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把程潜包了起来。
严争鸣半跪在程潜身边,怔怔地看了那张脸许久,仿佛看到了自己心里飘洒的万念俱灰。
严争鸣忽而想道:“我还活着干什么,不如跟他一起走吧?”
这念头一起,他体内真元登时逆转,严争鸣脸上忽而笼上了一层不祥血色,隐约竟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心中有千万条怨气纷纷起落,无头无尾地串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紧紧地箍住他的三魂七魄,周涵正,唐尧,白嵇……无数张面孔从他眼前闪过。
“为什么他们不去死?”严争鸣忽然喃喃出声,“所谓天道,就是让无耻之徒长命百岁吗?”
离他最近的赭石立刻感觉不对劲,小声唤道:“掌门?”
严争鸣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他,看惯了的、常常带笑的桃花眼如两眼深不见底的枯井,黑得看不见边际,严争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若得道,也要横行无忌、随性滥杀、强取豪夺,谁敢挡我的路,我必让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管他是神是佛!”
李筠大骇:“师兄,你、你说什么呢?”
“凭什么?”严争鸣的声音低低地压在沙哑的嗓子里,“凭什么!”
他话音未落,周身已经升起了一层黑气,一圈砂石全都应声而起,别人一时近身不得,李筠贸然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还没碰到人,已经被弹开了三四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赭石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眼巴巴地望向李筠。
李筠从地上一跃而起,色厉内荏道:“严争鸣!小潜出事,小渊丢了,你当我就没心没肺、不知道难过吗?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李筠从小性格就不怎么尖锐,坏也是蔫坏,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很少疾言厉色地发脾气,因此好不容易积聚起的一点暴怒,三两句就发泄光、再衰三竭了,李筠跳完脚,红着眼眶抽了口气,继而带着哭腔说出了他多年一直不肯在嘴上承认的话:“至少小潜比我强多了。”
可惜他难得一遇地吐露心声,结果却是对牛弹了琴,严争鸣仿佛聋了,地面上飞起的石子一记耳光一样扇在李筠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印子,李筠被迫又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被扔在一边没人管的水坑。
水坑无助地抱住他的大腿,不过几天的工夫,她鼓包子一样的脸已经明显地消瘦下去了,变成了小小的一团,下巴尖得和她脖子上的两根搜魂针如出一辙,李筠目眼神一扫,突然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急促地说道:“搜魂针借我用一下!”
水坑不及反应,李筠已经一把将一根搜魂针拉了下来,弹指破开针头木塞,向严争鸣挥去。
水坑吓呆了,伴着她一声尖叫,搜魂针径直没入黑雾中,分毫不差地戳进了严争鸣肩膀。
浓重的黑雾倏地散了,严争鸣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去,伏在程潜身上,半晌起不来。
李筠立刻冲上去,迅速拔下那根毒针,截断严争鸣血流,一道真元打进去,将还没来得及蔓延的毒血尽数逼了出来,直到流出的黑血带了红,他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被海水泡过的解毒丹,推了推一动不动的严争鸣,讷讷道:“我叫你你不应……迫不得已,师兄,先把解毒丹服下吧。”
严争鸣没抬头,李筠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于是小心地将手搭在了严争鸣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这才感觉到大师兄的身体颤抖如瑟瑟的落叶。
严争鸣紧紧地抱住程潜已经冰凉的身体,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