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三爷定睛一看,也认出他来。“许老板?京城里到处是寻你的人,你怎么跑到这里卖唱来了?”
肖玉春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贝勒爷在街口卖字,师哥在街尾唱戏,你们可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双宿双飞呐。”
晋容在卖字?肖玉春又说了什么话,寂川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他一路拨开拥挤的人潮,奔向集市的另一端。
晋容真的在街口,坐在一只破旧的木凳上,面前摆着一方小木桌,四脚都放不平稳,用石块垫着。桌前坐了个扎着头巾的大娘,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要他代笔写信。
他写得仔细,眉目低垂,落笔一手清秀隽永的小楷。写完整整两页纸,大娘再三道谢,留给他几枚铜板。接着又来了一个老伯,十枚铜板,要他写一副扇面。
寂川隔着来来往往的人,远远看着晋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融了脸上鲜艳的油彩。
他的晋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即便是在街头卖字,也谦逊有礼,笑容温软。谁能想到他是大清朝的贝勒爷呢?
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能眼睁睁地要人家陪他沦落呢。若不是因为他,晋郎本该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若不是因为他,晋郎贵为皇亲国戚,又缘何要为了几枚铜板,在街头与人赔笑呢。
有人生来便是下九流,也有人生来就该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往上爬,飞黄腾达;由盛及衰,江河日下,却是人人都闻之变色,避之不及的。
寂川拖着步子慢慢往回走,长街彼端,裘二爷还拉着楚瑜,在同贺三爷理论着。
“贺三爷,”他从头上摘下一支银锭草花,交到贺三爷手里,“你差人把这根簪子送到郡王府去,福晋问什么,如实作答,她定有重赏。”
贺三爷将信将疑地接过去。
“玉春啊,”他抬起头,对那不可一世的师弟道,“富贵人间梦,功名水上鸥。你飞得太高了。”
玉春望了他半晌,冷哼一声,唤贺三爷上马走了。
晚上晋容回来,手上沾着墨,说去城外练字。他也不拆穿,装作信了。
夜里并肩躺在榻上,他不舍得入睡,久久凝视着晋容的脸。
晋容觉察了他的视线,将他搂进怀里。“看我做什么?”
他抬起手指,沿着晋容的眉骨,鼻梁,嘴唇,逐一描摹。
“想记住晋郎的模样。”他道。
“人都是你的。每日睁眼就能见到,不必记得。”
你今晚是我的,明天便不是了。
他心里想着,贴到晋容跟前,讨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天刚蒙蒙亮,衙门的官兵便破门而入,将晋容请走了。
晋容不明所以,还安慰寂川:“兴许是昨天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了。我去同那官爷招呼几句,应该没什么紧要。”
可是寂川心里明白,晋郎迈出这扇门,兴许就是永别。
“你放心去吧,”他冲晋容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