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睡眠极浅,一晚知己醒来五六次,不是被厨房水龙头水声吵醒便是忽然被客厅滴滴答答走着的时钟惊醒。
就这样反反复复被折磨了好几次几次,身边的位置缺仍是空荡荡的,触摸到甚至有刺骨的凉意。
知己突然有一种从身体深处升腾起的疲倦:无论他们怎么样约定二人是独立的,但婚姻和生活终究把他们连接成了最紧密的结合体,像两人三足,他抬起一只脚,她也不得不跟上一只脚,不然就会摔。知己不得反抗,也没法反抗。
就如同现在一样,她必须等,她别无方法。
知己很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打扰或是干涉陆途,却又是实在担心陆途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只好下定了决心发短信给他。
迷迷糊糊之间,她大脑不受控制地敲下几个字:还不回来吗?
反应过来时却是大惊失色般全部删除了,信息中的质问语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妥,何况将收到的陆途。
出什么事了吗?
不好,语气仿佛是期盼着他真出些什么意外。删除。
是不是在忙?
不好,凌晨时分就为了问问他是不是忙得忘了回家,实在太卑微。删除。
短信编辑界面的光标进进退退最终界面竟然又空无一物。
知己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迅速敲下两个字便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知己听见模模糊糊间有闹铃的声响才缓缓睁开双眼。
因刚睡醒的缘故,眼前一片模糊。她揉揉睡得蓬松的头发,向客厅看去。家里仍一如既往空荡荡,陆途到底没有回来。
知己忽然间有些不明所以的气恼。
她打开手机,短信界面仍只有自己的一句“在哪”的询问,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这个人,明明说好了要回家,却一声不吭让自己生生等了一晚。
明明知道今天要回他家,到现在却仍然没有音讯。
短信也不回,罪加一等。知己暗自给陆途不说明理由夜不归宿的行为判刑。
不是一个好的伙伴。知己嘟囔着,有些抱怨。伙伴自然指的是他们之间契约般约定的生活伙伴关系。
因为早已经和陆途妈约好了今天去吃饭,知己不得不撑着仍然困倦疲乏的身子起床,虽然不确定陆途会不会去,但自己终归是要去的。
知己单手撑着盥洗室的洗脸池,一手拿着牙刷,电动牙刷在狭小的空间内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她望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忽然升起一股对陆途的怨气——这个人,明知道今天要回家,却还是丢下自己一个人去应付他妈。真是不知道等会要怎么和他妈解释他的缺席。
知己向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扯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做完表情又实在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不得不失笑。
一个人的生活,好像让她笑得都更加自在一些。
☆、等某日(三)
陆途妈是个很好相处的中年妇女。
因为陆途自小父亲早逝,她害怕陆途也和自己一样孤单地度过下半生,前几年便为陆途的婚事操尽了心思。
开门时她只看到知己显然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侧过身来让知己进门,自己再偷偷往门外看几眼,仿佛在寻找那个还没有出现的身影。
知己当然看到了她脸上急迫的神色,叹了口气没好意思出声提醒,只是换好了拖鞋打了声招呼就往屋内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