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恒有些无奈地回话道:“许茂典在时政题类的策论文章确实要比一般的一等考卷来的优异深刻,可此人记写文章的遣词造句与成文格式都存在一定问题……因此臣与洛阁老还有一众读卷官以为,此子的优缺点都极为明显,实在不宜归于一等考卷之列……”
楚天耀微微抬头,笑道:“是嘛?朕看了他的考卷,倒想点他为今科探花了……”
闻言,洛文槺忙拱手劝说道:“陛下千万不可,这许茂典的考卷优缺点十分明显,总体而言是比不上庞星瀚与方玉琦的考卷质量的,因而……臣以为其当不得探花之名,前十之列正好,若列为三甲之中,多有不当……”
洛文槺话中透露出的担忧之心楚天耀自然是明白的,科举三甲的认定很多时候不能只凭君王的个人好恶而决定,首先要做到的是公正二字,倘若方玉琦与庞星瀚占去状元榜眼后,再让一个跟他们二人考卷质量有着明显差距的许茂典担当探花,这确实是不太合适……
“罢了,洛阁老的担心朕也清楚,这探花之名,就点一等卷中的许兴旺吧!”
说着,楚天耀手握朱笔开始有一笔没一笔地记起名来,“将许茂典放于前十之列吧,除三甲外如何排名,还请二位阁老与众读卷官操心了……”
洛文槺与宁中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楚天耀弯腰行礼道,“臣等谨遵圣谕……”
……
次日辰时,皇城午门墙上,一块象征着光辉未来的黄灿金榜正式放开,无数人聚集在午门周围,人们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是复杂,榜上有名者欢喊大笑,落第之人则站在原处哀叹不己,偌大的午门墙边,轮番上演着喜剧与悲剧……
“玉琦,你……你看到了吗?你……你又拔得头筹了!”
人群之中,许茂典兴奋地拖拽起好友方玉琦的胳膊,伸手指向那金榜之上的头名,“连中三元!玉琦,你太给咱们晋元人争脸了!”
面对好友的高声赞扬,方玉琦也不由得心生热血,连中三元,达成这种对于读书人而言罕有的最高成就谁又能不激动呢?
“你可别关顾着替我瞎乐了,你……看,你也在榜上呢!”
顺着方玉琦所指的方向望去,许茂典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大名也赫然在那金榜之上,且名次还不低,这顿让他兴奋地雀跃起来,“真的……我也……我也在榜上!太好了!”
在距离方玉琦与许茂典二人不远处的一间面摊边上,身穿着一身灰黑素衣的卫学仁正悠哉哉地坐在摊边吃起了面。
“殿试放榜后,京城里各级官员们跟这帮春风得意的考生学子们的走动人情怕是少不了,咱们趁着这个时候跟名册上的自己人接触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举着筷子吸了口面条后,卫学仁抬起头看了身旁的胡强一眼,“把该走的关系都打点完后,你便可接着干之前与卢护法做得老本行,相信在立冬之前筹集三十万两白银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强苦笑一声,说道:“监事,这之前的老本行买卖想要一下子恢复过来怕不是什么易事,将官面关系打点完后,咱们手中也得有稳定的货源才是,可如今……”
他二人口中所说的老本行买卖正是当初卢光远在京时暗地里经营的人口买卖生意。
卢光远当初能将这人口买卖的营生在京城里干的风生水起也是有一定前置条件的,首先,他将官面关系打点有序,其次,他多是将外地“人货”流通只京中贩售,而且形式上是以贩售奴仆的方式进行的买卖,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定合法的买卖,故而这活计一首能给卢光远带来稳定的进项收入。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卫学仁想要再进行卢光远的老本行光打点官面关系还不够,最主要的是,他们目前都还没有稳定的货源,又何谈买卖一说?
“想要稳定的货源还不容易?”卫学仁撇了撇嘴,讥笑道:“这世道什么都缺,可就是他娘的不缺人!”
“先从宣京周边的府县购置一批货源试水吧,若能达到以往的进项数字,再行保持便是……”
闻听此言,胡强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抬起头看了眼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午门,卫学仁有些感慨地挠了挠鼻,“今朝天子登基以来的第一回科举也总算是落下帷幕了,咱们也该从这帮中第的考生学子中找一找值得结交的朋友……”
干坐在一旁的胡强沉默着没有说话,卫学仁喝了口茶后,又说道:“之前让你去看的那几家铺子和城北的那家闲置酒楼怎么样了?”
胡强微眯着眼回话道:“回监事话,那家闲置的酒楼属下己经用一个合适的价格买下了,至于那几家铺子,属下只暂时拍下了其中一家……”
卫学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明面上的生意咱们也得有,光靠见不得光的手段在暗地里捞金,始终是走不长远的……”
胡强颇为赞同地点头道:“监事说的不错,为长远计,咱们在京中活动的据点与行动模式得多样繁复一些,唯有如此,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无论是用什么语气和态度说话,胡强总是像个没有表情的面摊似得板着脸,对于此,卫学仁很是无奈地摊起手来,“老胡,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你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古板了些,按理说你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何必跟个半老头子似得整天暮气沉沉……”
胡强面无表情的说道:“属下向来不爱笑……”
“你这脸跟爱不爱笑就没关系,就纯粹是一块面具,万年不变的,看着多没劲……”
“属下的表情自然是没有监事那般丰富,更不似监事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般灵活……”
“我听你这话不像是在夸我哈……”
“监事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