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视线不清,梁书阳没看清地面,车轮高速碾过一段连续的减速带后磕碰到一块大石,车内剧烈颠簸,陆谦的头几次撞上车门。“嘶”陆谦吃痛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天旋地转,他花了一两分钟才缓过神。
看清车内的人,陆谦惊诧:“书阳?怎么是你送我?露露呢?”“你老婆说你喝醉了让我带你回家,你们两个怪怪的,她自己开车先走了。说是让我十分钟后才走,我说老陆你怎么回事,喊你半天也不醒”陆谦看向窗外,距离大院只剩下三个街区。
他猛地想起江露之前的种种举动,大喊道:“停车!停车!”陆谦查找江露的定位,显示江露已经开到郊区一座还在施工的桥附近,那周围没有其他路,荒郊野岭,如果江露一人和那两人对峙他不敢再往下想。
陆谦的心提到嗓子眼,仓皇失措地让梁书阳改变路线“马上去这里!”梁书阳被陆谦的表情吓得立刻掉头。
陆谦抢方向盘“我来开,抄近路!”他把手机丢给梁书阳“联系贺文彬,说他们行动了。马上报警,让警察立刻围堵一辆牌号是q6489的外来吉普车!”
梁书阳做完这一切,才惊惧地意识到陆谦和江露正在经历什么,他紧抓着车顶扶手,适应陆谦超速过多的车速,口齿都不利索“你,你们难道被追杀?”
陆谦面上严峻阴冷,竭力保持镇定地向江露的定位驶去“现在只有江露一个人。”江露开的是私家小车,她几乎走遍了郊区的所有道路,带着吉普车一圈圈地绕弯。车内油所剩无多,现在吉普车离她只有20米的距离。
矮个子男人探头,从口袋里掏出枪向天上打了一枪“砰!”的一声,江露的手一抖,车身歪了几十度。
矮个子男人冲江露喊道:“前面的,不要再费心绕路了。我们要的只是professorlu!”江露充耳不闻,径直开到还在施工的桥上。高个子听力好,他提醒矮个子“你有没有听到警笛声?”
“我只能听到钱的声音,像童话里的金币,哗啦啦地堆满了我的房间!”高个子对他疯癫的幻想行为熟视无睹。
他紧张地提醒:“你往后看,中国的警车,五辆!”警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矮个子回头看一眼,低骂一句:“fuck!”“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彻底打开车窗,向后方领头的警车方向开了一枪“谁还敢过来?”警车依旧紧追不舍,高个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前面没路了!等等!”吉普车离江露的车更近,高个子看清了江露车内。
他愤怒地大叫:“副驾驶上!好像是个假人!”矮个子也看到了。“我们他妈的是被当猴耍了吗?!”他暴跳如雷地向江露的油箱连开几枪,发泄似地耗尽子弹“砰砰砰”
连续几声,江露车后的玻璃震碎,油箱被打爆,瞬间起了大火。桥的护栏还没起好,都是土坡,路并不长,再往前走便没路了。
江露面色发白,不假思索地把方向盘往旁打到底,撞塌土堆,连人带车一起翻滚着掉进水流湍急的江河里。陆谦和梁书阳赶到河对岸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江露车上的火和灯都灭了。车身彻底沉入江内。江露如同一滴水滴,融入了广袤的河流里再无声响。
“露露!”陆谦目眦尽裂,眼里全是血丝,嘴唇青紫,发了疯一样地冲到河边高声叫喊她的名字。梁书阳用力抱住陆谦的腰,不让他跳下河“老陆你冷静一点!”
狂风乱飙,雷雨滚滚,四周一片漆黑,只余警笛长鸣,穿彻上空。两名白人很快被警员制服带回警局。
雨势不减,连续下了几小时,救援江露的工作正紧张地进行。吊车缓缓提起江露开的那辆车,车身多处凹陷,残破的玻璃挂在车窗,沉下那处的水面上飘着大片油箱漏出的油,被沉沉的雨点打散,泛起密集的水波。唯独不见江露。
“没见着人啊!”“马上下去找!”“不行,水太急太深!绳子给我!”打捞的人员互相叫喊着传递信息。
“你放开我!”陆谦嘶吼着扯开梁书阳的手,大半截裤管和衣摆都溅上深深浅浅的泥点。耳畔风还在呜咽,像是悲凉的啼鸣,雨丝如千万支锐利的飞箭打在他身上,刺穿他的心腑,五内俱崩。
“老陆你给我冷静一点!”梁书阳数不清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被陆谦又撞又踢,骨头生疼,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陆谦甩到地上。陆谦还想爬起来,梁书阳扑过去压住他“她肯定还活着!”
话是这么说,梁书阳也不自觉哑了嗓子,眼睛泛红。车高速掉落河中,生存概率极低,江露怕是凶多吉少。
一名救援人员从水里上来,叹着气摇头:“我们几个游了好远,潜进水里好深都没看到,怕是被水冲走了!”
陆谦面色刹时变得灰白,四肢像灌满了重铅,动弹不得。江露离开前凄切得像是永别的微笑和她翻坠下江的画面来回交叠,他不能再思考其他。
“不!”陆谦失控地痛哭,胸腔和喉间发出的气音一声一声无不是透骨戳脾。陆谦颤抖着双手,忙乱地解开外套,踉跄着起身奔向江边“我自己下去找她!”一声惊雷,雨柱更为肆虐地抽打地面,冲得他们身边的泥土都被带进奔腾的江流里。
“你是不是疯了!”迷潆一片,梁书阳扯住陆谦的腿,朝他胸口勾出一记重拳,把陆谦再次打倒在地“你也想去送死?江露这么做为了什么?!”
梁书阳想到临走前江露对陆谦饱含诀别意味的吻和温婉又坚毅的眉眼,也不受控地抽咽着。
他晃着陆谦的肩“陆谦,你是保国安民的栋梁!她希望你安全!不是要你在这里崩溃发疯!”“你的责任不仅仅是她的丈夫!”“现在还没看到她的”
“尸体”两个字梁书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抹开脸上的雨,将陆谦从地上拉起来“你给我回车上等消息!”“你为什么要听她的安排?!”
陆谦愤怒地甩开梁书阳的手,直勾勾地盯着黑森森的河面“如果我知道所谓的保国安民会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会像当初那样选择!”
陆谦陨泣得几近失声“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句清脆自他身后传来。
在哗哗可怖的雷雨中宛如春日最动人的歌声。陆谦耳内轰鸣一声,瞪大了双眼,他的心与魂魄像是跌入了悬崖,即将粉身碎骨时被柔软的云朵托起。抛却瞬间的不可置信,他既惊又喜地转头。雨幕连连绵绵成了网,江露在网的另外一边光脚站在泥地里,透过披散的头发间隙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