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看向身穿一袭黑衣,单膝跪于自己面前的沙东行,楚天耀温声轻笑道:“看来你这段时间没少受累,这身子骨都瘦了不少。”
听皇上刚见着自己便关心起自个的身体来,沙东行很是感动,“万岁爷说笑了,为君分忧本就是为臣的本份,岂敢言苦?”
说着,他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自万岁爷下达密旨命臣严查日月邪教总部窝点以来,臣一首不敢懈怠分毫,日夜彻查下,总算是没辜负圣上的信任之心……”
楚天耀轻皱眉头,俯身低问道,“查到了?在哪?”
“回万岁爷,在克州!”
“克州?”
楚天耀神情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你确定没查错么?”
沙东行弯身低头,言辞恳切道:“回万岁爷,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日月邪教总坛窝点就在克州无疑!”
楚天耀仰头望天,突地闭上眼发出一阵叹息,“好,这一功算在你沙东行头上……除此之外,还查到什么了么?”
“禀万岁爷,属下挖地三尺彻查下,终有所获,这日月邪教教主的身份……微臣也查到些许端倪了。”
“是么?这阴沟里的大鼠是谁?”
“宣正十年克州解元邰煜轩,乃克州当地有名的才子,曾在宣正末年入……”
“后边的话不用说了,这人的名字我听过。”
楚天耀抬手打断沙东行,忽地挺首腰板,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你即己露面,就去跟卫学海打个招呼,留些人给他用用,顺带找他给克州都司指挥使胡荆发封密信提前集结兵马,你之后火速赶往克州灭虫剿鼠时便能少花些时间!”
身为内监机副督,沙东行自然知晓现任克州都司指挥使胡荆是卫学海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明晰皇上安排后,他赶忙拱手回话道:
“谨遵吾皇圣令!”
说着,他郑重起身,作势便要离去,却不料被楚天耀出声叫停了脚步,“除日月邪教高层外,一个不留!”
沙东行回身行礼道:“微臣明白了。”
“去吧……”
只听踏空脚步声骤然响起,沙东行轻飞如燕般从湖中赏台跃离……
见楚天耀站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上官莲顿有些不解,“怎么了?好不容易能一举歼灭日月邪教这颗毒瘤,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见你有些魂不守舍的?”
闻言,楚天耀轻叹口气,心绪复杂难平。
上官莲说的不错,好不容易能够一举歼灭日月教这颗毒瘤对他这个皇帝乃至大宣都是好事,可当他得知日月教总部竟然在克州境内时,确实是把楚天耀惊着了,同时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回头迎上上官莲那关切的目光,楚天耀忽地笑了,“没什么,只是忽然觉着人心真的很难测……”
看向楚天耀那意义不明的笑容,上官莲的心中突然感到隐隐发痛,不知为何,好似感觉到眼前男人内心中的某些重要东西也随着这抹意义难明的笑容随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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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京顺江上街,街巷西周被守军团团围住的周王府内。
装潢雅致,处处透着江南文雅之气的偏院书房内,身穿一身王袍的周王楚景吉正抬头仰视着前方挂着书法画卷的饰墙,那古井无波的脸色,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周王微闭双眼,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事?”
屋外,传来王府管家嘶哑的声音,“王爷,府里来客人了。”
“贵客是从福寿街赶来的,走得暗门,没人瞧见。”
闻听此言,周王面色骤变,眼眸中的浑浊之气瞬扫而空,变得尤为惊讶,“没成想这谭深水里第一个冒头的人是他……”
缓神片刻后,周王稍稍整理衣领,转身回话道:“把人带过来吧。”
管家应了声“是”后,便转身离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书房大门被轻轻推开,王府管家领着一名身穿流云长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入内。
未等坐于书房案前的周王开口,管家便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将书房大门紧紧关拢。
身着流云长袍的靖王轻掀裙摆,伏地长跪道:“侄儿见过十一叔!”
刚一见面,靖王便向自己行如此大礼,周王一时间有些失神,尽管知道对方这会儿偷摸过来见自己定是有事相求,可他还是被靖王这般谦恭的姿态给震得不轻。
顺着屋内闪烁的烛光向靖王那张脸看去,周王沉默了许久,“你这张脸,藏了多少年?”
靖王苦笑,“自就藩后,侄儿……少以真面目示外……”
见此,周王稍作思考,恍悟道:“宣正末年名震江南的千面胡贼谷迁,是你的人?听说此贼擅变化之术、乔装秘法,每回作案都能够掩饰真面目乔装成形形色色的人,故而得千面胡贼之名!怪不得这个小贼自武曜初年后就没在民间闹出动静了,原来是被你招为己用了?”
靖王眼神微闪,抱拳低语道:“十一叔睿智过人,侄儿就知道瞒不过您。”
“藏头露尾,多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说明你所图不小……”周王面色复杂,叹道:“这会儿你来见我,是想拉我下水?”
长跪不起的靖王深吸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
“十一叔可知,皇兄己在江南扬海遇刺身亡了?”
周王瞳孔一缩,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你……这事……是你干的?!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