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一把拉住,“先等等,我没讲完的,这是第一个事情,对父母要敬重且爱护,很理解才可以,第二个事情呢,就是上午的事情,你千万记住了,亲戚聚餐的时候,不要拉着脸掀桌子,这样做事没有意义的,你上午给所有人脸色看,让所有人知道你不高兴,结果就是大家都不高兴了,奶奶一把年纪了团圆饭吃成这样她说不定还要生病,生病的后果不是你当孙子能承担的,亲戚走动也会知道这个事情,对你在亲戚当中没有任何好处,最主要的是爸妈,如果可以翻脸,妈妈早就翻脸了,这么多年都一如既往地做,不是妈妈软弱,也不是你软弱,而是衡量之后弊端太大了,最本质的就是爸爸对我们很好,那是他的寡母,他割舍不掉的。”
不能做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痛快走了去上班,爸妈怎么处,外人怎么看笑话,都说不在意亲戚的看法,可是你这样就把路子走窄了,世界又不是要你来得罪的,是要你走的越来越坦荡的,你的路要越走越宽才可以。”
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你知道吗?妈妈跟我讲,虽然大伯姑姑爱占便宜,但是这些年他们讲不出妈妈一句话不好来,一点茬儿挑不出来,妈妈说一个大家族和谐了,爸爸才能高兴,爸爸高兴了,这些年他们两个超过最厉害的架就是大娘买房子那次奚落人,别的时候爸爸对妈妈关心爱护,他心里很清楚妈妈付出的多。”
你要跟自己的丈夫摩擦,顺带着跟婆家摩擦,还是选择让一步化解一些事情,都是个人的选择,熠熠就觉得婆婆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一条胡同里面,能在外面天天蹲着杀鸡宰鱼的就他们一家,“而且对舅舅家,妈妈带什么东西去帮衬,爸爸从来不讲什么,还主动要她送过去,这样难道不好吗?舅家过得不好,妈妈也是牵挂的啊。”
熠熠非常善于总结,且思维非常的系统,看的比一般人往上要高一点儿,因此小时候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她再怎么思维拉高,她始终按照现实为参考的。
飒飒叹口气,这会儿对家里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我不应该撂脸子的,回来也不应该对爸爸发脾气的,我对家里关注太少,还没有你看的多。”
这话说点儿上去了,“那可不是,家里我照顾着呢,而且我本来就观察东西很仔细,而且闲着没事老总结道理,我也爱跟道理较真儿,理儿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想明白了就串通起来了,再看这鸡零狗碎的事儿的时候,就看的很开了。”
一个人要做什么,说什么,必定有他的目的,“就比如我,我希望你回家高高兴兴的,也让大家高高兴兴的,不然你会后悔的等爸妈不在了。”
很敢讲,讲完飒飒就往心里去了,自己把门关严实了,又往里面放了碳,“你别出去了,我烧锅去,跟爸爸聊聊我的近况,按照你说的,问问他膝盖现在还疼不疼。”
熠熠点点头,等他走了,自己就出去了,婆婆带金珠串门去了,她自己去厨房把馒头蒸上,也偷懒不想沾手冷水,蒸锅两层的,水里面她煮了几个芋头,上面一层猪头肉跟腊肠,最上面一层是馒头跟年糕还有几个茶叶蛋,一点不浪费火,开着液化气烧着这样一锅,晚上的饭就都带出来了。
自己就着厨房门口的光亮,拉着一个小板凳摘菠菜,冬天的菠菜缩水了一样的,矮矬矬的还有枯黄的叶子,她摘得费劲,拿了一把剪刀把根上一点儿去了,想烧一壶热水焯水的,结果没看见电热壶,去屋子里拿了暖壶来,倒进去洗。
光洗就得一壶水,她觉得怪费劲的,想着下次回来带个热水壶,大容量烧的快的,这样厨房里面用方面,焯水也好,煮面也好,洗菜都方便了。
东西一买就是三个,一家一个。
你看她其实不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人品用冯立仁的话来说,就是儿媳妇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她不占人一点便宜,样样周到而且周全,一般找不到这样的好姑娘,现在的姑娘没有这样的脾性儿。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有自己的逻辑跟道理,而且基本上长期来看,都是对的。
打量着在一边热热闹闹抱木棍来的儿子,俩人守着铁锅也不觉得冷,碎碎叨叨的说着话儿,不紧不慢的,火膛里面橘黄的火苗,一蹿一簇地舔着漆黑的锅底,飒飒穿的好蜷缩在那里,旁边地上有个案板,冯立仁费劲地把大鱼片成片儿,这样孩子们吃起来省事儿。
“屋子里去,怪冷的,我自己烧锅,不然你衣服上也全是味儿了。”
飒飒看看自己衣服,又下意识看冯立仁的衣服,人新羽绒服脱下来,早就换成自己的旧棉袄了,他想着熠熠说的父母心,内心也跟火塘里面的火苗一样,窜起来了,男孩子理解父母仿佛不太开窍,而且很晚一样的。
声音出奇的温和,大概呗火光穿透显得温热,“不了,我就在这里烧锅,给你搭把手,我爸你鱼片的真好,做出来肯定好吃,我多吃点儿。”
“紧着你吃,”冯立仁兴致高高昂起来,飒飒把屁股下面小板凳给他,听着自己的儿子关心,“膝盖不是不太好,你以后就不能老蹲着了,坐在板凳上养成习惯,虽然你蹲着省事儿,但是年纪大了伤膝盖,等着年后,我带你跟妈妈检查身体去,趁着熠熠还在休假,她带着你们去,套餐等着她回去选。”
猝不及防来自儿子的爱,老父亲接不住而且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抬眼看儿子,便不敢再对视了,慌乱的气看锅,然后手里的鱼肉拿起来又铺开,最后盆子都用脚后跟撞的叮当响。
高青青抱着金珠回来,从后面就看见这俩人,儿子坐在一根木头上,往老头儿屁股下面塞板凳,儿子缩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小,跟小时候一样的,一半脸上对着灶口,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的褶皱,周边有星落一样的雀斑。
她的儿子总以为还没长大,却也已经被时光侵扰,她站在后面看了很久,不想进屋子,就在寒风里面一直等着这锅鱼炖的入味了,三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儿,金珠在她怀里睡着了,熠熠出来抱着她进去,“妈妈你坐着,一会儿看着可别炖散了,我看着金珠睡觉去。”
外面的铁锅上面是一个雨棚,四根柱子抬起来的雨棚,雨棚的上面天空从天青色到蔚蓝,到深蓝,到墨蓝,再到星子如棋,高青青端着一盆鱼,飒飒站在一边开门,熠熠摆好了碗筷在边上等着,“真好啊。”
看飒飒一眼,他仿佛年轻了很多,一年到头的辛苦跟疲惫,随着这一锅鱼熬煮吸收,扔进火塘里面去,烧成最后盖着一点白色木头灰的火炭,闪闪耀耀的鸽子蛋一般的成了木炭。
他轻松很多,去锅里热着的饭菜拿出来,“你不要动,我来端,烫着就麻烦了。”
熠熠就打开锅盖儿,一股子蒸汽出来,眼巴巴看着蒸的怎么样,抻着脖子往里看的时候,飒飒就突然凑到她脸上去,亲了一口。
“哎呀!”
哎呀什么哎呀!
厨房里面灯火通明,高青青要帮忙的,马上缩回去坐在饭桌上,冯立仁纳闷,“你去端,俩孩子弄不了。”
高青青斜着眼睛看他,“你管那么多,端得了。”
冯立仁给自己倒酒,浅浅的一杯,二两,今晚他自斟自酌可以喝两杯,晚上睡觉得时候就跟高青青说了,飒飒讲的,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缺钱。
就这么一句话,俩老的就一辈子睡的踏实,“咱们还得好好攒钱,到时候给金珠,孩子回来我们都给大红包。”
回来一包给一万,一个月回来一趟儿一年就十二万。
高青青也没想到飒飒混这样好的,自己拉开一点被子,更年期她热啊,头上这会儿又出汗了,心想好儿子好儿媳妇,多少年都没有这感觉了,这不就是过年嘛。
年味儿不知道为什么,一年比一年浓呢。
她就盼着过年,哪怕给婆家做饭也盼着过年,盼着儿子儿媳妇在家里,盼着儿子在土锅旁边儿坐着,就坐在自己身旁,看得见他脸上的雀斑跟褶皱。
这也许就是过年的意义,热闹是自己创造的,家也是自己维护的。
等着姑姑开口借钱的时候,冯立仁看了一眼儿子儿媳妇,拿了十万出来,熠熠摸一摸飒飒的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亲姊妹知道你有钱,你要是不借,这就是仇人。
婆婆也安稳地坐在那里,只是等着回家的时候跟飒飒交代,“你们看看市里有没有房子,给我们也买个,我跟你爸爸出钱。”
跟儿子儿媳说的话推心置腹,“你爸爸脾气我知道,厚道又存不住话儿,家里多少钱我也瞒着他的,我这里还有钱,那十万你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而且我知道你奶奶性格,知道我家里有钱的,谁家没钱的时候她都想着来借,帮着她的儿女们,你爸爸老二上不疼下不管的,她不到最后不会考虑你爸,索性我们自己买房子,以后借钱就说没有。”
这法子绝对高手。
冯立仁也是赞同的,他想着帮妹妹,但是老太太在中间讲一句话,十万块钱有点少,给二十。
这事儿就不大一样了,你这就是偏帮。
“我妈二十万没有,十万块钱差不多,老小你差多少的?”冯立仁看着姑姑,跟他妈没法说的清楚。
姑姑没想到这么通快给十万的,已经心满意足了,“十万差不多,还差一点儿我们慢慢还上就是了,主要是想全款买下来的,省的还贷款麻烦。”
“够了就行,”冯立仁扔下扑克牌,赢了这一句,“我妈你还说二十万,十万块钱就够了。”
老太太就不吭声了,反正老二是有钱的,老大的钱其实更多,这会儿听见说借钱,一声不吭的,老大的理念就是这样的,兄弟姊妹一辈子别靠着我。
姑姑也没指望老大,老大这脾气,从小就霸道,他老大上班早,后来做买卖,赚的最多最有钱,平时最怕的事情就是提钱,那时候她跟老二一起去店里帮忙,老大一分工钱不给,俩人给老大从小坑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