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昀那天下午只是被逼着和那个女孩在一个屋里，两个人一开始都不说话，后来魏鸢走过来问他。
“你就是程少？”
程暮昀往她看了眼，“是程暮昀。”
“你好。”她淡定道，“我是魏鸢。”
程暮昀也回，“你好。”
于是这串聊天就那么尴尬地停住。
直到过一会儿魏鸢忽然在屋里笑出了声，她指着程暮昀觉得有意思，说他：“你看起来并不想和我认识啊。”
程暮昀有点懵。
“程总刚刚跟我聊天，就是在你闯进来跟他吵架的前一会儿，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和我交往，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感兴趣。”她突然自顾说了起来，“所以，你就打算和我一直这样坐到下午结束？”
“我…”程暮昀其实有些不太知道怎么跟女孩相处，他上了高中好像就没怎么接触过了，“不好意思。”
“你才多大啊？16？17？成年了吗？”
程暮昀：“18。”
“18岁干嘛那么着急？为什么啊？你们大公司的少爷不应该找同水平的人吗？干嘛找一个18线小明星啊？”魏鸢盯着他，“我刚刚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喜欢男的？”
程暮昀谨慎地看着她，过会儿点头。
“真的啊？然后你爸不同意？”
“嗯。”程暮昀想了想又补充，“但不止是他，可能换成其他女人他也不一定会同意。”
“哦？真的，那就只有我被同意了？”
程暮昀：“差不多。他找人算过了。”
“算过？”魏鸢略微想了一下，“算什么？算命？生辰八字什么什么的？”
“不知道，但差不多是那个意思，然后只有你比较符合。”
魏鸢懵了一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所以这意思就是，他在按照一个标准去找女人？然后刚好我符合了。”
“为什么啊？好奇怪，程总也很奇怪，莫名其妙说要捧我，不过红了自然更好。所以程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程暮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突然问了一句：“你应该不会喜欢我的吧？”
魏鸢笑了，“大概率，毕竟我对你这种太小的实在不感冒，而且我应该不会有病到喜欢上一个同性恋。”
程暮昀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跟你爸爸，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程总很多地方有点奇怪，反正我会下意识觉得最好不要接触太多，感觉他说话很有引导性，喜欢逼着一个人朝他的方向走。”
“他…”程暮昀没说话嗯了一声。
魏鸢看出来他脸上的纠结。
这对父子关系相当的奇怪，不太像其他闹矛盾的父子。比如程永鸿多数时候其实很冷静，他似乎并不是因为冲动暴怒去做某件事，而是因为他好像打心底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他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冷静思考过的，这也是程暮昀无论如何都反抗不了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的事不能不作为。”
程暮昀谨慎地抬头看她。
“但你放心，我说了不会喜欢上你的。”魏鸢继续说，“他今天找你来应该是因为我们签合同，过几天我就要去拍戏了，那时候时间就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段恋爱不能不谈。”魏鸢冷静道。
程暮昀皱了下眉，不过他也知道应该做什么来稳住他爸。
“你既说服不了他，又反抗不了他，在你的角度，你跟我有表面上的关系最起码能稳住他，”魏鸢分析道，“而且对我来说就更得谈了，既然有人捧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也得等我拍完这一部剧，不然你让我中途被腰斩？”
“你今天那么跟他吵不也没起到作用？而且我们当然不用真的谈，重要的是让他觉得我们在谈。”
程暮昀再次沉默，他一直以来都不太表现自己的想法，面对程永鸿也向来冷静，因为知道他爸是什么样的。
不过今天…
他脑海里突然蹦出来梁藩的样子。
还有早上梁藩被他气得咬牙喊他小崽子威胁他。
他居然是因为梁藩才那么冲动，也不知道梁老师要是听说会不会笑着逗他问他“你那么喜欢梁老师啊？”，那应该是梁藩能说出来的话。
程永鸿晚上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进了家门被嘱咐两句之后程暮昀就进了卧室。
他暂时不敢登录小号，毕竟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会突然进屋，他只有在他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登录一会儿。
直到第二天早晨。
刚好是周五，他下午还是有时间的，早上急匆匆赶到学校就点进了账号。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看到有消息弹出来，他点进梁藩的对话框里发现梁藩并没有回复他。
他盯着自己道歉的话几秒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梁藩好像生气了。
梁藩一大早在办公室手机就嗡嗡响，他一打开就看到那个小兔崽子这会儿开始骚扰他。
【分手是小狗：梁藩，你是不是生气了？】
【分手是小狗：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分手是小狗：你理我一句吧。】
【分手是小狗：我今天下午一定去。】
【分手是小狗：我错了，我不该放你鸽子的。】
【分手是小狗：呜呜梁藩，梁老师，你回我一句吧。】
……
梁藩看他那语气又觉得好笑，不过依然是把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回。
他想到昨天上午程暮昀站在讲台前委屈地勾搭他的样子，又想到他临近下午突然发个消息说有急事，怎么想怎么不爽。
但手机响了不知道第几十声，他实在是被程暮昀的执着折服了。
【fff帆：好好听课。】
【fff帆：再打扰我工作以后都不准来了。】
终于安静了。
可那边的程暮昀要急坏了，一上午的课听一会儿就看一会儿手机，盯着最后的回复第六次将打完的字删除，急得额头上都冒着汗。
中午的时候连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地往梁藩办公室跑，但他到那儿的时候梁藩人不在。
他累得靠着门蹲下去，拿着手机给梁藩播了个语音电话。
没接。
又播。
第五个电话才接。
“喂。”
程暮昀靠着门抠他的门框，“梁藩，你、你在哪儿啊？”
“你当老师是铁打的，不用吃饭？”梁藩反问道，他似乎是在等餐，周围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吵。
程暮昀哦了一声，紧跟着告诉他，“我在你办公室门口。”
对面明知故问：“你在我办公室门口干什么？”
“我、来找你…”
“找我？找我什么事？”
这种语气，不是生气是什么？
程暮昀哆嗦了一下，梁藩真生起气来还蛮吓人的。
“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听对面没音了又有点可怜地感慨一句，“我好饿，梁藩，我还没有吃饭。”
梁藩完全不吃他那套，“没有吃饭去食堂，老师又不能连饭都替你吃。”
程暮昀一听这话继续装道，“我头有点晕，可能是跑来的时候太急了，呼——”他靠着门让自己的呼吸更重一些，“现在头好晕啊，感觉都要站不起来了。”
梁藩在那头破了功，终于还是被他打败，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他果然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一个蹲着的小青年，靠着门框无聊地侧头压在门上玩手机，梁藩刚一走近他就注意到了，唰得站起来，给梁藩让位置。
梁藩鸟都没鸟他一下，动手开了门，程暮昀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挤了进来。
他从梁藩身后硬钻进去，好像生怕梁藩会把他关在外面一样，梁藩看他那样觉得好笑，但只是把门关上就没睬他，他听到背后咔嚓一声，程暮昀自作主张跑过去把门给锁上了。
他眼睛弯了一下，不过立刻又没什么表情，把饭盒扔在茶几上。
程暮昀看到摞在一起的饭盒是两份，知道有一盒是给他带的，伸手就要去拿，还没有碰到便被梁藩在手背上拍了一下，他疼得唰一下缩回手。
“干嘛…”
“说是给你的了？”梁藩冷漠道。
程暮昀知道他是嘴硬心软，跟他说，“我好饿。”
梁藩笑着挤兑，“怎么老师管教书，还得管你吃饭啊？”
程暮昀嘴巴张着哑了片刻，看梁藩过去开电脑插u盘，眼神瞟了一眼茶几上的饭盒，香味飘进鼻子里肚子真应景叫了一声，他只得吞了下口水又跑到梁藩旁边站着，跟个雕像似的。
梁藩不看他，自顾修改下次要讲的ppt，程暮昀就绕着他的桌子转。
过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梁藩…”
梁藩不说话，他又喊，“老师。”
“你不是说不会的题可以问老师的吗？”
梁藩正打字的手停住，坐直了往他看了一眼，“那么程同学，你是有什么关于课程的问题？”
程暮昀卡住了。
他有个屁的问题，他只是想让梁藩看他一眼而已。
梁藩等了一会儿没音，敲着桌子问他，“没有问题的话，程同学这是要做什么？”
梁藩知道他说不出来，嗤笑一声又转过去看电脑，结果耳边突然来了一句，“我错了，”程暮昀站在他旁边跟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一样，可怜得要死，“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什么放鸽子？我和程同学有过什么约定吗？”
果然还在生气…
程暮昀抿着嘴，盯着梁藩，又喊了两句老师没应后，突然半蹲下来，梁藩只看他头一拱，顺着自己胳膊底下钻进来，一个不留神，刚刚对着他认错求饶无果的小青年居然已经主动侧着坐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