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照出睡得脸颊通红的小男孩,半长不长的发丝还留着些许被经常打理的痕迹。但萩原研二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发型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今天早上穿的校服衬衫。
应该平整服帖的棉质面料现在变得皱皱巴巴,像是咸菜缸里被挤干水分的咸菜,失去了漂亮的版型。
萩原研二更在意的是,他穿着外出的衣服睡在床上,睡了一整晚。
他没有洁癖这种强迫症,但九月的美国依然炎热,他下午还和小混混配合演出了夕阳棍法。尽管学校里有空调,小混混实力不强使得萩原研二并没有怎么动弹,可空气本身的温度就让人出一身汗。一天下来,再干净的人都难免带上些汗味。
想到这个,萩原研二赶紧闻闻身上的味道。
当然是闻不出汗臭味的,可他心里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移动的咸鱼味散发器了。
必须、立刻、马上,洗澡——!
因此,松田阵平进入萩原研二房间时,看见的就是一个拿着浴巾,一副要冲进浴室大干一场的好友。
松田阵平本来已经睡了,但他在飞机上本就睡了很久,下飞机到睡觉时间还不超过半天,哪里睡得着?
只能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罢了。
因此被深夜的惊呼声吸引到好友房里,也是正常。
由于是第一次到萩原研二在波士顿的家,他居然还礼貌性地敲了敲萩原研二房间的门——虽然看他敷衍的态度,可能下一次就不会敲门了,但这次,他敲门了!
萩原研二以为是生活助理,这位尽职尽责的员工永远会在萩原研二开会前五分钟将他的电脑放到桌上,并贴心地插上电源,以免工作到一半出现黑屏的惨状。
“请进”二字都已经在萩原研二嘴边了,然而敲门的人并没有等待门内的回音。
松田阵平一把推开了房门,大咧咧地冲进了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看见了衣衫半褪的好友罢了。松田阵平表示上辈子又不是没看过,这辈子更是从小婴儿开始看起,可以用“打娘胎里出来”形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对方裸//体了。
他可是参与了给萩原研二洗澡、换尿布、游泳早教事宜的人啊。
萩原研二也应该习惯了才是。
萩原研二没有忘记作为小婴儿时期的记忆。这段大部分人都会遗忘的记忆,在萩原研二这里就是身不由己的黑历史。在经历的时候不得已抛弃羞//耻,如今隔了些许年头再让他回忆,看他如今只是被看了衣服凌乱的样子就爆红的脸,连着耳朵一直红到脖颈,最后整个人都变成煮熟的虾子,再联想一番,就知道他到底有多介意了。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笑容带上了些许戏谑的坏心眼。
“怎么了,萩?”
他像是单纯地关心对方,实则靠近两步,倾身在对方耳边低语,“害羞?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红色的萩原研二变成了炮弹,一路冲进了浴室,锁上浴室门,大声宣告:“我要洗澡了——!”
“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要!小阵平爸·爸!”
试图用“爸爸”的称呼打击松田阵平,未果。
萩原研二气鼓鼓地打开淋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肯出来。这时来看他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松田阵平早就回自己房间去了,甚至没忘记喝口茶再走。
小学生带着一身湿热的潮气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握拳挥舞几下,发誓一定要快点长大赶上松田阵平。
虽然他再怎么快快长大也不可能把存储在松田阵平脑海里的黑历史抹去就是了……
赶走脑海中无用的羞耻感,萩原研二定下心来,开始今天的工作。他失去了宝贵的下午时间,不仅没有获得充足的睡眠,还没能来得及处理工作邮件和信息。
男孩叹了口气,甩了甩还挂着水滴的发丝,打开手机开始浏览邮件。赫然发现,松田阵平在昨天凌晨就发了自己要来波士顿的消息,估计那时候自己正在工作,并没有看见……这信息就逐渐被埋在挤压起来的99+中,直到现在才被看见。
早知道松田阵平要来,萩原研二肯定不会参加那劳什子的篮球比赛。没了萩原研二的组织,小学生们组织不了篮球赛,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后续一切连锁反应。
他想了想,觉得就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若是能解决一个隐患,反倒是好事,便也就释然了。
又是一阵忙碌的时光,萩原研二就仿佛某个6201的农夫,逐渐完成着今日份的工作。直到窗外的光芒从无尽的黑变成热烈的光,热量透过窗户打在窗帘上,在窗帘与窗之间的地面上悄悄投下一抹亮色。男孩感到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高了点儿,他扯了扯新换的衣服领子,想让风降低身体的温度。
他用视线的余光看了眼屏幕的右下角,这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早晨6:002,地球的那面,他公司的员工们都应该下班了。
与网络对面的工作伙伴们道别,萩原研二关闭软件,合上亮了一夜的屏幕。他缓步走到窗前,控制智能窗帘和窗户自动打开。
他站在两片窗帘之间,仰头,闭着眼睛,感受着早晨的风和阳光一起抚过自己的脸。窗外,属于别墅的草坪上有些小动物在绿叶间穿梭,萩原研二睁眼时除了感受到略显刺眼的光芒,还有草地中翘起大尾巴四处探索的小巧啮齿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