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酷暑翻浪。
花朵留声机里传出的歌声甜腻动听,磁针划过黑胶唱片发出的沙沙声将歌女的嗓音刮得酥软,躺在摇椅上的谭珍娴正在闭眼小憩,薄汗印湿衣襟,紧贴在身勾出诱人轮廓。
卓承宇静悄悄走进内堂,屏息欣赏睡美人的娇态,靡靡之音配红颜,一室旖旎。
他眼光溜过微开的领口,勾唇狎笑,一声轻佻的口哨。
动静惊扰了梦中人,谭珍娴陡然转醒,眼神却很异样,失焦的双眸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定睛瞧见来人。
眼中情绪几变,仇恨在漂亮的褐瞳中剧烈翻滚,“卓、承、宇!”声声都藏着切齿之怒。
她豁然起身,冲上去奋力撕扯男人的衣襟,“我杀了你!”
男人愕然承受着女人突如其来的疯狂,身子被拽得左摇右晃,“珍娴?你怎的了?”
谭珍娴的指甲都攥破了他的衣襟,她眼眶发红,喘得气都接不上来,太恨了呀!恨不能将这个薄情负心汉千刀万剐!
外堂的人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谭其栋疾步而入,“小娴,你这是做甚!”
谭珍娴见到早已作古的父亲竟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一时惊愣失了言语,谭其栋见女儿一脸呆相,只当她梦魇了,忙唤来小满,“快,扶小姐回房休息。”
“是!”小满应声而入,她穿着湖蓝色的对襟褂子,嗓子脆生生的,粉白的圆脸稚气未脱,滴溜溜的大眼睛机灵生动,嘴角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яǒцsんцωц.ひìρ(roushuwu.vip)
谭珍娴见着一个两个早已死绝的人都原地复活了,且还都是生前受过她戕害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堕入无间地狱里去了,眼前都是幻境,都是来找她讨债的鬼魂!
她脚步踉跄,只一味后退,硬生生撞到了角柜上弄得后脊生痛便也不顾,满脸惧怕地摇着头,“别……别过来……不是我……是他!找他报仇!”她怒指着卓承宇,“都是他害的!”
屋内其他叁人面面相觑,一脸莫名,小满斗胆上前一步,“小姐,我先扶您回里屋休息吧,您肯定是魇着了。”
“别过来,别过来,”谭珍娴瑟缩着往旁边溜,她四下无助张望,“这是哪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不信邪地摸了摸,什么伤口都没有,刚才那把金剪子是实实在在戳进心窝的,痛得她要死要活,意识挣扎了足足一两分钟才彻底断片,绝对是死得透透的了,这会子怎醒了之后到自己家来了?且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卓承宇见她这般反常,挑了下眉,随口咕囔道,“不会是鬼上身吧?”
谭珍娴听见他这凉薄的口气就恨得牙痒,“我还没问你!你怎也在这?你不应在人间潇洒快活呢吗!你怎舍得死!”
越说越不对劲,这下换另叁人怕了,谭其栋试探着问,“珍娴……你、你莫要胡言乱语,谁死了?”
“我们都死了,都被他害死了,只他还活着,现在怕是也死了,哈哈哈哈哈……活该!报应!”谭珍娴笑中泛泪,言语颠倒,她还没从死前那疯癫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落在别人眼里,简直和失心疯没两样。
谭其栋没法子了,只得先打发两个粗使婆子来把挣扎不休的谭珍娴拖回里屋,对着卓承宇作了个揖,“让贤侄笑话了,今日便请先回吧,待珍娴好转来再商议考学之事,如何?”
“谭世伯,您一人可应付得来?”卓承宇心下疑虑,这刁蛮大小姐日日唯他马首是瞻,今日醒将过来怎的口口声声称他为仇人?
“谢世侄关心,我自有打算。”谭其栋再作一揖,这逐客令的意味是很明显了,卓承宇也不便再留,只得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