时警惕了起?来,盘在晏吟秋的面前做出抵挡的姿态。
可是江景鹤却没有理会阿白,他的视线越过阿白落在晏吟秋的身上,眸中神色越来越温柔,就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她。
“你来了。”
晏吟秋早在江景鹤推门之时就已经?醒来,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半点的变化,只是主动?开口说了一句话作?为对?江景鹤的提醒。
江景鹤闻言立马垂下了眸子,不敢再抬头看她,又回到了往日的恭顺状态。
“是,不知?夫人寻我过来是为何事?”
不知?是不是隔着那方丝帕,晏吟秋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更轻更细,她问道∶“近来太虚宗内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吗?”
“并无异样,只是昨夜剑峰的剑塔……”
江景鹤的视线扫过旁边桌上放着的裁月剑,话说到一半便猛然止住了话头,轻声道∶“原来是夫人所为。”
晏吟秋对?此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道∶“郁承因?为这件事去找你了?”
“郁长老查不出人来,只能先在几位长老中问了一圈。”
其实这话说的倒是不准,别说是第九层了,太虚宗内能踏上剑塔第八层的人都屈指可数,再加上昨天日子特?殊,郁承心里估计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晏吟秋。
只是他不好?贸然跑到奎黎峰来问晏吟秋,只好?用排除法把其他人都给排除一遍。
晏吟秋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又问道∶“那旁的呢,上一次你说那些来路不明的魂魄,最?近可有什?么变动??”
江景鹤闻言一怔,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谨慎道∶“新入门的弟子分散在各峰,其余的人我也有仔细留意?,并未出什?么岔子。”
“是吗?”
晏吟秋闻言猛然坐起?了身,脸上覆着的丝帕滑落在她的膝上,她却没有拾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景鹤,问道∶“可是我最?近却听说剑峰有人浑水摸鱼,不知?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江景鹤听到晏吟秋的话瞬间便锁定了她话中所指之人,确认道∶“夫人是说崔润?”
“看来你知?道啊。”
晏吟秋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而靠在了软枕之上,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晏吟秋对?这些任务者是没什?么意?思的,反正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闹不出什?么水花,可崔润却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晏吟秋只把他当成是太虚宗一个?普通的弟子,再多一点的印象就是崔沁的大哥,可最?近她的小蛇在太虚宗内四处游荡,倒是发现了不少新鲜事。
崔润一个?好?端端的剑峰首席弟子隔三差五就往外门跑,甚至借着自己的身份给林墨大开后门,倒是对?前途大好?的林微微和?林逸朗不太在意?。
再细想那日宗门大选之时崔沁被陷害是魔修,不也就是因?为戴了崔润送的红绳吗?
江景鹤眉头并未舒展,低声道∶“我细细差过了,崔润的魂魄确实没有异常,至于他的所作?所为……不止是最?近,许久之前他就对?那些人十分感兴趣,甚至多加照拂。”
晏吟秋闻言也是一顿,脑中开始呼唤系统,问道∶【系统,崔润和?你们什?么关系?】
系统原本正处于休眠中,听到晏吟秋的声音才匆匆上线开机,迷迷瞪瞪道∶【你说谁?】
【崔润。】
【啊?】
系统懵住,茫然道∶【他和?我们没关系啊。】
崔润一不是任务者,二?不是系统,三不是他们的员工,系统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了。
晏吟秋闻言神色似有不虞,面前的江景鹤见状沉思片刻,神色晦暗不明,低声提议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搜魂了。”
“搜魂?”
晏吟秋倒是有些诧异,她扬眉看向江景鹤,随手就把那方丝帕扔到了他的身上,意?味深长道∶“搜魂可是禁术,你这是打算要崔润的命啊。”
“身为少宗主却这般徇私,你师尊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景鹤下意?识接住了那方丝帕,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所织就而成,握在手里就像是一捧清泉顺滑柔软,触手生凉,让他下意?识就想起?方才晏吟秋盖在脸上时的样子。
江景鹤握紧了手里的丝帕,垂下头轻声道∶“师尊从?前便说过,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虎归山,更何况崔润行事鬼鬼祟祟,也不算是冤了他。”
“话虽如此,可崔润到底现在还是剑峰的首席弟子,他出了事麻烦可不小,还是暂且缓一缓吧,不要打草惊蛇,只盯着他就行。”
晏吟秋扫了一眼站在一步之外的江景鹤,忍不住轻啧了一声,问道∶“你站着那么远做什?么?”
江景鹤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又挪了半步,垂眸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晏吟秋打量着他恭谨的姿态,甚至连对?视都不敢与她对?视,忽而出声问道∶“你每次见我都是这幅样子,是一直都这么怕我吗?”
“什?么?”
江景鹤闻言抬头,慌乱地想要解释,可对?上晏吟秋笑吟吟的神色,顷刻间又不敢再说什?么了,声音极其细微,“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