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恨父亲左右了自己的人生,也恼恨他为了保全李斯赖特家族的名声而决定放弃西塞罗。离开马赛就等于离开了李斯赖特将军的势力范围——对林尼来说这是一件太值得欢庆的事情。
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自己的父亲也在马赛上,和所有人一样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年。
他们这些失去的三十年,和马赛人慢慢度过的三十年,突然间就跃到了他面前,成为了一个切实存在的问题。
李斯赖特将军的寿命,已经超过人类寿命的平均值了。
林尼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会用别的手段来延续生命,就像等待哥白尼号舰长西尔维娅归来的班森教授一样。
班森是白令的老师,也是西塞罗的老师,包括林尼在内,几乎所有学院的学生都知道他的名字:他那样老了,人工手段只能延续生命,却无法让他永远保有健康的身体。他们常常见到他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等待电梯,由于颈椎硬直,他没办法低头和抬头,只能用枯瘦的手指摸索着按键板,根据盲文来识别数字。
“你们家只有你和哥哥两个孩子吗?”唐墨又问。
林尼点点头。
唐墨咀嚼着一个形状更加古怪的果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尼。林尼现在瞧上去有些伤心,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提醒他,李斯赖特将军失去了妻子和大儿子,现在连小儿子也远远离开了。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用衣角擦干净水果,吃得很满足。
在她看来,这一整个救生舰上最冷漠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皮耶尔为了把他们顺利带到黑海所以选择了上舰,林尼又是个嘴硬心软,出奇善良的人。无论他们说想吃什么,江彻都会尽量满足,在维吉尔和格瑞亚f上搜集食材的时候,他还会不断提醒,不要拿太小的、刚长出来的东西。奥维德是个古古怪怪的同性恋,唐墨怀疑他是为了江彻才会决定去黑海的,他那被压制住的狂热,就像人在第一次恋爱时犯下的所有蠢。
我呢?唐墨想,我是什么人?
林尼把几个硬币大小的果子扔给她,唐墨利索接住了。
“想什么呢?”林尼说,“一个小孩子,不要整日东想西想。”
江彻和奥维德摘果子的时候,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似乎是某种柔软的无脊椎动物,但形状却像是一层极厚的透明胶水,紧紧贴附在树干上。江彻戳了几下,发现这个透明的玩意儿十分柔软光滑,他们没有找到它的头部或者四肢。
奥维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它撕扯了下来,扔进布袋里。软绵绵的无色动物慢慢蜷缩成一团,裹住了一个果子。
“做来吃吃。”奥维德说,“靠你了。”
江彻:“……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做的好吧!这是什么东西!”
在接到皮耶尔的警示之后,四人匆忙收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救生舰上。
他们一天跑了两趟,累得连手都伸不直了。江彻发现双脊鱼的鱼肉还剩了一些,于是继续把油烧热,鱼肉蘸了面包糠再扔进去,给他们炸了几块鱼饼。
双脊鱼是一种鱼身上有两条脊椎的怪鱼。说是两条脊椎,实际上是脊椎裂开后形成了一条长形裂缝,但鱼的活动丝毫不受影响,且因为灵活性增大,鱼肉得到充分活动锻炼,非常鲜美可口。
蘸了面包糠再炸,鱼肉的肉汁被完全裹在里面,吸饱了油脂和肉的香味,间杂着细细的黑椒粉和海盐,不至于太鲜也不至于太淡,味道恰到好处。
江彻自己倒是不太饿,他吃了不少水果。
狼吞虎咽解决了鱼饼,众人继续在救生舰周围清洗各种用具和新摘的果子,翼蛇灰白色的巨大身影在远处的森林上空不断腾跃,惊起无数乍飞的鸟群。
江彻和奥维德洗果子洗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