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数据都有,植之元每两个月需要订3条船,统一嘉吉一个月一条,但他们又是扩建又是收购,信息早过时了。”
“前期进口大豆价格高,最近豆油的收益又下降,他们的订船量信息要具体打听下。”
“日加工产能,来船量,大致下单时间,这些数据都要核实更新。”
采购部的经理孟若飞,以及其他员工以前也是国际采购出身,但这两年转为对内采购,工作是轻松了不少。
但在业内也被打上了异类标签,心里早就憋了一股气。
听闻路安的安排,内心都一凝,孟若飞问道:“老大,这是要对豆粕动手了?”
路安瞪了他一眼,“别瞎打听,出去也别乱说。”
“哦~~”
孟若飞长哦了一声,感觉什么都明白了,眼珠子一转,瞬时有了主意。
“老大,你说我们去打听的时候,故意放出消息说我们厂也要转变经营思路,从海外采购大豆,怎么样?”
闻言,其他采购员反而嘿嘿的笑了起来。
“滚蛋,爱怎么干怎么干,老子管不着。”
路安挥了挥手走出会议室,内心却一个劲嘀咕,这孟若飞还挺有主意,猜得也挺准。
前期涨得那么猛,其他12家应该都有囤货吧!
会议室里,孟若飞给采购员们具体分了任务。
一共12家注册大豆加工厂,但其实经过几次风波,孟若飞知道的还在生产的工厂,只有4个派系。
国粮的东莞中谷油脂;
统一嘉吉东莞,嘉吉(东莞),嘉吉(阳江);嘉吉收购的湛江华农……
益海嘉里控股的南天油粕;
和路易达孚合作的植之元油脂。
所以调查任务其实不重,油厂招聘人员,不会从周边油厂挖人,但前三个派系都涉及到收购,采购部有人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只有植之元是这两年才新建的,孟若飞把这个最难的骨头留给了自己。
等人都走完后,孟若飞开始梳理植之元的信息,先是给熟悉的采购员和期货操盘手打了电话。
但这些人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刻意打听之下,反而一直到下班都没有任何收获。
孟若飞点了根华子,在办公室翻阅和植之元相关的资料。
“tmd,不干死你,老子就不信孟。”孟若飞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上面是植之元董事长郭柏春接受采访的报道。
“嘉禾就是一家没有底线的公司,罔顾农民利益,价格战最终受害的是豆农。”
孟若飞看着满篇的谴责,气得牙牙痒。
突然,报纸上码头的照片让他眼前一亮,植之元公司在鹏城,而鹏城的远洋大豆船通常是在黄埔港卸货。
报纸上看模样应该是自建的泊位,明显不是黄埔港。
这很好验证,随便打个电话就得到了确定答案。
植之元这两年新投产了一座日加工能力5000t的工厂。
但无法在港口选址,最后建在了鹏城南沙区洪奇立水道边,自建3000t/d泊位。
远洋大豆船抵达鹏城黄埔港,再转驳运到自家码头。
报纸上应该就是驳运船。
登报日期是7月5日。
驳运船是3000t以下,远洋船是6~7万t,要驳运20几次,港口仓库可以免费存放20天……
“咝咝…呼……”
烟雾缭绕,孟若飞仿佛知道了郭柏春为什么那么气急败坏了。
从南美到我国,从下定金合同生效到大豆收集送到港口需时3个月,海运时间在20~45天。
植之元驳运的货是四个月前,也就是三个月前按键敲盘买下的。
那时候价格大约5300~5500元/t。
在嘉禾大打价格战的情况下,豆油价格直线下降,采访的时候植之元也陷入了亏损。
现在要查的是这几个月植之元下了多少船的订单,以及还有没有下单的可能……
捋了捋思路,孟若飞找到了方向。
第二天就约上物流部的同事直奔码头仓库,找到了港务分公司的主管蒋东才。
烟酒茶水费开道。
“蒋经理,我们嘉禾可能要定几船南美大豆,到时到港装卸、仓储可能还要麻烦你。”
蒋东才憋了憋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事直说,你们这演技差了点。”
孟若飞陪笑道:“嘿嘿,蒋经理慧眼如炬,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那不废话吗?”蒋东才不屑道:“你们厂在麻涌,跑到黄埔港来卸货?能再假点不?”
孟若飞一点也不尴尬,“那我就直说了,我想打听下植之元这几个月的订货规律。”
蒋东才挑了挑眉,孟若飞适时给点上了华子。
“蒋经理,这事对你来说都不算事。”
蒋东才砸吧了一口,笑道:“这事好说,不过,回头你得帮我弄点你们的沙海肉苁蓉来。”
孟若飞愣了愣,消息都传到鹏城了?
“没问题,下午我就给蒋经理送你。”
“叫东才哥就行。”
“好叻,东才哥,你从哪知道的沙海肉苁蓉呐?”
蒋东才笑了笑,说道:“几个煤炭贸易商推崇的很,我们广东嘛,煤炭都要进口,你们压榨厂用的煤炭不也同样从国外进口的。”
孟若飞不得不感慨,煤老板的圈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折腾了一番,孟若飞顺利的拿到了想要的数据,再推测就不难了。
植之元经过扩产后,产能从日加工2800吨变成了7800吨。
年初行情大好,3月份的时候订了4船货,4月3船,5月4船,6月3船,就算到7月都还硬着头皮订了4船…
基本上保持每两个月7船的规模。
当路安知道这个数据后,也不由摇了摇头,“让郭柏春骂几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若飞叹道:“植之元太头铁,别的小厂都知道限产停产,他倒好,为了市场份额,硬着头皮全力生产。”
“豆粕前几个月也一直上涨,最近才开始下跌,只是豆油跌得厉害,而且做了套期保值,以植之元的实力确实能支撑。”
路安分析了下,说道:“但一旦资金链断裂,结果就不好说了。”
“另外几家呢?”
“也都差不多。”孟若飞说道:“保持着正常进货频率,他们这是赌我们的物流和生产成本都比他们高。”
路安:“这是事实。”
“那粤省这边我们能撑住吗?”
“还没亏习惯?”路安不在乎的笑了笑,“亏得再多,只要能发挥棋子的作用,那就亏得好。”
…
7月11日,原油期货价格达到147.27美元/桶的历史最高价。
7月12日,小幅回落。
7月13日,继续回落。
而此时嘉禾搜集的各地大豆进口信息都汇总到了郭阳的办工桌上。
谁家进口、每家进口多少、各港口存货情况都一一有数据在列。
可能是年初情况比较好,大型加工企业的进口节奏没变,那这事情就有意义了。
看了会儿情况,郭阳拨通了高德的电话,“豆粕也可以慢慢开始了。”
“是!”高德振声道。
由于年初一段时间,豆粕持续高位,畜禽终端产品价格低迷,养殖业唯有“缩水”。
所以,正值旺季的7月国内豆粕市场销量未见长进。
豆粕需求量处于偏低水平,油脂厂的处境较为被动,降价是应有之理。
而嘉禾粮油就仿佛是催化剂,吹响了国际市场行情大逆转的号角。
7月3日,全国各省市豆粕报价4700~4860元/t;
7月13,报价4600~4720元/t;10天,降幅约100元~140元/吨。
而就在次日,也即7月14日,嘉禾粮油全线报价就直降了100元/吨。
7月15日,再次下挫100元,到了4400元~4500元/t。
7月16日,再度下降100元。
行情逆转之际,油脂厂本就较为被动,而饲料厂则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持币待购,从容择优选用。
什么是优?
价格和品质自然是优。
在豆粕高位的时间里,饲料厂和畜牧业多方寻求替代,其一是鱼粉,其二是苜禾的高蛋白草粉。
选择嘉禾是很好做的一个决定。
嘉禾的油脂厂甚至对外打出了口号,在同一地区,就没有能比我低的豆粕。
各大商超里的食用油降价促销也一波接着一波。
嘉禾粮油的众人仿佛回到了曾经加工一吨国产大豆亏损900元的日子。
只是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上一次是被动挨打,看别人吃肉;
这一次是主动挨打,还拉着别人一起,甚至别人始终会比嘉禾亏得更多一些。
而对于第一次经历这种亏损的厂商,仿佛就像是在被钝刀子割肉。
到7月16日时,记者走访发现,每天压榨量在几百吨左右的小型油厂基本全停产了。
不过小油厂比较灵活,上年赚了钱,停2~3年不做也行,关门等环境好了再做。
而大油厂为了保持市场份额,必须持续生产。
粤省、鲁省陆续有加工厂在媒体上哭诉,每加工一吨大豆,亏损额达到了400多元。
嘉禾粮油厂的人看到后又愣了愣,我们好像亏得没这么多。
不过,植之元技术总监左青的发言,又让人感觉到了难缠。
“今年的这轮大豆油脂行情会将整个产业清洗得特别干净,无论是农民,贸易商,还是油厂,亏损都将无一幸免。”
“在年底或者明年,会有更多的油厂以及进口大豆的贸易商倒下,行业集中度进一步提高,集团化经营愈趋明显。”
和植之元一样,嘉吉、邦吉、路易达孚控制的油厂面对困境也显得很有信心。
路安和孟若飞看到这儿,心中一凝,但很快又相视一笑。
经历了每加工一吨亏损900元甚至更多的滋味后,再来看这些,只能说来日方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