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军分区的陶司令就收到了独立旅旅长许达熬夜写成的战报,随之附送的还有旅部的会议记录和韩山河、常大山、吕长生等人的联名信,厚厚的一大摞。
陶司令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前两天他还在为孟占山的众多缴获而欣喜不已,甚至高兴之余还奖了孟占山一挺机关枪,谁知这才几天,这家伙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上了风口浪尖!
在那厚厚的一叠材料里,除了许达流露出孟占山有功有过希望上级从轻处罚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要求严办,甚至是要求枪毙。
陶司令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看完材料,随后又和徐政委讨论了半天,最后又闭上眼睛思考了半晌,这才作出了一个不算决定的决定:
——派出一个调查组,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
……
随后,他还让警卫员从干部科调来了孟占山的档案。
材料不少,足有厚厚的一摞。陶司令就有点吃惊,一个营级干部能有这么多的材料,实在是罕见。
档案显示——
孟占山,大别山人,32岁,参加过“黄麻暴动”,后转入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历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直至副团。
参加过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漫川关血战,嘉临江战役,山城堡战役等一系列战斗,爬过雪山,过过草地,是个十足的老革命。
看看他的奖励材料和处罚记录,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多次立有战功,与此同时,却又多次受到处分,奖励不少,处分也一箩筐,职务也兜兜转转,至今还是个营长。
最有意思的一段是:当孟占山的部队在骑马岭与敌人血战一昼夜,弹尽粮绝,身陷绝境之时,孟占山竟然想出来通过吹冲锋号来吓退敌人,最终保证了战斗的胜利。
看完这一段,陶司令禁不住笑出声来,对旁边的警卫员说:“嗯!此人不错嘛!打仗颇有点创造性思维。”
警卫员乐了,说:“司令员啊,这两天我净听您和政委议论他了,不瞒你说,如果让我下到部队,我一定想跟个这样的指挥员。”
“噢?”陶司令员来了兴趣:“为什么呀?小鬼,说来听听。”
“那还用说嘛?”警卫员撇撇嘴,甚是不以为然:
“这战士们谁不想跟上个能打仗的指挥员啊?我听着,这个孟营长就着实不赖,打起仗来老是往最前头冲,你指挥员都豁出去了,咱们做战士的谁还怕死啊?……
再说了,这孟营长脑子好使啊,打起仗来鬼精鬼精的,跟着他绝对吃不了亏!跟上这样个指挥员那是战士的福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膀子打就是了,不光能打胜仗,还能少流血……
反过来说啊,要是跟上个窝囊的指挥员,那你就窝囊去吧,楞儿呱唧的就会打呆仗,流血多,牺牲大,一年半载也没啥缴获,简直是窝囊死了!”
“哎呀?看不出来啊,你这小鬼还一套一套的,那你说说,这个孟营长该不该被枪毙?”
“当然不该啦!不信,您去问问他手下的兵,保证没一个同意的!”警卫员言之凿凿。
陶司令员忽然就感到有点头痛,他觉得脑子有点乱,有口气堵在胸口里甚是不畅,于是披上大衣,朝院子里走去。
外面阴冷阴冷的,大山间的李家洼完全陷入了沉寂,天上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几颗小星星,冬日的夜空在远山的衬托下显得如此深邃,让人倍感幽冷。
远处的树木萧然挺立着,枝杈间光秃秃的,显得异常空寂。
随着轻轻的呼吸,陶司令看到呵出的薄薄热气时隐时现,恰如那个让他一头雾水的孟占山,忽明忽暗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