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的叫声中,路修容的后颈被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身体缓慢倒下,在他彻底陷入黑暗前,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声音不大,这句话字数也不多,但却仿佛钉子一般,驻扎在他的脑海中。
“彼可取而代之。”
顾楷低下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路修容。
他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可眼底却好像有一层浓雾逐渐化开,无辜纯净的面纱融进水里,最底层沉甸甸的存在被湿漉漉地拎了出来。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绚烂,眼里的情绪却是黑沉沉的,恶劣得让人一见便觉得全身难受。
树上的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顾楷听着,时而觉得这叫声很有规律,时而觉得这小虫子实在聒噪。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路修容披着的蓝色袍子扯了扯,给熟睡的王爷盖好,然后转身,一步步走离御花园。
出了御花园,他神色如常地去见自己的师傅,请了假说下午有事。
接着顾楷在太医院吃了午饭,午饭时他叫了自己的徒弟们排排站,然后一个个考教学问,也算是尽了今日的责任。
回了宅院,卞小萍已经把想要携带的东西收拾好,因着她这次只是回家看看,而非要长住在家里,便没有带太多生活用品,更多地是为家里准备的银钱和贵重的装饰品,这些东西被放在他们宅子的马车上。
卞小萍的家不在京都,而是在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城市里面。
若是坐马车的话,大概一个时辰便能到从京都到那座城池,但如果是走路的话,估计要浪费一天的时间。
顾楷坐上马车,卞小萍已经将里面的东西规整好,统一收拢在角落里面。两个人坐着的地方被她铺上了柔软的垫子,坐久了臀部也不会非常疼痛。
一切备好后,顾楷沉声和驾车的车夫说了一声,车夫便扬起马鞭,像卞小萍家所在的城市驶去。
这马车很低调,但既然是要停在皇宫门口的马车,自然也不会过于简陋,车厢内部空间不小、整体装饰精巧、拉车的两匹马油光水滑,车厢上还嵌着两个可以开合的小窗子,在走过林子的时候可以将窗框稍稍抬起来,将外面清新的空气引进来。
顾楷在经过林子的时候就将窗子掀开,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沉默着不说话。
卞小萍在旁边看着,见顾楷的嘴唇好像有些干裂,便将一个水袋递给顾楷,让他润润自己的嘴唇。
顾楷低声道谢,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将其拧好,把水袋放回原位。
马车依旧在颠簸,这种长时间的上下晃动让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儿难受,于是他们对坐着,开始随意聊些东西。
既然他们将要去卞小萍的家,那么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被转移到卞小萍的家人身上。
说起来,她的家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的贫穷父母,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卞小萍意外被选入宫中,她的父母欢天喜地拿了皇上赏的银钱,毫不犹豫地将女儿送了出去。
这种人生经历,估计宫中大部分宫女都与之相差无几,卞小萍自己讲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便闭合了嘴巴,回问顾楷,他的家世又如何。
听到卞小萍问这个问题,顾楷倒是呆了一下,顿了顿,才把自己在几秒钟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我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看了一看窗外的风景,语调沉郁地继续说下去:“后来被一位医师收留。”
他只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被他摆在一旁的水袋,又将它拿起来,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