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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还是爱惨了(1 / 1)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猛,倾翻的乌云将整座小镇死死的压着,闷住所有的燥热,不留一丝缝隙。

午夜降临,万物寂静,重重的黑暗里,雨点与尘世碰撞,片片涟漪打碎了如镜的湖面。

度假村中,某间别墅屋角发出隐约的莹黄亮光,像一颗寂寥飘零的星,在无边的黑夜里踽踽独行。

暗蓝色调的房间里,窗外滴答的雨声惊扰了柔软床榻上的少年,他眉头紧皱,四肢僵硬,呼吸逐渐变的沉重,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这样的颤抖愈演愈烈,无名的恐惧与恶心逐渐从身体各处聚集,缓慢地爬上喉咙,相互交织,勾结,凌迟般蚕食着他东零西碎的意识。

心跳骤然加速,焦灼感带来的剧烈疼痛预兆着难以阻止的窒息,将他推向了死亡的绝境

垂死挣扎,他猛然间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泪珠肆意从脸颊滚落,黝黑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狰狞的血丝。

如堕入阴诡地狱的罪鬼,用最后的残丝断魂负隅顽抗

雨点坠落,钟表滴答,交响着生命的意义。

洛齐楠用力地盯着烟蓝色的屋顶,细数着每一处的纹路,他紧咬着干裂的嘴唇,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又无助的唔咽声。

他在失控边缘寻找着一线生机,亲吻着无限的绝望。

汗水浸湿了身下的被单,干涩的眼睛里涌上了热烫的水汽,困兽犹斗般的自欺欺人,穷鼠啮狸。

氤氲雾气中,光亮渐渐积聚,天边缘的云仿若泣血般映着诡异的红,给洛齐楠惨白的脸打上一抹鲜活。

-他不想被阴影笼罩一生,比起傀儡般的完整,他更愿自由地残缺。

终于,窒息感渐渐散去,意识回笼,濒死的绝望被身体的知觉取代,眼神聚焦。

死里逃生已带不来任何的侥幸与喜悦,只觉得精疲力尽。

地面冰凉,洛齐楠光着脚慢慢的向阳台踱去,阴风伴着细雨打上了少年单薄的身体,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遮住了他微红的眼角,轻抿着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

雨滴落在他深领的真丝睡衣中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盛开出一朵朵易碎而妩媚至极的蔷薇。寒意袭来,却让人无比的舒爽。

地平线上,半露的丹彤旭日肆意捕捉着洛齐楠的每一寸身体,慷慨的施舍着的所谓的希望。

而他的眼睛幽深而魅惑,泛起毫不隐藏的戏谑。

…………

洗过澡的洛齐楠终于扮上了几丝生命的气息,他顺手拿过镜子前的香水,昨晚的失控感也在香气的轻拂下渐渐散去。

坐在床边挑着之前程木白送来的高定新款衬衫,简单的比对了颜色和花纹,选了件简单的白底银纹的款式。

随意的将微卷的齐肩长发半扎,隐约露出戴着的已经有些发黑了的银色耳饰,耳饰隐约看起来像是一个四叶草的形状,做工有些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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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的夏天并不炎热,凉风习习,烟云细雨,他在湖边慢悠悠的走着,距离甜品店开门的时间还有一会,他就亲自帮萍姐购置了所需的食材。

柔和的晨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撒向湖面,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早啊!”

教堂的诵经声婉转悠扬,邻居家的猫像往常一样慵懒的趴在秋千上,对岸的情侣争论着新电影的情节,隔壁的一家姐弟又开始了新一天吵闹。

湿润的风轻扫,抚顺昨晚的梦魇与难堪,他张开去拥这满怀的温柔。

回到店里的时候,萍姐正在准备着甜品店今日的营业,门上的风铃、院里的吊床、编织的红纹桌布、窗边的鲜花摆台,每一点都都隐藏着主人家细腻的小心思。

“小洛辛苦了哦!”萍姐拿过食材检查了一下,“今天我给你做桃酥糕呀!”

“好啊!”洛齐楠听到桃酥糕后,声音都不自觉地亮堂起来,“那萍姐多给我留点。”

来了欧洲休养的时候,洛齐楠谁都没有带来,唯独带来了这个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保姆,萍姐对洛齐楠像自己亲生的小孩一样,她不知道洛齐楠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听别人说,心里出现问的人需要分散注意力,所以为了给洛齐楠找点事情做,她便催促着洛齐楠开了这家小甜品店,萍姐能干,又有一手好厨艺,这店里的事事其实都不需要洛齐楠劳神费心,但是萍姐还是会佯装严肃的交代洛齐楠亲力亲为。

……………

“你好!”

门外传来顾客的声音,洛齐楠回神。

“你好,要点什么。”

………………

墨蓝沉重的天幕彻底褪去,太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撩开了轻纱似的薄雾,千里熔金,万顷波涛。

【16t29cafe】成为度假村里首推的网红打卡点,游客络绎不绝,洛齐楠婉拒着合影的请求。

洛齐楠端了两杯冻梨汁到花圃旁的矮桌,是两个不过6,7岁的女孩,一个马尾辫女孩略高,一个麻花辫女孩略矮。

“请慢用”洛齐楠礼貌的轻笑。

“哥哥你好漂亮哦!”马尾辫女孩抬起头用中文惊喜的嚷到!

洛齐楠这才和女孩对视上,他注意到女孩的样貌,湖风吹散了周身的热气,女孩脸上的红润,皮肤白嫩,头发是自来卷的棕色,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莫名的给洛齐楠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

“真的诶!”麻花辫女孩附和道“不过说男生要用帅诶!”

洛齐楠只觉得童言无忌,于是礼貌的答谢。

“那哥哥有喜欢的人吗”马尾辫女孩的话十分直白。

“”洛齐楠有些无奈的扶额,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直接的么?他转了转眼珠,想要逗逗她。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洛齐楠俯下身,不自觉笑了起来,带出了藏在脸颊上的两颗小酒窝。

“我没有哦!”马尾辫女孩乖巧的转着琥珀色的眼睛。“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哥哥你肯定有很爱很爱的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你有酒窝,酒窝就是你很爱的那个人给你做的记号!”

洛齐楠闻言不由得一悸,

时过境迁,多年相离

雨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再经过头顶挺拔充裕的银杏树枝叶的筛滤后,散落在校园的条条小径上。

白净的运动校服,身上的味道素净清新,那人的笑靥如花渐渐浮现,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些痞气,自来卷的浅棕色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点点金光,

“你来站我这边吧。”

“你名字挺好听”

“找找星星,看能不能运气好找到颗相对的。”

“在自行车棚。”

“看,跟你一样的。”

“可你不是啊,你现实存在。”

“唯物主义不耽搁我信鬼神。”

“这是铂金的,是星星碎片。”

年少的点滴承诺像是飘经他心口的一阵风,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肉麻幼稚的对话,字字句句都曾隐秘的给予着他所有的一切。

那些以为虚无缥缈的,不甚在意的,

都是烙入肉血的刻骨铭心

……………

”哥哥?”麻花辫女孩的声音叫回了洛齐楠飘远的灵魂。

洛齐楠躲闪的避开了马尾辫女孩追问的目光,轻轻弯腰帮二人的甜点淋上糖浆。

“请慢用。”洛齐楠逃也似的准备转身离开。

………………

他其实早就受够了这种凌迟死刑

他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他以为他不会一辈子逃不脱

落日熔金下,袅袅清风翻卷着食物的甜腻气息。

同胞用熟悉的语言夸赞着糕点的纯正,当地的老头老太闲谈着日常的琐碎,门外吊床上小情侣依偎的说着情话,蹒跚学步的小孩倚着围栏摇摇晃晃的扑向妈妈。

他以为,

这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足以填满了他的十里画廊;

然而,

每当过往扒开,那些嘶吼悲鸣的瞬间,那些梦魇吞噬的恐惧,扪心自问,他是否真的有底气独自抗过这布满未来的阴郁。

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尝试,用了四年的时间试着讲一切的黑暗抛却脑后,可是这四年的每一步,这四年的点点滴滴都在昭示着

他甩不掉。

那份阴霾和痛苦就像是深埋在他身体血管里的一根针,到了固定的周期,就会流经心脏,让他痛不欲生,绝望的悲鸣。

只是,这四年,

他窥不见未来的积重,自欺欺人的逃避着。

整整四年

他心底偏安一隅的唯一痛恨,也是他的温暖,这份挣扎里明码标示着同一个人的身影

“李恒桉”

他残缺的灵魂里有李恒桉的一半

“你最后一道大题解开了吗?”

“解开了!”

那人的笑靥渐渐浮现,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盖住了他黑黑的眼睛,纯正的亚洲瞳色,如黑得发亮的宝石。一头黑色的半长发向后扎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点点金光,露出了标志性的酒窝。散在空中的香水味,也成了暧昧气氛的加持剂。

“给我讲讲,讲得好答应你一个条件。”

“那不行,那你先兑现条件,我再给你讲。”

环顾四周,图书馆的人不多,但也有不少来来回回走动的老师同学。一转头,洛齐楠对上了李恒桉羞得红透了的耳朵。

“你在想什么样的条件啊?洛齐楠戏谑的问道。

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熔金般的金光从枝叶的缝隙斜射进来。

那道题很绕,自己昨晚忙着赶一个设计稿,肯定没有时间去解题,而且李恒桉的理科向来是比自己好的。

”我我想牵你的手。”李佑安支支吾吾的说道,闻言,洛齐楠也红了耳朵,他支起手,托着脑袋有些气恼的直勾勾盯着那人

而后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气。

“下不为例啊!”

洛齐楠笨拙的拿过桌上的校服外套,假装随意的的盖在自己的左手上,心虚的瞟了眼亮灯的摄像头,紧张又有些迟疑的在校服的掩护下向左挪动,从胸口蔓延的红晕染上耳尖,洛齐楠徘徊了一下,而后坚定的牵住了放在书旁的李恒桉的右手

温度在手掌间传递,洛齐楠轻轻的摸索着李恒桉掌心的几颗老茧,不久,感受到洛齐楠的手指想要退出这份炽热,李恒桉直接用力握住,坚定与他十指相扣,气息在两人之间传来,想必不只烧到了自己一人。

“那个快讲题!”

“我好好嘞!”

而至此,阳光轻轻散去,消失在缓缓流转的时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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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闹钟声结束了梦境。

李恒桉伸手摩挲了几下,关掉了这个扰人清梦的玩意。

他不想睁眼,仿佛已经清醒的自己还能再次回到那样的美好中,他拼命的想留住梦境里,那人的温度,使劲的将眼睛紧闭,直至变得麻木,他也回不到刚刚的暖意中。

他放弃了,手心是冰冷的,身旁是冰冷的,而自己的眼中也早已噙满泪水。

许久了,那人终于入梦来了。

“洛齐楠啊洛齐楠”

痛心感渐渐散去,他慢慢从床榻上坐起,细长骨干的手指拨弄着微卷的棕发,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毛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恒桉?醒了吗?”

听到妈妈在外面敲门,李恒桉快速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醒了。”

虽然强装淡定,但还是被时安听出了些许的沙哑,她温和的按下门把手,轻声推门进来。

看到妈妈进来的李恒桉隐忍的转过头去,时安慢慢走到儿子床边坐下,轻柔的擦去他脸颊上未擦干的泪水。这四年来,她的儿子一步一步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他光鲜亮丽,耀眼夺目,优秀强大。

这一直都是她想看到的儿子的样子。

此时,时安看着面前满脸泪痕的李恒桉,她却有些不安,有些莫名的愧疚。

“还好吗?”时安握着儿子的手问道。

“妈我没事,不用担心了。”

李恒桉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脸上挤出了一副公式化的笑容。

时安闻言,欲言又止,但还是捏了捏李恒桉的手说道,“没事就打起精神来,今天还要去j城开会呢。”

他闻言缓缓别过了头。

“好的,妈。”

李恒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忍了回去。

时安看出了李恒桉的苦恼,她伸手扶上了李恒桉的肩膀“是想他了吗?”

时过境迁,那段感情里的点点滴滴只剩下满满的美好与自由,很多东西变得虚无,而很多东西开始刻骨铭心

“嗯”李恒桉微微低下头,“但是没事,不会影响今天的安排的。”

时安点点头,站起身去,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带起一阵清脆声响,随即转身离开。

李恒桉走下床,拨弄着阳台门上的风铃,风铃轻响,带动起上面照片的转动,这是他唯一有的东西了。

他凝望着外面渐渐积聚的光亮,发觉到城市边缘的地平线上散出的丝缕柔光,一瞬之间,太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撩开了轻纱似的薄雾,千里熔金,万顷波涛,无限生机。

他取下风铃上的照片,蜷缩在阳台门旁的角落里,

感受着阳光倾洒,如同梦境里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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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桉呢?”

先行下来的时安揣着心事坐到了李言清对面的沙发上,正在修改文件的李言清没有听到答复,放下笔从办公桌旁绕了过来,同时安紧贴着坐下,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一股熟悉的清冷而又温暖气味从身后传来,时安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

“他心情不太好,应该是想齐楠了。”

时安轻抚着身后人手臂上的伤疤,人已至中年,依旧洁白的手臂上,却有着这样的狰狞。

“齐楠那个孩子,有主见的很,桉桉也是个倔的,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不然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李言清浅浅叹了口气。

“可是我看得出来,虽然那几年只见了他们寥寥几次,可是眼神里的爱是藏不住的。”时安的话从耳边传来,李言清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到底为什么,还要搞这种相互折磨的戏码。”

“我们当年,不也相爱吗?”李言清悠悠的说道,微风徐徐吹过,柳树低垂,燕子呢喃,仿佛那年初夏就在昨日。

时安顺着话,也回到了当年的记忆里。对啊,她们如此相爱,那个时候不也分开了整整七年吗?时安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问出了那样幼稚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阻碍和问题横亘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了,很多时候不是不爱,而是过不去。

时安仿佛又回想起了那七年里她孤身一人,四处飘荡,孤独而又痛苦的时候,她缓缓转头抱上了李言清,李言清也回拥住了她,她们紧紧的相拥着,时安将脑袋埋进李言清的脖颈处,双手盘上她的腰身,用力的,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李言清用右手安抚般抚摸着时安的脑袋。

“好啦,都过去了。”

缓缓流转的柔柔华光中,两个胆怯而又无助的女孩曾笨拙且生疏的在或冷风萧索,或莺飞草长的往昔岁月里,坚定又遗憾的错过,然后兜兜转转又回到相爱的原点,带着满身光耀与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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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日落,太阳无精打采的垂在山上,夕阳橙红的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借着枝叶的缝隙,斑驳在洛齐楠的身上。

洛齐楠静静的坐在已经打烊的店里,靠在窗边,他感受到夕阳的照射,于是将手抬起,晃动着,追寻着那零零散散的光点,仿佛一切烦恼与疲惫,都随着与光照的重合而置之度外,他的身体渐渐舒缓。

高空的光,恣意地追逐着,绽放着,撕扯着乌云,

低靡的光,挣扎地生长着,蓬勃着,明亮着阴霾。

从苏黎世到度假村只有几十公里,程木白接到洛齐楠的电话后便驱车赶到了店里。

“真是难得啊,洛少爷还记得我呢?”

一进门,程木白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咖啡店里,洛齐楠笑着合上了手里的书,小小的酒窝再次浮现,溢出满满的平和。

“主要是知道程小姐最近忙,都不敢联系你。”

声音从角落传来,程木白甩着车钥匙走到了窗边,她闻言不自觉翻了白眼,轻车熟路的将高定的外衣取下,用简单的抓夹将鲜红的卷发盘起,高挑英气的一双剑眉衬着媚气十足的狐狸眼。

“怎么一个人坐着,萍姐呢?”

“回去了,今天为了迎接你提早清了场。”洛齐楠打趣到,他随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露出性感到魅惑的锁骨。“我的东西呢?”

程木白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瓶全新的香水。

“就这一个味道用了十几年了,你也不嫌腻。”

“不腻,我念旧。”洛齐楠回到,双眸前一秒闪烁着光亮,下一秒却又忽然之间消逝掉。他歪了一下头,望向程木白身后,程木白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看到了门上的风铃,风铃普普通通,透着阳光倾洒下的光,做工看着蛮一般的,自打程木白第一次来帮忙起,它就静静地挂在这里,四年过去,却还是如当初那么透亮,想是洛齐楠常常擦洗的缘故。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你”

程木白扶额,她认识了洛齐楠十几年,从幼儿园建立起的友谊,让她无比清楚面前这个人的心之所想是谁,因为她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从相爱到分离这兜兜转转的几年,也听着洛齐楠毫不避讳的表达对他的痛恨和思念,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她真的很多时候都想不通。

明明那么爱,为什么要分开,有误会说开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彼此折磨

然而程木白知道她该知道的所有的事情,她不该知道的,她也不会多问。因为她太明白洛齐楠有自己内心的一杆秤,他是再聪明不过的人,所以她不会劝,不会问,尽管她不理解。

“他最近挺好的,和盛凌娱乐公司签订了几个电影项目的投资。哦对,言清阿姨打算新启动美妆类产品,他正在联系着国内外几位着名设计师”

程木白看得出他想知道,也清楚他们终究有一天会重新回到彼此身边,只是他们还会继续撕扯着,但至少,她想让这份撕扯不要鲜血淋漓。

“既然在找设计师,你怎么不去应聘啊?”洛齐楠接住她的话打趣道。

“那你怎么不去呢?”程木白佯装生气回怼到,而后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接着说“我不是为了陪你吗?”

“你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别给我装。”

洛齐楠翻了个白眼打趣到。

忽然,一道闪电忽的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黑压压的天空中炸开,就像军用闪光弹一样在一瞬间把世界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急促的雨声却如噼里啪啦的火光接二连三的掉在大地上。

刚刚还好端端的天气忽然之间下起了倾盆大雨,洛齐楠的好心情也在忽然之间消散,程木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人神色开始不自然,紧接着,双手开始不自觉的发颤。

洛齐楠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眼球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没事吧”程木白紧张的起身坐在洛齐楠身边,她想到了这四年间为数不多的看到过死亡线上垂死挣扎的洛齐楠时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焦急的抚摸着洛齐楠的后背。

“没事没事”洛齐楠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一点一点尝试去掌控自己的身体。

终于,在几分钟的调整过后他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双眼微红,看起来有些疲惫。程木白看他稍微稳定了一点,便去给洛齐楠倒了杯水,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谢谢。”洛齐楠轻抿了一口,“接着说。”

“你确定你ok吗?”程木白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确定,说吧。”

洛齐楠转过身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看了看自己控制不住发抖的双腿,他叹了口气,世上不会永远有晴天,偶尔的倾盆大雨总是要来的,来就来了,就算自己无法享受其中,他也必须接受他,带着讨厌也要接受。

时间还是要过,还是要走。

“好吧”程木白顿了顿,“你不是一直让我盯着郑家吗?郑老爷子三天前过世了。”

郑老爷子是开国那一代的大将,郑家也是有过风光无限的时候,只可惜子侄不肖,内耗严重,所以郑老爷子膝下虽说儿女众多,但是不得不早早分了家,然而就算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据他所知,分家之后留在a城的就只剩两个儿子,小儿子年纪尚小,是个寻花问柳的主,至今无所出,这大权势必不会下移到他手里,那么这么说来,这权力的手杖,就只能

“是郑团拿下来吗?”洛齐楠开口,郑团便是郑家的大儿子。

“目前老爷子的遗嘱还没有公布,但是大概率是。”程木白说,“可是郑团膝下也没有孩子啊,他的独女不是之前就因病去世”

“有的嘶”洛齐楠打断了程木白的话,他的头开始不自觉的刺痛起来,声音有些发颤。“遗嘱什么时候公布?”

“两个月后。”程木白担忧的拍着洛齐楠的肩膀。

洛齐楠愣了愣,他心里不可察觉的乱了起来,默默神色慌张的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沉默…

洛齐楠心里有数,他目前的状况已经到了一个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状况,只是单纯的痛苦,但是不会影响他大脑的清醒。

不完整的部分也是他的一部分

也是他特殊的且有力的一部分

整整四年了,他有结果了,既然一辈子逃不掉,那就算了吧。

而且

也是时候了。

洛齐楠开口

“程木白,我得回国了”

程木白闻言诧异的抬起头,对上洛齐楠的眼神,疲惫而又坚定。

程木白其实也大概猜得到洛齐楠回国的原因,他虽然不太清楚郑家到底对洛齐楠有多重要,但是郑老爷子的离世一定意味着一次巨大的动荡,而这势必牵扯到洛家,而洛家该如何战队,何去何从?

这四年无论a城发生什么事情洛齐楠都可以作壁上观,但是一个人生来肩上扛起的担子是没有那么轻易可以放下的,逃避,躲藏,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是必死的一条路,洛齐楠可以在欧洲过过开心平凡的生活,可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权力斗争的漩涡里求一个九死一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担心洛齐楠再次发作,程木白拍了拍洛齐楠的肩膀。

“程木白,你团队的画展在什么时候?”洛齐楠忽然开口。

“下个月,你要”

程木白试探性的问道。

“把消息放出去吧。”洛齐楠说道。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程木白漂亮的眸子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一双如盛了三月暖意的桃花的眸子忽然笑开,

“洛齐楠,你是不是,想用”陆笙“这个名字。”

洛齐楠对上她的双眼,果然,这十几年友情的默契不是一星半点的。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多话。但是彼此都已经明白了对方心底的想法,提起这个名字,程木白和洛齐楠都陷入了回忆

曾经在初中的时候,洛齐楠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设计天赋与绘画天赋,甚至对艺术的热爱已经倾入骨血了。

只是那个时候,对于他喜欢艺术这件事情洛家人的态度十分微妙,洛齐楠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担子,作为洛家上一代掌权人的独子,如若他真的选择这条路,那么从他踏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在这个家庭内部立足的可能性,洛齐楠的妈妈赵蕊是心疼儿子的,这天下没有母亲不希望儿子开心快乐,但是在满是权力与金钱笼罩下的家庭里,追逐自己的爱好就等同于放弃了这华美权杖的使用权,赵蕊不是个无私的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拼死生下来的,在洛家的立足工具,离这权力中心越走越远,因为这等同于让她手里的权力也逐渐名存实亡。

洛齐楠的父亲洛熙大母亲15岁,生下洛齐楠也是老来得子,作为自己的独子,他也给予了极高的期望,而洛齐楠也不负众望,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聪慧,这让整个家庭都觉得这位来的集团少主必然能撑起整个洛家家业。洛熙也自然是希望未来掌控整个家族走向的权力可以顺利的下移到洛齐楠手里,所以洛齐楠势必要足够优秀与完美,以杜绝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

而当他们发现了洛齐楠的艺术天赋后,他们从未给予过洛齐楠任何帮助,专业的老师,专业的指导,他们从未给他提供过。但是也没有给予过任何的打压,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洛齐楠不会走上这条路,他没有那个自由。

因为这些身处权力巅峰中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在活自己,包括洛齐楠自己。

可是那个时候,他对艺术的的热爱已经到了浸入骨血的地步,甚至感觉只有在拿起画笔的时候他整个人才是活着的。于是他瞒着家里人拜托程木白用假名字“陆笙”偷偷报名了欧洲赛区的服装设计比赛,竟然在一众成年人里夺得了头筹,从那之后“陆笙”的名字便开始在圈子里声名大噪。很多人想要打听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陆笙”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陆笙”却像是一个极为神秘的不存在的人一样,不论通过什么途径,都没有人真正见过他是谁。而在那之后这个人却像是忽然消失在大众视野之中一样,近几年的展都没有出现过“陆笙”这个名字。

现如今这个名字重出江湖,势必会引来很多的流量与曝光度。

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但是紧接着取而代之的就是心疼,程木白太心疼洛齐楠身上的担子,洛家绝不会要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主,所以洛齐楠要去抢,要去争,要去大权在握。

而她更清楚知道,自己这个画展准备了一年多,需要一些流量和曝光度,洛齐楠也是为程木白着想,而同时,这个名字也不会引起洛家的矛盾,更重要的是,程木白清楚,洛齐楠是在赌,赌他曾经偶然提起过一句的事情,李恒桉到底还记不记得。

程木白看向窗外,像是钻石的表面裂开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缝,却得以窥见洛齐楠运筹帷幄的坚硬外表之下的那些纯良与真诚,程木白太过于清楚其中厉害与弥足珍贵,所以她的心口不自觉的绞痛了起来,洛齐楠的精神状况仿佛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她真的很担心,当心里这跟一直紧绷的弦断掉的时候,洛齐楠会怎么样,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只能旁观,因为洛齐楠的选择和决定,旁人根本无法干涉。

她只希望那个时候,李恒桉能在他身侧,毕竟那是唯一一个可以拉住洛齐楠的人

“你别担心,也别多想,我知道我自己。”看出了程木白的担忧,洛齐楠安慰道。

程木白没有搭话。

外面汽车的轰鸣,在瑞士夜晚的街头回响着,不比霓虹交错的城市,远远望去,零零散散的灯光将晚夜装扮得更加美丽,两旁的路灯闪烁,将道路变成一道卧在水中的彩虹桥。

桥上星星点点的光,为桥上的人照亮前方的路,闭上眼睛,风夹带着夜色,荡漾在路上。像有什么在平静无声,无声无息的流动着。

“李总在与设计师交涉”

李恒桉的助理站在办公室外接待着下来视察的李言清。

“这是第几批了?”李言清问到。

她穿着暗色的高跟鞋与通身的裁制西装坐在沙发上,亮黑色的齐肩短发,一边被掖到了耳后,戴了一颗精致而不夸张的单色耳饰,已近中年的年纪却仍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独有的强大气场总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冲击感。

“第六批了李董。”

助理强装镇定的看着手里的文件回答道。

李言清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秘书发来的画展宣传和调查报告,嘴角微微动了动。

她程木白是洛齐楠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这一点她们一早便知道,这次程木白重磅企划的画展里出现了许多新面孔,她已经吩咐秘书一个个都核对过信息,但唯独这个“陆笙”,背景奇特,而且这个名字一经发出就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一阵风浪,但是这个人除了多年前的一次获奖之外,再无其他信息,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简直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李言清联想到偶然间见过洛齐楠几次,那人都在家里的画室,结合洛家的情况,以及洛熙的为人,李言清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而且算着时间,洛齐楠大概率会在最近放出消息,因为郑老爷子去世,洛家也已经进入了一个权力摇摆的阶段,李言清不清楚洛齐楠在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那个负责任的小孩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我进去了。”

在看到设计师出来后,李言清便快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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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桉,还没有确定人选吗?”

进了办公室的李言清问道。

“母亲,”

看到李言清进来,李恒桉忙起身,给她端了一杯泡好的滇红。

“还在确定中,就是还没有找到与观念特别匹配的设计师。”李恒桉坐在李言清对面的沙发上,倒也不是真的没有观念匹配的设计师,只是李恒桉想要的只是那个人的设计而已。

看着儿子略微发青的眼圈,李言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段时间是不是没睡好?不舒服就歇一歇。”

自从洛齐楠走后,李恒桉就像发了疯一样工作,通宵都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连轴转,两天飞三个地方去跑生意。

她实在没什么能说的,她和时安的工作太忙,李恒桉从小几乎没有怎么享受过她们这两个母亲的关爱,李言清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人很多时候想要守住一些东西,就要舍弃一些东西,

只是她和时安不约而同的,都舍弃了她们孩子的成长过程,扪心自问,她无愧,因为那个时候她不得不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她们母子之间仿佛一直有着一道难以消除的疏离感,但这也怨不得李恒桉。

“母亲,我没事,就是最近要准备新产品,要考虑的事情多了点。”

李恒桉笑着回到,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有些疲惫。看着这张和时安无比相似的脸,李言清是心疼的。

“除了联系美妆系列的设计师这件事,其他的,你都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李言清拿过李恒桉手里的报表,见李恒桉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接着说。

“我很信任你,你也一直都是家里很优秀且最重要的人。交给你的所有任务,你都完成得很出色。”

李言清摸了摸李恒桉的棕色的卷发,又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无论怎么样,母亲和妈妈都是爱你且信任你的。”

李恒桉闻言心里一颤。

“这几年,我们都看得出,也都明白。”

李言清直截了当地说。而后起身端着茶走到了窗边。

李恒桉静静地坐着,这四年来身体上的疲惫远比心理上的疲惫要大,他不敢停下,每每停下,涌现的就是曾经的梦一般的流光溢彩。

可每每面对现实,如同玻璃房子被打碎

那些流光溢彩,一瞬间落了满地狼藉

李言清低望着手里的茶,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背对着李恒桉开口。

“当年,我和你妈分开了整整七年。”

李恒桉闻言猛然抬起头,一脸的惊讶。他从来没听过关于母亲和妈妈之前的矛盾。

“那个时候啊,我们真的很相爱,那个年代,我们能守在彼此身边是多难的一件事情啊,但是就在我们马上就要彻底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你妈妈忽然间消失了。”

李言清断了断,

“整整七年,我也生气,所以我们都不和彼此联系,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我们是没有什么筹码去赌未来的。”

已过不惑之年的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年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原因被迫非开,这其实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七年时间,他们各自被时间洗刷,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也在漫长的时光雨距离下,认清了真心。

“其实直至现在,我和你妈妈之间的问题也依旧存在,只是我们都清楚的明白,我们是无比深爱对方,也不再想要分离。”

李言清饮了口手里的滇红,她胃不好,却好喝茶。时安跑了很多地方才挑下的上等滇红。不会伤胃,反而养胃。

时安回来以后,她在公司的各处都能看到放好的滇红。

她不禁笑了笑,转头坐回了沙发上。

“母亲,我”

李恒桉顿了顿,他没有见过母亲细腻的一面,更多的时候,他看到的都是雷厉风行的母亲,直率,干练,仿佛从不会低头与认输。

李言清看着手中的茶说到。

“恒桉,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把情绪示于人前过,是因为我觉得非理性的情感会影响人的判断,可我现在明白了,人其实都是情绪动物,一味的压制是有违常理的。所以你想他,你爱他,都不会影响到你做出判断,因为人永远无法预知到底哪条路是对的,有的时候抛硬币的落脚点比精打细算推敲出来的落脚点还要完美,所以很难去说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母亲,那我该怎么办,我很爱他,可是我无路可走,我都不知道该向哪里使劲,我找不到他”

李恒桉满脸无奈的说到,然后慢慢的,眼神中的空洞,转变成了无望,甚至是绝望。

他未曾停下一刻的寻找,只是每次都像大海捞针一般,他寻不到。渐渐的,他也不想再低头去寻找了,多次寻觅无果后,也怀疑过,洛齐楠的离开究竟是不是单纯的想要甩掉他,可他不甘心。

那三年有洛齐楠的日子,美好的太过惊艳了。他放不下,也不想放。

想到这,李恒桉摇了摇头,他不清楚洛齐楠到底为什么要将他抛下,但是在洛齐楠的事情上,他不想恨他,他真的不想。因为他坚信着,洛齐楠有苦衷,他比谁都愿意相信洛齐楠。

在被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后,仍然坚信。

“你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你找到,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李言清轻抿了一口红茶,将黝黑的头发拢到耳后。“不要太过于忧虑,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李恒桉些许迷茫的抬眸,走过去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文件。

“我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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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的那一瞬间,文件中的一切像是穿越重重光阴向李恒桉发射了一颗炫目的彩色炮弹。砰的一声在他的视线中炸开,将他的世界摧残成了一座流光溢彩的废墟。

【木白cypress当代艺术展览】

主办方:木白设计团队”

李恒桉向下看去,顺着李言清的手,在参展的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陆笙”

---轰---

一瞬间,万物倾塌,掀起一阵狂风,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刮来。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命运之神,那么李恒桉想,现在他应该也来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时刻,他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那个近乎寂灭的地方,传来齿轮般的刺耳声响,将他引导着从他的世界坠落。

”是是齐楠用过的一个名字。”李恒桉的声音近乎微弱,他双眼通红的盯着画展的宣传单,周围的一切,声音、气味,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世界猛烈膨胀又骤然收缩。

“我就知道。”李言清温柔的笑了笑,“护照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在你书房的桌子上。”

“我可以去找他了?”李恒桉闻言震惊地抬起头。“可是他在欧洲啊!”

李恒桉从小就知道家里有一条铁讯,不涉外,甚至连出国旅行都是能少就少,尤其是欧洲地区,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恒桉的护照一直都是由他母亲保管的。

“我给你打点好了,你只要记住,不多问,不多和人交涉,除了相熟的人,早去早回,尽快回来,不要在欧洲逗留太久。”李言清略带威胁性的声音传来,不容置疑。

“好的母亲,我会的。”李恒桉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李言清深吸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她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随即又释然的一笑。

“算了,没什么,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洛齐楠这几天都没怎么去过店里。

“再看看这幅?”见洛齐楠紧皱眉头端详画作的样子,一旁的人说到。

那天参展的决定让洛齐楠有些着急,为了准备画展,他去了同在瑞士的表哥家,试图从他的藏画中找寻些灵感,然而看的越多却越摸不着方向。

“还有吗赵起禾?”洛齐楠埋在一堆画里,并没有抬头。

表哥一头棕色的头发,戴了一副金丝眼睛,一身白衣勾勒出肌肉的线条,与洛齐楠比起来,他的皮肤暗了许多,想必是常运动的原因。五官虽与洛齐楠些许的相似,风格却是截然相反的。

他手里正展示着一幅新收到的人物画,身旁的桌子上堆积着零零散散的画纸,那些痊愈的病人在知道自己爱画后,常会送些画以示感谢,大多都是上品,他看入眼的才会留下。

“都在这里了。”赵起禾无奈的扶了下眼镜。

洛齐楠的神情很是焦虑,看来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他们哥俩虽说都在瑞士,住的不远,但是平日里都只有赵起禾上门拜访洛齐楠的份,今天洛齐楠突然到来,到让赵起禾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禁撇了撇嘴,仔细算起来,他已经几乎四五年没有画过画了。

“你以前都很喜欢从我这些藏画里”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走进屋里,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在书桌夹层里翻出来一副几年前洛齐楠的手稿。

“看看这个?这是以前你给我的。”

洛齐楠转过头,长长的头发已经在翻找中散乱,沾上了些许汗水,几缕较短的懒散的搭在额前,眼神显出些许疲惫。

他伸手接过画稿,是他在离开之前的一副未完成的画作

那个时候,整个家里唯一一个支持他做自己的就是赵起禾了,所以洛齐楠会偷偷的给他一些自己没时间完成的初稿,让他帮忙保管。

意识有些散,画面上并不规整的的线条,逐渐勾勒出的山川雏形,仿佛过往的色彩缓缓地盛开,在视野中凝固分裂成几多汹涌的思绪。

曾经出现在记忆中的景象,严寒之下,极高的海拔之上,游走在他心间的一切慢慢地汇成一个地点。

“你当时一直说想去这写真来着”赵起禾话音未落。

“是雪朗峰。”洛齐楠斩钉截铁的说。

“你还记得?”赵起禾有些惊讶。

“那是自然,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就想去了。”洛齐楠露出些许期待的神情。他仔仔细细的捧着手稿,眼神明亮了起来。

他一直都有很多的想要与期盼,他想要去很多地方,他想要做很多事情,只是放眼望去,漫漫前路一直是鲜明的黑白色,没有颜色的缤纷,没有靓丽的点缀,像是在阴雨之下的,但洛齐楠清楚,穿过这些,就是他想要的那些涂满了光鲜亮丽的色彩的画。

赵起禾呆愣了下,随即取下了眼镜,以往的洛齐楠可没有这么鲜活。

站在医生角度来看,这样的反常对于洛齐楠而言,往往预示着过度的耗散,偏离他们理想的状态。

“你最近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赵起禾盯着洛齐楠问道。

那人极其轻微的眨了下眼:“23天前。”

他停顿了下,“夜里睡觉的时候。”

“其实那天我挺坦然的。“洛齐楠抱着手里的画站了起来。

“哥,或许我一辈子都会复发,一辈子都会与之相伴。那为什么我还要心力交瘁的担忧着下一次的到来呢?它不会停止,它迟早会来。”

洛齐楠的眼神是空洞的,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一样,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渊,又像是一尘不染的光。

“不论我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积极的,消极的,我都不会摆脱它。”

微风过境,从窗户吹进阁楼,将洛齐楠的衬衣带起,一阵凉意从领口灌入,他不禁微展双臂,与风拥了满怀。

“而且,我必须回到正轨了,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无解,我就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洛齐楠转过身看着背后的赵起禾,阳光从窗外射进,打在洛齐楠的背上,他看起来那样熠熠生辉,却又阴郁不已。

赵起禾看着洛齐楠,眼神不由得飘忽了一下,洛齐楠的话让他有些心惊,也有些心疼,他假装低头扶了一下眼镜,再抬头,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嘴角换上笑容。

他抿了抿唇,走上前搂过他的肩膀。

“不说这些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掩饰一些什么,避开了话题。

他看着身旁,这个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弟弟,从小到大,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踽踽独行的穿过那些繁花似锦或是死里逃生,到最终,洛齐楠还是只能自己坚强的用病躯拥抱深深的绝望。

他不可能张口劝洛齐楠停下,也没有办法推着他前进,属于洛齐楠的舞台,终究只能他一个人演完这场独角戏。

他作为哥哥,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自觉的咬了咬牙,无限的自责与难过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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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齐楠在这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就打算出发去雪朗峰。

“去雪朗峰的话,需不需要我陪你?”赵起禾换过西装后下楼,洛齐楠正坐在沙发上起着底稿。

“你不要去授课吗?装什么?”洛齐楠并未停笔,边画边说到,他偏长的头发随意的搭在额前,慵懒而魅惑。

赵起禾看了看手表,这个点,他的学生应该已经过来接他了,他的车坏了,便麻烦了课上一位新来的交换生。思此,深邃的眼神中多了些特别的意味,随即戴上了眼镜。

“那你画完自己去吧,记得多穿点。”说罢便出了门。

洛齐楠在完稿后,就着窗外的柔光端详了一阵,又填填改改了几处,

小心的将底稿夹入书中,这是他热爱的,炽热的,许久未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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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这天地间的冰峰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是人世间的高山齐天际屹立着。

冰峰的模样十分壮观,是独属于他的皑皑之巅。

洛齐楠提前下了火车,在山脚的米伦小镇徘徊着,这儿的每幢木屋都美得有资格出现在明信片上,一排排一座座以雪山为背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

洛齐楠静静地走在小路上,此处的海拔较高,凉气让他不住的打了冷颤。相遇的陌生人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在这座与世隔绝,却文明宁和的小镇,保存着阿尔卑斯最朴素的山村氛围。

随着路边的路标,寻到了一处被不同种鲜花簇拥着的木屋,他预定的那家旅馆。

“你好,我刚刚有在网址上预约。”

洛齐楠推门进入。

他将画包放在玄关处,扎起头发。室内的温度让洛齐楠的身体渐渐回暖,脸颊被暖的泛起红晕。

“是洛吗?”

老板从柜台里探过头来,是一位慈祥的白人妇女,看年纪已是年过半百,灰白的头发微卷,却依旧画着精致的淡妆。

“是的。”洛齐楠微笑着答到。

“你是中国人啊。”老板看着洛齐楠的面孔说到。

“最近还不少中国人来呢,镇上就有个剧组在拍戏。”

民宿的老板办理着手续,洛齐楠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旁的留言墙上,与普通的留言墙不同,上面贴着的都是色彩斑斓的长纸条。

“这是我们的许愿墙,都是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客人许下的愿望。”老板慈笑着说着。“你也可以写哦,这里是离上帝很近的位置,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他随手从桌子上挑了一张蓝色的纸条,写下了一句话。

随后,洛齐楠跟着老板上楼,

“楼下就是餐厅了,我们会准备餐食的”

“谢谢”

他进了房间,支起了画板,专门定了这个正对着雪山的房间,一推开窗户,外面的清新与通透便涌进人的视野。

他深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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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那么喜欢看这部剧啊?”

时光闪回,洛齐楠续着短了些的头发,被一旁的人询问道。

外面的雪在放肆的下着,狂风呼啸,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噬。屋内的两人依偎在一起,纱幔低垂,朦朦胧胧,空气是平均的,温温的,炉火也缓缓地飘着红色的光。

“【女王密使】不是007系列里被骂得最惨的一部剧吗?”那人接着说。

“是啊,”他轻快的答道,“但那又怎样,不妨碍我喜欢。”

“为什么啊?”一头卷毛蹭过他的脖颈。

“”他愣了一阵。“因为邦德一直以来都是英雄一样的角色,完美,锋利,拯救世界,就像是很多人的一个梦,我总认为邦德是不会老的。”

他顿了顿,“但其实,邦德也是普通人,有自己的爱情、婚姻,他也要过着平凡的生活。小时候做的那些英雄的梦,终究会在现实面前醒来,他跟我们一样,也得面对生活的琐碎。”

那时的他,脸上多了些稚嫩,也稍显圆乎。

他一手蹂躏着身旁人的卷发,一手拨弄着他下巴上的小胡渣。

“我倒没想那么多,但这部剧的景色是真的美。”那人答道。“等我考完了,我们一定得去转转。”

“行啊,到时候租一间木屋,看看花吹吹风。”洛齐楠笑到。

“啊呀,那我不就可以,美人在怀,美景入眼,多快乐啊!”小卷毛故意打趣道。

“闭嘴吧你!咱俩这,你更应该是美人吧,卷发公主?”洛齐楠装模作样的弹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撩拨的攀上了那人的脖颈。

那时,一盏灯一个屋檐一张柔软的床,他便不再恐惧夜晚的降临。

他们相互取暖,总有甜甜的觉,做着美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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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光再次重叠,他们却终究与过往相隔,在时间两岸遥遥相望,泪流面满。

距离画展,还有着小半个月的时间,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这一切,面对李恒桉,但是他也并不急着去准备,又或许,根本没必要准备。

四年,早已是沧海桑田,他不知道当年他的离开给李恒桉带去的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也没有估算过,离开的这四年,对自己究竟又是怎样的折麽,以至曾一度画地为牢再也不敢迈出一步,在虚空里寂静的辗转着,撕扯般思念着

门铃轻响,将他的思绪拉回,洛齐楠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去开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洛齐楠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因为伴随着寒意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海洋的味道,一股熟悉而久远的陌生感

“真是好久不见啊。”来人说道。

这四年,是命定,是不得已,是一个轮回。仿佛他们不得不顺着时间的两端背道而驰,然后在筋疲力尽之后再次相逢

李恒桉的心情有些杂乱,面前的人,近在咫尺的人,是自己寻了整整四年的人,是他深爱的第一个人,也是抛弃他的第一个人。

他排练过无数次见面时的高傲,就算洛齐楠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能笑的如往日一般骄傲,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里,他活得有多好,过得有多精彩。

可当真的久别重逢,看着面前的洛齐楠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瘦的深深凹陷着,拉门的手骨节分明,甚至染上了过于苍白的颜色。

那些隐匿在心底的怨恨,曾以为难掩的恨,竟在对视的刹那间离散。

他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他们,过得都不好】

李恒桉强装着镇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脸上挂起了排练好的神情,以俯视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略带诧异的人。

“不让我进去坐坐?”李恒桉戏谑的说到。

洛齐楠心中闪过无数的疑问,他也有些惊讶,李恒桉竟然真的因为“陆笙”这一个名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了过来。

听到头顶传来的略显轻蔑的声音,洛齐楠才缓缓回过神。

“进来吧”他握着门框的手不由收紧,目光在李恒桉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他们拥有过相伴的近三年,撕扯的四年,分离的时间多于陪伴的时间,所以洛齐楠不得已,在自己的泥潭里伶仃地挣扎着,多少次深陷其中,垂危之际,虽是李恒桉的笑颜支撑他不放弃,他却始终无法跨过心里那一道长河。

他并不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步,只是难以控制的,难免痛苦。

李恒桉跟着洛齐楠进门,看着他的背影,衬衫已被凸起的肩胛骨顶起,脊背也不及当年年那么有力,而是略显虚弱的微微弓着。

【他真他妈活该的】李恒桉内心吐槽到。

屋内的书桌旁,两人安静的对坐着,寂静的有些过分。

洛齐楠沾着些潮气的睫毛动了动,“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瑞士又不是你家的,是我不能来吗?”李恒桉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答道。

“不过你也真可以,跑的够远”李恒桉抬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李恒桉就开始马不停蹄的连夜订了机票飞到苏黎世,一路驱车到了米伦,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眼了,就是为了迫切的看到这个让他魂牵梦绕整整四年的人。

洛齐楠低头避开他炽热的视线,不作声,他听着带刺的话,却丝毫不想回应。

二人的沉默凝固了空气

李恒桉没有了当年的稚气,曾经最朝气蓬勃的那张脸上挂上了些沧桑。

他听到李恒桉轻笑了一下,“不想说话?倒也是,洛先生是要全世界跑着享乐的贵公子,岂是我能揣摩的。”

他一把上前抓住洛齐楠的手臂,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洛齐楠感受着手臂上越来越大的力量,从见到李恒桉起便死死压抑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迸发了出来,他充斥着怒气的眼神正对上李恒桉的视线。

李恒桉捕捉到了洛齐楠满眼的愤恨,仿佛泛着失望与怒火的腥红的血气,如此混杂的,强烈的,思念,憎恶,怀疑,悲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与爱意。

他没见过洛齐楠如此的神态。

一瞬间,惊到了李恒桉,他眉头呼地舒展又皱起,松开了手,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坐回到沙发上,身体向后仰去,与洛齐楠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李恒桉很想心平气和的问问他这些年的事情,问问他这些年的经过,只是裂痕太大,他精疲力尽的沿着悬崖奔跑,却始终没有找到能够通向对岸的桥梁。

他有些慌了。

今夕逢故人,难知悲与喜

洛齐楠转着被李恒桉捏红的手腕,叹了口气,他意识到刚刚的失控,调整了情绪,尽可能像曾经一样的温和。

“对不起。”

李恒桉侧过头静静地说道,神情有些无措。他回想刚刚的触感,洛齐楠的手腕什么时候变得那样纤细,一层薄薄的皮肤下甚至透着血丝,能清晰的看到血管,触感并不好,骨节突起,甚至有些硌手。

洛齐楠没有接李恒桉的话,他只是默默的垂眸,眼神是看不见底的深邃。

“李恒桉,你来,是想干嘛?”洛齐楠忍不住开口问,他知道刚刚的情绪失控,特意放缓了语气。

只是他话音刚落,李恒桉就委屈的撇了撇嘴。

洛齐楠的声音激起了他内心的涟漪,四年的分离让他快要忘记洛齐楠的声音了,他日思夜想的,无非是再听到他的一句话,听到他的声音,至少给他的世界里带来些色彩。

是和高中一样温文尔雅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当年就是被洛齐楠的声线勾了魂,如今一样,洛齐楠唤的一声“李恒桉”,就足以抚平他连夜赶来瑞士的疲惫。

“我我来看。”李恒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波澜。

洛齐楠并没有理他,他翻涌而上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四肢与大脑,那种起死回生却又犹如晴天霹雳的痛与欣喜交织的感觉快要将他淹没的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想与李恒桉在争论很多,他知道他赶不走他。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走到刚刚装好的画架旁,将衬衫袖子掖了上去,白净而又显着肌肉线条的手臂微微露出,然后将手稿卡在展开的画布上

“你自便吧。”

他曾无数次的挣扎去痊愈自己,那些剧痛的,濒死的感受,让他一度放弃生的希望,为此,他自残似的在这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求的一丝生机,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条路是永无止境的时候,他终于有空驻足下来,感受穿堂而过的微风,温暖的,柔和的,虽是伴着血气,却无比的令人动容。

所以他释然般接受了无法痊愈的现实,

所以他不再浪费时间与过去纠缠,

所以他睁开了眼睛开始向前方跑去…

因为岁月的年轮推着所有人往前走,对于洛齐楠也是一样的

再不拼了命的起飞,

他又要浪费自己多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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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下,窗外的红霞映在洛齐楠的脸上,李恒桉坐在沙发上,看着窗边安静画画的洛齐楠,他的目光从洛齐楠的头顶落下,微长的黑发有几根搭温柔的在眼前,额发轻掠,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发梢后隐约闪亮,高挺的鼻梁,衬衫扣子解开了两个,露出了一截白皙秀颀的脖子,李恒桉静静的看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个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好看的如美玉一般。

李恒桉定了定神,眼神看向窗外,他其实多次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但此刻,他也不觉得焦急了。眼前的洛齐楠,是他想了太久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就已经没什么好多问的了,一个人的选择总有他的理由,洛齐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他承认自己迫切的想知道那些“为什么”的答案,可此时,阳光之下,微风习习,稍凉的温度从窗外涌进,吹散了屋内的香水味。李恒桉一直都是活在当下的人,就像当下的他,只是想静静地享受这片刻岁月静好,

仿佛他们没有分离过,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仿佛他们像曾经预想的那样,

他们与彼此之间有很大的间隙,四年的间隔,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相拥,有恨,有怨,有悲伤,有不解。但他们一致的选择绕开那些,急切而疯狂的逃离这四年的煎熬。

他们的默契是十乘十的,他们都再往前看,过往的事情依旧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他们依旧在迷宫里寻觅着对方的踪迹,兜兜转转,精疲力尽,直到在一墙之隔的后面寻到了对方的声音,便不顾一切的隔着墙呼唤着,他们终有一天会在迷宫里找到对方,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在墙这头听听恋人的声音。

雪朗峰下,鸟儿声声

矮矮木屋,对影双双

世人感慨,岁月会磨平人身上的棱角,让人面目全非,但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们总会遇到一些特别的人,拥有一些特别的理由,让人在这无尽的时间海浪中,始终保有最纯粹的一面。

“你们见面了吗?”电话那头的程木白焦急的问到。

“嗯”洛齐楠在餐厅门口站着,不由得从口袋抽了根烟出来。

“没,没打架吧?”程木白试探地问到。

“害,”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草的气息平静了心里的焦躁。他不常抽,除非情绪起伏太大。

“挺挺平静的,也没怎么吵,就可能,有点不习惯。”

“齐楠,我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做了决定的时候肯定就有了心理准备了。”程木白沉默后说到。

“但我希望你开心,不论什么事情。”

洛齐楠不自觉的轻笑道,“好的,程大小姐”

“回来一起吃饭,请你。”烟渐渐燃尽,他狠狠的吸了最后一口。

“好嘞,到时候可得好好宰他李恒桉一顿。”程木白笑着说,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餐厅里,刚盛好饭的李恒桉寻找着洛齐楠的身影,见他在门外站着,便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开始抽烟了。”他看见了洛齐楠手里的烟头。

李恒桉撇了撇嘴,“你不是,最讨厌烟味吗?”

“刚来的时候就抽了,习惯了就好了。”洛齐楠一脸冷漠的抬头看着李恒桉,他棕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室内的气温高,他的脸透着浅浅的红,可惜琥珀色的眼睛里多了些沮丧。

“抽烟不好”李恒桉心里掠过一丝错愕。

“嫌闹心你别看不就行了”洛齐楠满不在乎的说到,他淡淡地吐出一口烟雾,望着远方,眼中似乎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李恒桉被这句话气到,他咬了咬后牙,上手扯住洛齐楠的手腕,将人轻轻扯进自己怀中,顺手扔了洛齐楠拿在手里的香烟。

“你真爱抽就多抽点,别是为了故意惹我关心你。”李恒桉脾气也硬了起来,洛齐楠如今是真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原地僵持了一会,洛齐楠看着李恒桉泛着怒气的眼睛,悲哀的摇了摇头。

“我不爱抽,但是我想抽,你要拦我吗?”他静静地问到,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外面的气温开始降低,洛齐楠单薄的衣服被风吹起了弧度,李恒桉微微的叹了口气,沧海桑田,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去管洛齐楠,只是静静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洛齐楠肩膀上。

“少抽点进来吃饭吧。”声音难抑悲凉,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餐厅。

洛齐楠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李恒桉的背影,他微长的头发随风飘起

星空之下,原野之上,

时光打了个褶,把人们卷进去

在这道褶皱里,他再如四年前那般,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如今的二人之间,却被时光的流转隔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们都不知该如何迈过。

与洛齐楠而言,这不止是一道沟壑,更是横在他心底刺痛难忍的一根长针。

思绪至此,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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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他们一致决定去散散步,李恒桉把自己的围巾取下,随意的搭在洛齐楠脖子上,就那样搭着,洛齐楠没有把它系上,也没有取下。

夜晚如同一块绫罗的纱,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镶嵌着钻石,放上几块沾着水晶粉末的云朵,然后铺在天上。米伦小镇的夜晚听得到偶尔的犬吠或是鸟鸣。

他们不远不近的靠着,沿着花群并排走。

【谁都想说话,却谁都不开口】

直到远处人群的喧闹声传来,洛齐楠打破了宁静,“老板说最近有个剧组在镇上拍摄,你知道吗?”

借着远处的灯光,李恒桉看了过去,他想起来前几天收到林奕含的消息,“是的,是盛凌旗下的一个新电影,你记得林奕含吗?”

洛齐楠闻言顿了顿,“林奕含”他们两人当年在一起,林奕含可没少牵红线,作为洛齐楠的同班同学兼小弟,又作为李恒桉的发小,他始终记得当时告诉他自己和李恒桉在一起了的时候,他精彩的表情,像是那种不知道哪个儿子变了闺女的心酸,与促成一段缘的欣喜交织的奇怪表情。

“当然记得了,怎么了?”洛齐楠轻笑了一下,说到,其实这几年他也和林奕含断了联系,只是零零碎碎的听过些关于林奕含的事情,知道他进了盛凌,也一步步的越来越火,参演的电视剧,电影都拿到了很好的口碑。

“他就在这个剧组。”李恒桉没有多说,他转过头看到了侧立身旁的洛齐楠,淡淡的笑容挂在微红的脸颊,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啊?”洛齐楠有些惊讶,他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

“这个电影是盛凌旗下的,林奕含是现在盛凌的当红小生。”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慌忙的解释道。“但我一直都不知道的,是我到瑞士之后林奕含给我发消息我才知道的。”

李恒桉慌张的转了转眼珠,他怕洛齐楠觉得自己是故意跟踪他的。

“我没有说不是因为什么别的,而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些故人万一他们问东问西,你又不愿意说,那岂不是让你更不开心”

李恒桉有些委屈地微微垂下了头,头顶几撮可爱的小呆毛也跟着垂了下去。

洛齐楠愣了一下,只是眼神中的不自然瞬间就被掩盖,其实他们之间有着很多的问题,他也清楚李恒桉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洛齐楠,因为这四年,洛齐楠几乎知道所有关于李恒桉的消息,可李恒桉却对洛齐楠一无所知,这种不对等的信息差,会让人更加的抓心挠肝,他不敢想象那种爱人完全杳无音讯的感觉,是多么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但是李恒桉从未开口,他给足了洛齐楠尊重,只是小心翼翼的陪着洛齐楠,从不越界。

洛齐楠的确有些抗拒面对过往,也不太想接受故人的盘问,更何况是曾经如此亲密的人,

但是既然决定了要面对,那又有什么好别扭的,他还没有矫情到连朋友都不想见。

“走吧,去看看林奕含在不在。”洛齐楠抬眸,“去给“故人”打个招呼吧。”

曾经的他,试图去抹掉这一切的回忆,为了这样的执念,他不惜撕裂自己的未来,在无尽的绝望中反复尝试,直至鲜血淋漓的内心再也无法愈合,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灵魂,才幡然醒悟:那是他挫骨削皮也消不掉的过往,因为那些痛与快乐交织的时光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

于是他开始试着独自去接受,试着从疼痛中感知美好,试着在绝望里生出希望,不过还好,他在这四年的光阴中跌跌撞撞,终于寻觅到了丝缕。

他眼神对上了身旁的李恒桉,李恒桉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漂亮的眼睛微微颤抖,长而密的睫毛轻垂。

洛齐楠不知道他们还要不清不楚多久,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沟壑有多深,时好时坏,不冷不热。这种状态对两人都是一种折麽。

与其如此,不如先一起面对,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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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林奕含静静地坐在摄像机旁,审核着今日的拍摄,导演在一旁卖力地和他讲解着今天拍摄的进展,他却并未听进分毫。

“你怎么了,臭小子,魂飘到哪去了?”导演佯装生气道。

“啊,抱歉刘导”林奕含这才回过神来。“我刚刚走神了。”

“我明天再和你说吧,看你心不在焉的,估计你现在脑子里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咯。”

林奕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导是圈内很有名气的前辈,兢兢业业,又很平易近人,林奕含心中是敬重几分的,今天的状态多少有些不好,是因为中午收到了李恒桉的消息说他见到洛齐楠了,只好赔罪般给导演微微鞠了个躬。

导演走后,偌大的拍摄地就只剩几个清理道具的工作人员人,林奕含便直接坐到了房车旁的躺椅上,米伦小镇忽然降温,他今天拍夜戏,被晚风吹的有些头疼,他轻柔的按了几下脑袋,有些疲累,但是没有办法。

“我们的大明星还没有休息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奕含忽的睁大了眼睛,他哗一下站起身来向后看去。

"李恒桉!你真的来了啊!”林奕含他还保持着拍摄时的妆发,微棕的头发看起来十分蓬松,他特色的内双眼睛,并不需要过多的粉墨加持,蓝白色的毛衣衫衬得他干净又阳光。

“洛洛哥!”林奕含看清李恒桉身边的人后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他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好似急切的想说着什么,嗓子里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四载的风景敛息,将这坎坷绵延的命途暂停。像是梦境遗落的钥匙忽然启开禁忌的回忆,万千悲恸歌颂着、敲打着他们。

“洛哥!”林奕含激动的朝他们跑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难以克制的将许久未见的旧友揽入怀中。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洛哥你怎么瘦这么多啊!”林奕含直接忽略了李恒桉,慢慢松开了紧紧抱着的洛齐楠。

林奕含好像还想要说什么,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然后不自觉捏了捏洛齐楠的胳膊,瘦的仿佛能直接掐到骨头。他看着瘦弱许多的洛齐楠微微叹了口气,丢了半条命的,何止他李恒桉一个?

他眼含热泪的看着洛齐楠身旁的李恒桉,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当年洛齐楠刚离开时,李恒桉疯了一样的四处打听,甚至跑到了洛家老宅,却都毫无音讯。后来,李恒桉简直失了魂,他怕让阿姨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就自己在他的小公寓里呆着,那段时间,李恒桉连着几天几夜不合眼,滴酒不沾的人也开始酗酒,林奕含问他为什么喝酒,他说醉醺醺的时候,仿佛就能看到齐楠的影子,不过喝酒也好,至少醉到不行的时候,李恒桉能睡着。

可惜后来什么都没用了,李恒桉也就不再喝了,长期失眠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林奕含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偷偷给他下了安定。

觉到是睡着了,却是把他吓得够呛。

李恒桉哭了整整九个小时,不管是在睡着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

李恒桉把自己放进一个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背抵着墙,手里若有似无的抓着什么东西,渺小的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宠物…

脸色苍白又阴沉,毫无血色,总有些撕心裂肺,在无言中。

那天李恒桉彻底清醒的时候是在傍晚,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静静的,一语不发。

林奕含进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李恒桉痛打的准备了。

“…对不起啊”林奕含远远的坐在房间对面。

李恒桉却没有动手,只是缓缓的开了口。

“奕含…你知道吗?”

“我梦到齐楠了,在高中的那场学生会选拔上,他特别穿着西装站在台前,说他一定能胜任那个职位…”

林奕含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我威胁你们都给他投票,因为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恒桉说罢低下头,麻木的转了转自己的双手。

“下场后我去找他,他也正好来找我,手里挥舞着统计名单,冲我跑过来,他一步一步像踩着阳光一样奔向我,笑得那么好看,我就知道,我们肯定赢了…”

李恒桉的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星光,一瞬间的,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他的声音沙哑起来,带上了原有的悲伤。

“他笑得好开心,真得好开心…”

“可我哭了,因为我知道那是梦…”

林奕含微微垂眸,那段时光太过于鲜血淋漓,纵使过了这么多年,每每回想,依旧心有余悸。深处娱乐圈,他见过太多浓烈而疯狂的爱情,真的,假的,戏里的,戏外的,那些感情看似汹涌而澎湃,却终究比不上自己身边的惨烈。

作为旁观者都尚且觉得痛彻心扉,又何况亲历的当事人呢。

可是当这四载的光阴流转,洛齐楠也好,李恒桉也好,都是他最亲密的兄弟与伙伴。直至现在,当他再次看到这一双璧人跨过时间的长河站在自己面前,他都分辨不出谁才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

“别哭了,怎么还哭上了?”洛齐楠微笑着拍了拍林奕含的肩膀,眼睛亮亮的,大抵是他眼眸中所带的光亮过于耀眼,顷刻之间,万物生长,野蛮绽放,肆意妄为。

李恒桉看呆了,洛齐楠察觉到身旁那炽热的目光,故意的又眨了眨眼睛,平添几丝魅惑。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你了,忽然看到你,有些激动。”林奕含抽泣的说道,他看着两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一起,不由得想起,那段日子,真的太苦了。

“好了好了,丢不丢人啊,哭的丑死了。”李恒桉有些吃醋的把林奕含从洛齐楠手里拉开。

目睹了全程的洛齐楠偷笑道,眼睛亮亮的,像是装满了繁星一般,微微抬头,对上了李恒桉的眼眸。

“丢什么人啊,你当时哭的不比我丑多了。”林奕含气恼的说。

闻言,李恒桉眸子暗了暗,洛齐楠也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他不清楚当年自己离开之后李恒桉是怎么过的,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都过得苦不堪言。

觉得外面太冷了,林奕含就带着他们进了自己的房车,三个人就像当年一样,聊着家常,聊着未来,

“你还好吗?洛哥。”

“我挺好的,确实好久不见了。”洛齐楠微笑着说到,显得有些紧张。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俩。”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你是正巧就在这边吗?“

“是的,我在这里度个假…话说回来,恭喜你啊,现在也成了大明星了,在盛凌呆的怎么样?”

“蛮好的,老板也很器重我,现在虽然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但是也很充实。”

“那就好,我听说"

林奕含心里有万千的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个盘问洛齐楠的好时机,于是他们闭口不谈曾经的日子。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好朋友,年龄相仿,志趣相投,本可以一辈子莫逆而交,只可惜旦夕惊变,从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涯路远。可是好朋友就是好朋友,不论远近,不论时间,跨过爱怨,他们也会立于时间与距离之上,举杯共饮,把酒言欢。

那天之后,洛齐楠不在李恒桉见面,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李恒桉呆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那么那么让他渴望,却也那么那么让他不安。他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对李恒桉的爱与思念,他也明白李恒桉对自己的爱丝毫不减当年,他心中是庆幸的,是感激的,也是得意的。

但同时,他的脑子也很乱,他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这四年的分离?怎么告知李恒桉自己对他这些年的怨恨?怎么揭开这那些惨不忍睹的往事?究竟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到李恒桉,也不伤到自己?回国之后,又要怎么处理洛家上上下下的问题?怎么处理当年的事情?从何入手?郑家又该怎么解决?李恒桉家到底藏了些什么?

无解。

脑子越来越乱,洛齐楠干脆谢绝了李恒桉的来访,他告诉李恒桉自己需要静一静,李恒桉也并没有继续纠缠。虽然他内心有万千的气恼,不解,委屈,怨恨。他依旧没有选择来打扰洛齐楠。

时至今日,李恒桉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让他自残般舍弃掉拥有的所有,包括那些年的自己。

他清楚,洛齐楠爱的并不比自己少一丝一毫,却会选择这样一条不见天日的绝路;在一点光亮都没有未来里,寻找着过往的回忆,也让自己,在那段没有洛齐楠的时间轴上,孤注一掷的迈着步。

那些没有彼此的日子或许孤独的如走钢丝一般,或许更甚。

每当想起,李恒桉就觉得恨意陡升。

可美美洛齐楠单薄的背影,心中的恨意却又倏然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洛齐楠终有一天会给自己一个解释,也坚信,这四年的分离,洛齐楠绝对不是想甩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

于是他带着满腔的愤恨画地为牢,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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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洛齐楠也一心投注到了他的画作上,他起步落笔行云流水,再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后,他已经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整个画面明亮协调,山体巍峨峻朗,但是洛齐楠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妈的。”洛齐楠暗暗骂了一句。

他抬眸看着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雪朗峰,心中的空虚陡增,思索至此,他打算找时间进一趟雪朗峰。

“丁零零”洛齐楠的手机响了,正巧是程木白打来的。

“喂,齐楠啊”程木白声音有些焦急。“画展这边临时出了点事,可能要推迟了。”

“怎么回事啊”洛齐楠闻言也紧张起来。

“出了点问题。”程木白说到

洛齐楠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小问题,程木白的声音不应该听起来这么绝望,毕竟这个画展从去年到现在已经筹备了一年多了,可以说是程木白一直以来的心血了。

“资金问题吗?。”洛齐楠断了断。“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啊。”

“”那边沉默了很久。

“洛齐楠我觉得”程木白深吸一口气,十分颓丧的说道:“我好像从来,一直以来,都没有真的认清一个人”

“什么意思”洛齐楠紧张的问到。

电话那头的程木白靠在窗边,她的身体深处传来疼痛,说不清是哪个部位,四肢,腹部,大脑,心脏。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下沉,身体完全支撑不住一般,微弱的颤抖。她几乎痛得蜷缩起来。

“没什么,你给我点时间,齐楠,对不起啊这次画展。”电话那头的程木白十分虚弱的说道。

洛齐楠闻言有些担忧程木白:“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画展是次要的,但你的状态听起来很差,我去意大利陪陪你?”

“不了我可能要先回国一段时间。”程木白缓了一会开口。“放心吧,只是这两天累了,得查清楚一些事情。。”

“回国?”洛齐楠闻言惊讶道,“家里出事了吗?”

“嗯不过放心吧,真有什么,我会和你说的。”程木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我过段时间回去找你吧,看有什么能帮上忙。”洛齐楠说到。

“好,回来了陪我喝点吧。”程木白的声音很沙哑,洛齐楠闻言一阵沉默,从认识程木白起,她便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疲累的样子,他记忆里有过两次,一次是她母亲离世,一次是她爱人出车祸。绝无仅有的,这是第三次。

回国,对洛齐楠而言多少有些陌生,他已经走了四年了,这四年间,他从未回国,一开始一两年是因为病情,他甚至连医院都出不去,后来搬进了疗养院,赵蕊一共飞来看过他两次,但也只是匆匆一面就走了,后来情绪稳定的时候,他很偶尔的会和父母通个电话,不像寒暄,更像走过场。

洛齐楠说自己调整好就回去,洛熙翻来覆去的不过是催促他要像个男人一样,不要内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赵蕊则是礼貌性的安慰一下洛齐楠,然后让洛齐楠听洛熙的话。

洛齐楠觉得挺好笑的,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想要莫名其妙的内耗,而且在父母心里无关紧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件事,无关紧要的只是洛齐楠自己,但是他也懒得去说,不想解释,因为他们彼此在彼此心目中,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他回去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因为父母,只是因为他内心清楚,他必须回去。

“嗯,最多一个半月我就回去。”洛齐楠思索过后答道。

“好”程木白犹豫良久,还是说了声好。

“毕竟最难以面对的人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敢见的。”洛齐楠听出了程木白的担忧,“而且,再不回去,洛家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说的也是”程木白闻言无奈的说到,洛齐楠有多坚强,多有主见,她在清楚不过了,如果他说,就一定是想好了的。“你放心,有我呢,我帮你。”

“谢了!”洛齐楠会心一笑道。

挂了电话洛齐楠就一直琢磨着程木白的话,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那个人”到底是谁。算了,程木白或许自己都还没琢磨清楚,自己在这急什么。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背包,好几天没出门的他打算出门转转,米伦小镇虽然不大,但他还没仔细看过呢。

“洛,你要出门啊?”老板娘看到他后礼貌的问到。

“是的,出门走走。”洛齐楠微笑着答道。

老板娘和蔼的点点头。”哦对了,你认识门口的人吗?他最近每天都会在午餐和晚餐时间到门口来,像是个和你一样的中国人。”

洛齐楠微微蹙眉,缓步走到门口的位置。

“李恒桉?”

玄关处的洛齐楠,看到了在民俗外站着的李恒桉,正直太阳落山的时间,他被满园的花簇拥着,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夕阳穿过它微卷的头发,泛出闪闪的光,耳朵和鼻尖被寒冷的温度亲吻,泛出些红晕。他微微低着头,洛齐楠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无比深邃的宇宙。

不由得,他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很久没有的这种感觉,不知从什么地方再次生出,这种感觉就像被人遗忘在沙漠中的玫瑰,等到了一汪起死回生的水,洛齐楠的心为李恒桉而猛烈的跳动着。

“洛?洛?”老板娘的声音让洛齐楠回过神来。

“是是我朋友。”洛齐楠答道。然后快步出了门。

李恒桉听到声响后抬起了头,正对上洛齐楠的眼眸,分开的这几天,李恒桉又像是回到了那四年,慌张,不安,洛齐楠不想见自己,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就晃悠到洛齐楠的民俗前,想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楼上,他才会觉得安心些。

“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李恒桉有些惊讶的问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赶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来看你的,我就是路过,你不让我来,我就不来我只是”

洛齐楠尚为温热的手抚上了李恒桉有些冰冷的耳朵,身体比脑子反应的快,但洛齐楠这么做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有些习惯仿佛深入骨髓般。以前就算再冷的天,李恒桉也不喜欢戴耳暖,他白嫩的耳朵,总是被冻得红彤彤的,每当这个时候,洛齐楠就会将手抚上

洛齐楠感觉李恒桉个子长高了些,对比起自己180出头的身高,李恒桉简直是奔着190长的。他不由得笑了笑,他还是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他爱李恒桉,从前是,现在也是,这三四年间,他遇到过不少搭讪,不少追求,但只有他能让自己心动,只有眼前这个人。

爱人的眼睛是湛蓝色的汪洋,是万物有灵的起源,是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更动人心魄的存在。

“冷了吧,小卷毛。”洛齐楠开口,他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满眼温情的看着眼前的李恒桉。

李恒桉瞬间当机了,从洛齐楠的手抚上的那一刻,从他的眼眸对上自己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脉好像被什么唤醒了一样,澎湃着涌向他心脏的地方,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仿佛岁月也作为旁观者温柔而慈善的看着二人。

好多好多年前,在无数个雪花纷飞的夜晚,洛齐楠总会把搓的热乎的手抚在自己的耳朵上,轻轻的,温和的问他,“冷了吧”

他们都记得两人就这样站着,此刻,他们的心无比的靠近,他们的眼中满是曾经的对方与温暖。

“咔嚓”一声照相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氛围。洛齐楠赶紧收回了手,李恒桉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rry,ididoterruptyouguys”一位路过的旅客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刚洗出来的拍立得。

“butyouarecrediblysweet,andreallyatchtoeachother”

他将手里的照片递给了两人,便挥了挥手离开

“thanks!”李恒桉接下后冲那人喊到。

他转过头冲着洛齐楠调皮的笑了笑,像挥舞胜利品一样秀了秀手里的照片。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李恒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憋了进去。

“等多久了?”洛齐楠扯开话题,抬头问到。

“我也没什么事,我我就过来看看,刚刚到这。”李恒桉结结巴巴的答道,不自觉挠了挠头。

“噗嗤”洛齐楠没忍住笑出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会撒谎。”

“我!”李恒桉刚想反驳,却又忍了下来。“那可不,我可比不了你,你最会干的不就是撒谎吗?”本来好好的气氛,再一次尴尬的被打断,脑海中涌现出的甜蜜回忆,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洛齐楠听出了他言语间的讽刺,没有反驳什么,他压了压涌起的情绪,冷冷的对过李恒桉的视线,那人眼中的温存消失了,换成了不加掩饰的冷漠。

一路无话

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湖水明亮如镜,风儿吹拂蔚蓝色的湖面,荡起微微的涟漪,携着朵朵细浪跃到沙滩上。

“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家里不会让你呆太久吧。”洛齐楠打破了尴尬,他看着湖面,缓缓开口。

“一个多月后。”李恒桉被刚刚的对话搅得心烦意乱,无力的踢着岸边的石子。

“那你是不是就走了?”洛齐楠追问到。

李恒桉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声,洛齐楠这是想赶他走。

“洛齐楠,你想让我走是吗?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李恒桉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但那颤抖的嗓音里传来的怒气,还是刺痛了洛齐楠的心。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李恒桉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整整四年,这四年他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无数次的想起洛齐楠,想起他的手掌的温度,想起阳光之下,操场之上他回过头时的笑靥如花,靠着回忆活下去的日子,到底有多难熬,他比谁都清楚。

洛齐楠没有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们之间真的很别扭,洛齐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何况,他对李恒桉的愤恨应该只多不少。

“你去哪我去哪,洛齐楠,你放心,我最近闲得很,你也别再想甩开我!”李恒桉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洛齐楠静静的站着,思绪回到了在医院的那两年,那个时候他连清醒的时候都很少,不断的发作,强忍着那些令人绝望的疼痛,各种治疗,有的用来消除记忆,有的用来整合记忆

只可惜有些伤痛是深入骨髓的,不管在表面涂上多厚的油彩,都盖不住内里的腐朽。

在这些鲜血淋漓的伤疤里,他曾经也无比矛盾,这些鲜血淋漓的伤疤,一半都和他李恒桉有关,可那段难熬的日子,在那些绝望的时刻中,他也是靠着李恒桉的影子过活的。

洛齐楠懒得去想谁比谁更惨,那没有意义,都是丢了半条命的人,谁又比谁更艰难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洛齐楠一个人在湖边站了很久,久到太阳慢慢的从山后落下,久到远端的晚霞渐渐变暗,久到星星已经占领了天空

“你怎么在这?”洛齐楠昏昏沉沉的走回民宿,一上楼便看见在门口蹲坐着的李恒桉,他头发有些凌乱,黑眼圈深深的嵌在脸上,手里摆弄着那张刚刚收到的照片。

李恒桉看见来人便缓缓起身,自顾自的抢过了洛齐楠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洛齐楠见状也不再追问,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别想甩掉他”。刚刚吵过一次的洛齐楠觉得筋疲力尽,他不想再和李恒桉再起争执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所有争执都起不到一个正面的作用,只是无端的消耗。

“怎么回来这么晚,干嘛去了?”李恒桉说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咳在湖边呆了会。”洛齐楠轻咳两声,湖边的风有点大,他在风口站了那么久,多少有被吹的有些着凉。

他没有管李恒桉,泄愤似的三两下就把外衣和裤子扯了下来,拿起床上的睡衣套上就钻进了被窝,进门之后,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李恒桉的身上,他沾到床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不是想闭目养神,只觉得眼不见心为净。

洛齐楠的神情有些迷迷糊糊的,他似谁非睡的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李恒桉静静地在他床边坐下,背对着他,月光从窗外打进来,将李恒桉的身形圈进一片暖白

洛齐楠微微的睁开眼,一瞬间有些晃神,同样是这样宽厚的肩膀,同样是被月光浸润之下的背影,如果是四年前,他或许会调皮的从背后环上李恒桉的脖子,先嗅一嗅他深棕色的卷发,然后不老实的一路向下,从侧面一口咬住李恒桉白净的耳垂,勾引着说一些腻歪的情话。

可惜现在,光阴闪回,他们终究是无法再回到那时的亲密,这四年的分离带给他们的只有生疏和客套。

思绪至此,他装作睡着的样子,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发火。”李恒桉背对着他开口,声音很小,如果不是洛齐楠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就根本听不到。

“洛齐楠,我认输了”他接着说,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你刚走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因为吵架,想出去散散心,后来啊,我发现不对了就开始四处找你,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

李恒桉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那三年,你肯定不是玩玩的,至少,我觉得你不是。”洛齐楠看不到李恒桉是不是哭了,但那声音里的颤抖,含着满满的无奈与委屈。

“我相信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我知道”李恒桉哭了,月光之下,他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连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洛齐楠听着那一声声的抽泣,心疼得好像心被挖去了一块,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从他的视角看,自己也就是一个抛弃了他,不要他的狠心人。

李恒桉说他认输了,自己呢,自己又何尝不是认输了,他曾经尝试过像戒毒瘾一样戒掉眼前这个人,可无论他怎么挫骨削皮,他就是无法做到。李恒桉曾是他的救赎,是将他引向山巅的人,是他亲手将那些纯粹的美好捧向自己,却又亲手把他们摔在泥地里。

洛齐楠有多爱,就有多怨。

李恒桉让他后半辈子永远摆脱不了梦魇的折磨,直至今日,每每发作,他还是还是会看到在那个幽暗无光的角落里,那么小的一个,瑟瑟发抖的自己。世界上最让人痛心的绝对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见光的黑暗,而是在黑暗里朝着光爬去,却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光明消逝在寸步之远的地方。

也许有些心力强大的人,真的能够侥幸的在时光的冲刷中矗立不倒,但更多的人,还是和他自己一样,在一波接一波的时光大浪中自身难保

只是自己的不幸,为什么要迁怒他人呢。

自己当年的选择,怨不得李恒桉。

洛齐楠看着李恒桉不断颤抖的背影,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李恒桉放在床边的手背上。李恒桉察觉到了洛齐楠的温度,刚刚那段话,他听见了也好,没听见也罢,他只是想找个突破口和洛齐楠说说话,他好想他,李恒桉好想洛齐楠,太想了,他太贪恋洛齐楠带给他的一切了,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的眼神,他的声音

“抱歉”洛齐楠一开口,也是哭腔。

李恒桉没有接话,洛齐楠也没了下文。

其实直到这一刻,他们才从这四年的别离之中缓过神来,爱人的温度从手心或手背传来,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他们不敢回握彼此的手,他们都怕那人此刻的温度也会像一场幻觉一样,转瞬即逝,他们强忍住哭声,他们不敢有多的一丝一毫的试探

这一晚,二人的手就这样搭着,洛齐楠不知道自己无声的哭了多久,只知道李恒桉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在床边坐着,一夜无眠。

———————————

连着快半个月,李恒桉都住在洛齐楠这里,只不过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米伦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没有那些纸醉金迷的歌舞升平,有的只是无际的平静与祥和。

那天晚上的泪水将蒙在两人心头的那层迷雾冲开了些许,虽然他们依旧难以在层层叠叠的纠缠与痛苦对面窥见对方的身影,但这足以让他们内心多了些向前走的勇气和力量。

他们偶尔下楼散步,偶尔去剧组看林衣和,李恒桉有的时候会给他分享分享这些年公司的情况,其实大多他都听过,从程木白那里听的,但他依旧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子,李恒桉谈吐中多了不少的从容,也多了不少的世故,洛齐楠心中酸酸涩涩的,曾经执手相伴的天真少年,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逼着自己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而他眼神里终归是多了不少的圆滑。洛齐楠从未觉得这样不好,身处他们这个圈子,单纯靠善良与诚心,可能连平安长大都很困难,然而还好,李家还有阿姨们护着李恒桉,

被保护着长大的孩子,总是这样的,内心保有着无尽的真诚。洛齐楠永远希望眼前的少年在未来不论多大的风雨过后,都依旧善良纯真的爱着这个世界。

然而多多少少的,李恒桉的话也让他有些急躁,他太清楚这份急躁来源于哪里了。

洛齐楠也少有的说了一些自己这些年的事情,只是避开离开的原因不谈,他讲了萍姐,讲了为萍姐开的甜品店,讲了程木白的画展,这些事情对李恒桉来都是新鲜的,洛齐楠这些年毫无音讯,一丝一缕的消息都没有,所以每当惜字如金的洛齐楠或多或少的提起这四年发生过的事情,他就专注的恨不得把标点符号都背下来。

只是,两个人都默契的避开了分离前那三年的甜蜜。

“回程的航班我取消了。”李恒桉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给靠在门框上玩手机的洛齐楠说到

“你家里竟然同意让你在欧洲呆着?”

“不同意啊,那能怎么办。”李恒桉笑着说。

“你可真是无赖”洛齐楠慵懒的将头靠在门上,侧着脸看着李恒桉的背影。

【肩宽腰细腿又长,我当年的眼光可真好。】

洛齐楠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恒桉悠悠的转过头。看着黑黑的头发半扎束起,露出低调的基础耳饰,眼神略显慵懒,衬衫扣子解开露出了一截白到发光的皮肤,真是蛊惑人心。

“笑你好歹也是整个恒林集团的当家人了,不务正业跑来瑞士当保姆。”洛齐楠戏谑的说。

李恒桉轻咳了一声避开了洛齐楠的眼神,尽可能一本正经的说道

“公司本部的事情走之前我母亲已经说了她全权打理,等我回去之后她再退居二线。”李恒桉回复道。“我现在没有正业可以务。”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恒桉说。

“鱼什么时候好?我饿了”洛齐楠撇撇嘴答道。

“马上!”

洛齐楠默默的注视着李恒桉,他手脚麻利将处理好的鱼拿出,在鱼身两面等距离各划五、六刀,麻利的抹上盐和料酒,谈话将买来的花椒和姜片包裹上一层薄麻布,放入油锅中慢慢煎香。

洛齐楠的遗传了妈妈四川人的基因,喜欢吃辣,口味重,但又偏偏不喜欢菜里有花椒和姜片。以前,李恒桉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用这样的方法将花椒和姜片去除,却不影响本身的口感。

“你先去外边吧,这里呛。”洛齐楠闻言便快步离开了厨房。他多少有些动容,自己昨天睡觉前随口一说很久没吃水煮鱼了,李恒桉今天便早早的出去备好了食材。他不由得自嘲了一下,怎么现在也跟个小姑娘一样,这么容易被感动到。

洛齐楠默默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李恒桉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恒桉把那张拍立得放在了他自己的手机壳里。

照片上,夕阳的微光倾洒,两个少年被岁月的清风吹着,发丝微动,嘴角带笑

“鱼好了!”不一会,李恒桉端着一大盆水煮鱼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白色的围裙上面沾了点污渍,脸蛋有些微红,前额渗出细小的汗珠。“尝尝,我的手艺应该好了不少。”

洛齐楠拿过餐巾纸递给了他,示意他擦擦汗,水煮鱼泛着诱人的油光,豆芽散布在四周,大葱衬托着白中带黄,黄中带绿的白菜,大片菜围成一个大圆形,像一朵开得正旺的七彩花。中间裹着的鱼被切成薄薄的鱼片,鱼片上布满了红艳艳的辣椒,让人食欲大开。

洛齐楠咽了咽口水,自从来了欧洲,他就很少好好地吃饭了,前两年因为药物作用,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停了药,他也是天天清汤寡水的养身体,欧洲很难找到正宗的四川菜,要么不够辣,要么不够味。很久没闻到的家乡味道,让洛齐楠食欲大开,筷子一伸下去,马上捞到一大块鱼,他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塞进嘴里,顿时麻辣、酸爽还有火烫都涌上心头。

“哇”洛齐楠不由得赞叹到。

“还行吧”李恒桉好奇的问到,琥珀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泛着点点星光。

“我学了好久呢。”他嘟囔道。

洛齐楠看着面前邀功的李恒桉,会心一笑,一阵暖流冲头顶发出,贯穿就全身,如阳光般的温暖气息将洛齐楠紧紧包裹着。

现在的李恒桉,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当年的自己。过去固然美好,但那些美好只能拿来回忆,就像当年的痛苦一样,已经结痂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他不能总回头看,他们回不到过去。

“好吃,你怎么学的啊?”洛齐楠问到,据他所知,李恒桉家一向是营养为主,食物大多都是清淡健康的,他好奇李恒桉是从那里学的这一道川菜?

“我舅妈是重庆的,你没见过她。“李恒桉一边往杯子里倒牛奶,一边说道,这水煮鱼对他而言还是太辣了。

“嗯”洛齐楠点点头,以前去李恒桉家玩的时候,也不常见到他的家人,见倒最多的就是保姆和管家,洛齐楠只知道他母亲是一位非常精明且稳重的商人,继承了他爷爷曾经的衣钵,而后一步步将恒林做上市,属于a城出了名的后起之秀,而他妈妈则是a城乃至全国有名的律师,经营着全国大大小小的事务所,他们俩个都是女强人的类型,事业心重,所以从小就没有特别多时间管李恒桉,听李恒桉说,他小时候都是爷爷和舅舅轮着带,才带大的,只是后来爷爷嫌a城空气太差,初中的时候他就挪到别处了,舅舅也毕业进入了工作岗位,从那以后,家里基本上就只有他和保姆。

那三年里,他见过李阿姨的次数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时阿姨更是几乎就只见过一两次,还是匆匆忙忙的,只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离开赶飞机了。

洛齐楠清楚这都是无可奈何,生在这样的家庭,几乎不会得到什么关爱,只有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恒桉懂得了母亲们这些为了大局稳固而不得不舍弃他的行为,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单与无助也的确不是什么好滋味。

思绪至此,洛齐楠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李恒桉,他无法站在李恒桉的角度思考,自己当时的离开,为他带来的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生在如此理性至上的家庭中,他又是如何去面对那么崩溃的情绪波动,他要怎样否定和唾弃自己,才能像褪层皮一样接纳自己;他要怎么逼迫和撕扯自己,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站起来。

“你这些年,也很累吧。“洛齐楠抬头对上李恒桉的眼睛说道,他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疼。

洛齐楠忽然的这句话,打得李恒桉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过洛齐楠会开口问他。

“我…还好…“洛齐楠没有接话,他心里一揪,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鱼肉。

“其实相比较你,我已经是轻松很多了,我知道,你应该才是最累的。“李恒桉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要百般思虑。“

李恒桉有些心疼,他想起那三年间偶然听到的洛齐楠和父母的对话,那规矩森严的家庭,想起那时仅仅18岁的洛齐楠就要在满是疲累的时候依旧吊着口气去酒局,以及那无比压抑到冷血冷情的环境,让洛齐楠自幼便明白个性强不过权力,弱者是不配拥有选择权的道理,洛齐楠的的喜好、个性和真心在他真正手握权力之前都只能被称为,“不合规矩”。

“可你明明都很讨厌那些。“

洛齐楠眼眶不可察觉的红了,他强忍着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动作,不论是那些诡谲阴狠的手段,还是光明正大的掠夺,他的这条“优秀继承人”的路上的每一次进步,他都走的无比辛苦,因为他无比的讨厌这一切的虚伪。

可他想要得到那一点点的自由,为此,他甘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流血牺牲。

思绪至此,洛齐楠没有接话,低头扒起了碗里的饭…

窗外鸟儿轻鸣,夏日正午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射,驱散了大地曾有的漫长无垠的黑暗…

剧组已经离开了米伦,走的时候洛齐楠和李恒桉还去送了他们,林奕含催促着让李恒桉他们少呆两天就赶紧回国,洛齐楠点了点头,李恒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未明确作答。

他们都不清楚前路会如何。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午后的米伦,整个小镇朦朦胧胧的,仿若被一层轻纱包裹着。

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之间隔开了一定的空间,洛齐楠在定明天雪朗峰的票,过段时间就打算离开这里了,在走之前,他想进一趟雪山,看看风景。

李恒桉则是借着玩手机的名义,偷摸的盯着洛齐楠的手机界面。

“你就你就订一张票?”李恒桉小心翼翼的问到。

洛齐楠闻言抬起头,手机正好停留在了一张票的付款界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有些难以控制的烦躁,他预感到了一些身体的不对劲,情绪也不自觉变的焦虑起来。

“你眼睛不好,进雪山容易让你雪盲”洛齐楠回到,语气尽可能的委婉。

“你你还记得?”李恒桉闻言又是一惊,他眼睛不住的闪了几下,有点受宠若惊。

“嗯”洛齐楠答道,眼睛偏向一边,他的左手已经开始不受控的微颤起来。

“那我陪着你呗,我”此时的李恒桉像一只吃到了骨头的大狗狗,一个劲的往洛齐楠身边蹭。

看着难以控制的左手,洛齐楠的情绪变得混乱,李恒桉的话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对李恒桉的在乎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就像李恒桉是站在天平另一端的,他把李恒桉放得越重,就把自己看得越轻,好像他们永远难以平和的站在一方,有些坎注定难以迈过。

“我想自己去,给我点个人空间可以吗?我们这么多天都呆在一起同吃同住了,你是不是差不多行了?”洛齐楠打断了李恒桉的话,内心的烦躁陡升。

李恒桉忽然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霎时失去了色彩,洛齐楠仿佛能看到那人的一摇一摇的尾巴忽然就垂了下去。李恒桉大步的挪开了位置,二人的距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二人均不做声

“洛齐楠,你能不能别好一阵坏一阵的。”过了良久,李恒桉开口,言语中多了些气愤。

洛齐楠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起身,越过李恒桉去拿钥匙,拿钥匙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了,他强压着不适出了门。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好好呆着吧。”他顿了顿,还是听到了李恒桉跟过来的脚步声,为了防止李恒桉追来,洛齐楠三番五次咬咬牙,痛苦的攥紧了拳头,背对着李恒桉狠狠的说:

“李恒桉,你给根骨头就摇尾乞怜的贱模样,阿姨们知道吗?”

“你…你说什么?”李恒桉被忽如其来的话震惊到了,他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

“呵,我不想跟你吵,你回屋吧,别再犯贱了。”洛齐楠假装嗤笑了一声,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双腿忍不住的发颤。

“谁稀罕跟你一块!”李恒桉颤抖的提高音调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委屈和不敢相信,

“洛齐楠!我不稀罕!”

洛齐楠忍下了内心的心酸和难过,深吸了一口气,

“不稀罕他妈最好。”

李恒桉听话的没有追出来,他依旧不敢相信那是洛齐楠会对他说的话,

“只有你不能这样说我啊,齐楠…”李恒桉琥珀色的眼睛忍不泛出了泪花。泪珠压过他细长的眼睫,打湿了一片脸颊,又逐渐被新滴落的热泪溅起涟漪,光线都照进他亮晶晶的眼里,如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满是悲痛与不解。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自尊心被最爱的人碾碎,李恒桉忍不住心口疼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洛齐楠离开前的那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三番五次的吵架,是因为那个阶段的洛齐楠总是对他忽近忽远,举手投足中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疏远感,这让李恒桉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明明之前都不是那样的。

“艹!”李恒桉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洛齐楠刚刚走出民俗的范围,雨声便忽然间加大,距离上次发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次必定是来势汹汹,他感受到身体的某些因子正在被连忙不觉得雨声唤醒,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赶忙拿出手机,用颤抖的双手给赵起禾发了消息。

“速来”

自从来瑞士以后,赵起禾就偷偷给自己手机装了定位,以防不时之需,洛齐楠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当时自己受够了医院的药水味,偶尔偷溜出去,却每次都能赵起禾快速的找到地方,因此他还和赵起禾大吵了一架,只不过他自己也清楚那时的状态并没有自己以为的乐观,也就随赵起禾去了。

他此刻无比庆幸有这个定位。

忽然一道闪电忽的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天空中炸开,就像军用闪光弹一样在一瞬间把世界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吓得赶紧捂住了耳朵。急促的雨声此刻却如噼里啪啦的火光接二连三的掉进洛齐楠的身体,一瞬间,那些记忆中的伤疤全部被火光撕扯着裂开。他拼了命的压制着那些攀附着血脉而上的恐惧。

他的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只要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只得靠着巷子的墙缓缓蹲下,用还能控制的右手死死扣住凹凸不平的墙面,由于过于用力,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脖颈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疼痛感袭来,从脚尖到头顶,仿佛每一个细胞里都在被啃食着。

成瘾,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疼痛钻心,手脚发麻,可来袭的的时候只能靠意志力硬扛。

他无法抑制的将颤抖的左手放入嘴中,以强迫自己不会在极端的疼痛下咬住自己的舌头。指关节被紧紧咬住,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滴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凹凸不平的墙壁,由于过度的使劲,被划破的手掌流出鲜血顺着墙滴下,剧烈的头痛已经让洛齐楠感受不到手掌的疼痛,太阳穴跳的像快要被振出去一般,大脑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痛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不堪,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雨声渐弱,疼痛感渐散,可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恐惧感。

”我靠!!“洛齐楠满嘴的血腥味,成瘾和ptsd一起来的感受,太糟糕了,因为这是身体和心理的自己都想杀死自己的感觉。

十多年前,就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是他一切的噩梦的开端。洛齐楠的手根本止不住的抖动着,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涣散的眼神中装不进一丝光。血液彻底凝固了,越来越多的恶心记忆翻上心头,就像在凛冽的寒冬里从头直浇了下来了一盆冰水,躯干被无可抵挡的寒气冻伤,僵硬的没有了知觉。

那纠缠着他的梦魇再次出现,那种紧张与恐惧仍然占据了整个脑海,脑中一片空白。

“又来了,又来了”

他嘴里无助的重复着,他尝试平静下来,却根本无济于事,滴滴答答的雨声犹如凌迟他的利剑,一下一下切割着他的肌肤与内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极端的拉扯中撑来多久,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

在听到熟悉的救护车声从巷尾传过来时,他终于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还好,来的不是李恒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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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医院熟悉的的消毒水味刺痛着洛齐楠的神经,他低头看了看被包扎过的手,又环顾了四周,他又回到了前两年治病的那个特殊房间里,他无力地躺倒,内心是满满的自嘲。这一次的发作,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深刻,那种恐惧莫名多了一种慌张,可能是因为距离李恒桉太近的缘由。

“醒了?”赵起禾走进来,手里拿着他的病例。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正好在学校授课,慌张的交代了一下自习,就赶忙把洛齐楠的定位发给了当地的医院,自己则已最快的速度到了米伦,在当地的医院里稳住了洛齐楠的生命体征后,就带着昏迷中的人回了苏黎世。

当年刚来欧洲的时候,洛齐楠在这所医院的这间病房里住了快两年,那两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还是跟地狱一般。洛齐楠承受的痛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尽管他早已见惯了因病痛而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病人,可别人至少有灵魂在支撑着,但是洛齐楠那样灵魂都碎的七零八落的,他不知道到底能有多痛。

他义无反顾的陪着洛齐楠,除了亲情以外,还有一层对洛齐楠的愧疚,尽管当年的悲剧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偶尔午夜梦回,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选择留学,而是留在了京城,是不是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如果在十岁的洛齐楠哭闹着不舍得自己的时候选择留下,如果当年可以拦下洛齐楠,那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如果,只能是如果。

“哥”洛齐楠无力的喊了一声,声音嘶哑。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

赵起禾有些气恼的在床边坐下,上次见面他就意料到了洛齐楠的状态,只能用“内耗”去形容,这些年来,他看着自己弟弟变着法的自虐,除了心痛,就是心累,他自知劝不住的洛齐楠,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像泠泠星海的一际孤星一般遥远又孤寂的飘远,洛齐楠太有主见,没有人拦得住他。

“唉,你还是见李恒桉了?”赵起禾心疼的摸了摸洛齐楠的头,洛齐楠脸色苍白,由于过度的营养不良,脸颊也有些微微凹陷。

“嗯,我睡了多久啊?”洛齐楠问到。

“三天,不过放心吧,我用你手机给他回了个消息,说我找你有事,你就先回苏黎世了。”赵起禾说到。

“谢谢哥。”洛齐楠回到,声音极其虚弱,他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下,月轮却悄悄升起,苏黎世的天空被奇迹般分割成两部分,一边是月白风清,星罗棋布,还剩半边是金灿而不耀眼的夕阳,他真好躺在两片天空的分界处。

夕阳从窗边打入,照在洛齐楠苍白到毫无生色的脸上。

“齐楠,你说实话,不恨他吗?”赵起禾问到,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恨啊,为什么不恨。”洛齐楠眼中不自觉地多了些泪水,并没有扭过头。

”只是归根结底,四年前的事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去了必死无疑,可我去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他顿了顿。

“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我感觉全世界都背叛我了,前几次发作的痛苦,呵,跟油锅里滚一遍没有区别,我现在想起来都作呕。”直到眼中的泪水慢慢消散,他才缓缓转过头。

“哥,我曾经不甘心,很不甘心,我承认我怨过他。可是我不能让他去,绝对不行,绝对不行…”洛齐楠神情平静的说道,却字字戳痛着赵起禾的心。

“四年前没有让他知道的事,今天,以后,我都不会让他知道。”洛齐楠答道。

“因为他不适合知道。”

“有的事情,我选的,我承担就好了。”

赵起禾闻言背过身,把满到快要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有些崩溃,他在刚得知当年的事情时没有崩溃,在面对四年前刚被救出浑身是伤的洛齐楠时没有崩溃,在亲历洛齐楠第一次发作疯了一样的要自己拿刀杀了他时没有崩溃。

可这会因为洛齐楠的一句话,赵起禾忽然溃不成军。

“齐楠…齐楠”他紧紧握着弟弟被输液水冰的冰凉的手,不住的摇着头…

洛齐楠又在医院调养了两天,被赵起禾拉去做了各种检查,再确定各项指标都还算平稳以后,他就急着出院,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讨厌医院的味道,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若是再在医院待下去,恐怕李恒桉那边就不好解释了。

他醒的那天就给李恒桉发了讯息让他回了苏黎世再找自己,在这期间李恒桉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过,生怕李恒桉捕捉到自己在医院的事实。

“你是怕李恒桉那老毛子查到你啊?”赵起禾坐在洛齐楠床边,一边看着刚出的检查结果一边说。

言语中带了几丝轻蔑,他根本不想提起来李恒桉这个人,虽然他也清楚当年的事是洛齐楠自己选的路,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这个这么好的弟弟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丢了半条命,他就恨不得把李恒桉剁碎了喂狗。

“那倒不至于吧,他应该查不过来。”洛齐楠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脸色红润了不少,乐乐呵呵的忽略了赵起禾的不屑。

洛齐楠到不怕李恒桉能通过电话查到他的行径,赵起禾在欧洲的关系网远比李恒桉要硬的多,洛家的海外项目主要是从他爷爷那一辈发展起来的,一直都集中在中东和欧洲,而李恒桉家里的项目全部都在国内,甚至海外连投资都没有,也几乎没有亲戚。

“李恒桉家里应该没有在海外的关系链。”洛齐楠接着说到。

“诶,这也挺奇怪的,李恒桉家里的情况我一直都有留意,他们这几年接触过不少的海外投资机会,而且大多的项目都很不错,但为什么李言清就是不往外做呢?”赵起禾微微皱眉。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记得当年李恒桉提起过,说是他爷爷不希望李阿姨做任何涉外的事情。”

“他爷爷?”赵起禾闻言回问到。

“对,李阿姨的父亲,应该是叫做李斌。”洛齐楠挑了挑眉。

“想起来了,你之前跟我提过对不对,说真的,这个名字我还真不熟悉。”

赵起禾起身给洛齐楠换上新的输液瓶。

“但是后来回国的时候问我爸,他跟我说,李斌这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风云人物,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改革开放前的家底就十分丰厚了,后来你那个李阿姨掌权之后,李斌就完全放手,极为低调,所以我才几乎没听过他的名字。”

洛齐楠闻言顿了顿,不自觉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我见过他爷爷几次,性格很平和,很开明,而且李恒桉说过,他爷爷从来不干涉李阿姨的事业,但是不许涉外倒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尤其是不允许向欧洲国家伸手。”洛齐楠抬头说道。“甚至李恒桉的护照一直以来都是他妈妈们保管的,轻易不允许出境。”

思绪至此,他不解的摇摇头

“那他这次怎么还来瑞士找到你了呢?”赵起禾有些气恼的说,洛齐楠放出消息的事情他并不知情,还是到见到洛齐楠的时候他的人才告诉他李恒桉他们已经见面了。赵起禾有些生气洛齐楠的私自决定。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没有插手洛齐楠选择的权利。

自己这个弟弟一旦自己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拦得住。

“我想让他来,他就来了。”洛齐楠没有正面回答。

赵起禾闻言也没有接话,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过,他们家根本就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你也看得出来吧,你说你高中的时候,没事招惹他干嘛?”赵起禾扶了扶眼镜,他皮肤略带点古铜色,金丝眼镜把他挺立的五官衬托的更加高贵。看着洛齐楠思索的样子,他不禁也跟着回想起四年前的事

“爱情啊,不然呢?”

赵起禾不自觉撇了撇嘴,果然,人的立场不同,自然而然的行为模式就不同。

洛齐楠揉了揉自己输液输得有点发肿的胳膊,当年为李恒桉挡下那件事,他不后悔,只是这些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就比如他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当年打过来那通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这件事他只能靠自己去解决,因为洛家人是绝对不会去让他因为自己个人的恩怨牵连整个家族的稳定,所以只能洛齐楠自己来找到答案,他在等一个机会自己,去弄明白这一切的牵扯是不是如自己预想的那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要回去亲手解决这些隐患。

对于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目前自己的状况不适合回国,但是他必须要回去,既然从一开始就蹚了李家这趟浑水,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搞明白各方牵扯,很多时候,一个人难以熬过的事情,两个人携手,至少还好熬一点,更何况洛家目前的局势也不安稳,随着自己那些有着血缘之亲的亲戚们手里的底牌越来越多,洛家的人心已经动荡起来了。

他和李恒桉必须是一条船上的,因为洛齐楠也需要李恒桉这把利剑。

赵起禾将洛齐楠的手放回被子里。

“哎呀好了,别想了。真想知道的话,你再找机会问他。”

“不拦着我见他了?”洛齐楠故意凑近赵起禾说到。

“我他妈真拦得住你?”赵起禾看着洛齐楠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他伸过来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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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苏黎世十分漂亮,每当夜幕降临,绚丽的灯光将这座瑞士最大城市装点得格外迷人,苏黎世总给人一种文艺和悠闲,这里有湖光山色,也有浪漫清新,有归园田居,也有灯火辉煌。

赵起禾的私人医院距家的路程很近,走个半小时就能回去,办完出院手续后,洛齐楠和赵起禾就这样并肩走在狭长柔美的苏黎世河边,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和煦,沿着河畔的小径往家走,河里悠哉的天鹅和鸭子游来游去。

“最近舅舅怎么样啊?”洛齐楠问到。

“挺好的啊,他们前段时间回国,还和你妈他们聚了聚。”赵起禾回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把眼神转到一旁。

奈何洛齐楠还是察觉到了。“你不用刻意避开,我太了解他们了,现在应该已经着急了吧。”

赵起禾没想到洛齐楠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

洛齐楠来了欧洲之后就几乎没有和父母联系过,赵起禾其实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他也能个猜个大概,洛齐楠当年选择来欧洲修养,洛熙并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洛齐楠还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事情导致的心理问题,这对于一个并不关心儿子的父亲来说,只会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心理问题,只是有的人庸人自扰,博眼球的手段罢了,他甚至公开表明说洛齐楠的选择是他抗压能力差的表现,让他极为失望。

洛齐楠静静注视着河面,距离上次联系家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整年,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不管哪个方面都没有做好准备,然而现在的他,不得不做好准备了。

赵起禾看着洛齐楠,他陪着这个弟弟的四年里,让他太过于清楚洛齐楠目前经历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如同赤身裸体孑然一身艰难行走在深渊的冰面上,刺骨的寒风如同千万条蛇从皮肤钻入死命啃咬,同时不断汹涌的恶念与痛苦在冰层之下蠢蠢欲动。这是身体与灵魂上的双重凌迟。

“哥,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去了。”洛齐楠说到,脸上刮起了一丝笑容。

“你要回国?”赵起禾闻言皱了皱眉。

“你现在的状态,你应该也清楚,现在回国,你不觉得你有点过于乐观,有点急了吗?”

“是有点急”洛齐楠低下头。

他停下脚步,靠在了河边的围栏上。

“可,再不回去,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更何况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也都在那里。洛家现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最近一年,是什么样子了”洛齐楠幽幽的看啊了赵起禾一眼。

赵起禾静静地站在洛齐楠身后,抱起了手臂,看起来有些气恼,但也无可奈何。这一年来,洛家整个就开始微妙的乱了起来,先是洛齐楠大伯放下美国的事务带着自己家的大女儿回了国,而后是洛齐楠的姑姑拿下了整个a市的能源项目,集团的船已经在无意之间开始倾斜了,洛家真正的掌权人洛老太虽然天天青灯古佛,但是对这一切洞若观火,洛齐楠清楚,一旦他手脚再慢一点弄的整个局势动荡,他父亲,以及洛老太,将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洛熙在上次的家宴上也和赵起禾父亲赵辉暗示过,尽管洛齐楠这样的天资洛家没有再出过第二个,但是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洛齐楠的缺席扰乱整个大局的安稳。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洛齐楠必须要回去了

赵起禾清楚这牵一发动全身的厉害,所以他难以阻止,洛齐楠如今的发作,确实已经到了一个可控的范围,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发作的状态,并形成了自我保护的机制,至少洛齐楠的每次发作都已经不会危及到生命安全了。

但他的难受确实未曾减少过,甚至稍有不慎,往后的发作就会比上一次更加痛苦,跟令人恐惧,更恶心,而不论怎么小心,他都是会经历疼痛到晕厥的过程,或是被疼痛激起过往的不堪回忆。

他作为哥哥,是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离开现有的舒适且平和的环境,苏黎世拥有着最好的医疗资源,这里没有过往杂七杂八的琐事,没有伤痛,现在放任洛齐楠离开,再次回到当年那些充满了回忆的伤心地,他绝对不允许。

“我没法同意让你回去的。”赵起禾开口。

“”

洛齐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这辈子是不会痊愈的了。”他扭过头对上赵起禾略带愤懑的眼神,洛齐楠的眼中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悲痛。

“与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让这个事挡着我的步子?”

“放屁!一定治的好!”赵起禾忽然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逆鳞一样,脸色突变。从上次洛齐楠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对劲了,洛齐楠似有似无的透露放弃治疗的打算让他更加心慌,而这种心慌里,还有着无尽的愤怒和心虚,这份愤怒跟随了他整整四年,此时此刻因为洛齐楠一番话,他忽的没有克制住,一把上千揪住了洛齐楠的领子。

“我相信我能治好,我也相信你他妈一定能好!”

洛齐楠死死咬着牙,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他从未想过会在今天这样一个时机和他哥哥点明一切,但是当他直直对上赵起禾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眼中的执着还是刺痛了洛齐楠的心。

或许不点明,自己哥哥永远不会放自己离开,他知道赵起禾执着起来能有多执着,跟自己旗鼓相当,他们两兄弟这点还真是像。

他这几天已经更加确信了自己越来越猛烈的焦躁情绪的原因,他已经见到了李恒桉,李恒桉如今的优秀已经并非自己一朝一夕可以追上的了,他不可能继续原地踏步,他不可能再想个懦夫一样逃避这些年的一切。

他深吸了几口气,一字一字的吐出了让赵起禾难以置信的话语。

如一把双刃剑般,将两人都伤的鲜血淋漓。

“当年那支药,你偷偷带出来查过了对不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赵起禾的世界瞬间倾塌。

“所以你最清楚那是什么”

他闻言浑身一抖,原本满眼的怒气不自觉的变成了愧疚,疑惑,不解,不甘,他直直的盯着洛齐楠的眼眸,洛齐楠的眼眸黯淡无光,满是空洞而遥远的孤寂,而在这样的无边麻木中,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如光线般,直直的从洛齐楠眼中迸发出来,照的赵起禾狼狈不堪。

他泻力的松开手,他不自觉地靠着围栏蹲坐下,此刻的他脑子无比混乱,过于震惊导致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发颤,他不敢置信的回想着这四年的一切点点滴滴,原来洛齐楠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他是抱着怎样一种绝望接受每一次的治疗的,他又是拖着怎样的一种麻木来配合着自己的,事实那么残酷,残暴得有点让人悲伤,又那么清晰,清晰得有些悲哀。

“你你一直都知道?”赵起禾试探的问到,声音发颤。

“对我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洛齐楠回到,眼中噙满了不甘的泪水。

他竟然一开始就知道,你知道那个畜生的手段,那洛齐楠究竟为什么还要踏上这条死路,究竟为什么!

“那你他妈还去?洛齐楠你他妈煞笔吗!!”赵起禾闻言忍不住骂了出来,他一下没收住力气,狠狠推了洛齐楠一把。

他早就想把这句话骂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赌另一个人的平安?洛齐楠是不是傻,明知道会赌上一辈子还要去。

“你他妈的想死也找个体面地死法啊,为了哪个兔崽子去死,你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吗?”赵起禾没忍住冲着洛齐楠喊了出来。

洛齐楠被推的轻咳了几声,然后像是攒劲的样子,咬着牙上前一拳朝赵起禾脸上挥去。这一拳并不重,刚刚修养好的洛齐楠身上没多少劲,但一个将近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身上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赵起禾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

“我就是有病!但你明知道治不好还治!我看最他妈有病的是你吧!”

“你是我弟弟!!我弟弟!我他妈怎么放弃你?!”赵起禾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这四年来他们都过得太压抑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对对方说心里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着对方,洛齐楠是,赵起禾亦是。

洛齐楠闻言冷静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刚刚说的话,确实,从客观角度来看,两个人都有毛病,但是这世间的爱却总是让人难以理智的,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情绪之下,人总是偏执且呆笨的。但这份情谊带来的那种一往无前坚定,也是绝无仅有的。

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究竟要称其为勇敢,还是愚蠢,没有人可以定夺。

“行了”洛齐楠粗喘着气倚在围栏上,洛齐楠咽了咽口水,平静了一下说道。“我今年才24岁,哥,我想要好好的把我的人生重新拾起来了,而且…你也很清楚我爸的为人吧。”

“这洛家的担子有多重你心里没数吗?如果这压力大到让你无可负担怎么办?我放你回去飞蛾扑火吗?我放你?”赵起禾有些恼怒呢盯着洛齐楠。“更何况你回去了我还不在你身边,万一出事了谁他妈给你收尸!”赵起禾没忍住苦笑了一声,泪水顿时充满了他的眼眶,他想忍住,可泪还是滴滴答地流了下来。

他们保持着距离,共同靠在河边的围栏上,一个满眼愤懑,一个心有不甘,就这样站了许久

风儿轻吹,洛齐楠缓缓地地开口。

他朝着洛齐楠的方向看过去,夜晚的灯光下,他的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象乌黑的玛瑙,黑棕色的头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虽有些偏瘦,身上却依然透露着王子般的矜贵

赵起禾还记得小时候的洛齐楠,就像个乖巧伶俐的小王子,关心家人,活泼又可爱,只是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洛齐楠也逐渐意识到他身处这个家庭的诸多不得已,他收敛性子,逐渐活成了个心思缜密又颇有城府的继承人的样子,除此之外,从小到大,那些接二连三的事情,也让洛齐楠越来越寡言少语,他的青春是伴随着漫长的疏导与治疗的,仔细想想,他竟然真的鲜少的时间里是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快乐的。

他回想起洛齐楠画画的样子,那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可惜在洛家,这也是不被允许的,或者换句话说,是洛齐楠不会选,也选不了的。

思绪至此,他走上前拍了拍洛齐楠的肩膀。

“好啦,不吵了,咱好好说。”赵起禾最后抹了一把眼泪。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美不胜收的天海更让人流连忘返。微凉斑斓的夜色中,两人在争吵中,将背负了几年的伤感和疲惫抖落着,望着水中滑滑明亮的倒影,有一丝淡淡的希望在涌动。

“我刚打你那一下?没事吧?”洛齐楠不好意思的问到。

“这有啥,比起你高中打我的时候,这轻多了。”赵起禾笑到,洛齐楠高中和他一起拿到的跆拳道黑带,那个时候洛齐楠的手劲可比现在大多了。

“你咋这么记仇啊?”洛齐楠也被逗笑了,说到。

“就记仇”赵起禾伸手揉了揉洛齐楠的头发。

“回国的事,我帮你对接好,国内那边我安排一下。”

“我”赵起禾打断了洛齐楠的话。

“先说好,回去可以,但是我会安排人在你身边盯着你,不许拒绝。”

赵起禾看着洛齐楠,他觉得洛齐楠的心地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良之人了,不论外面裹挟上多少层伪装,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依旧不扰其烦的接受着自己的治疗,不就是因为,他不愿自己依旧处在自责的死圈里出不来吗?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好的弟弟,却要经历次次这些不堪的事情,老天真她妈不公平。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洛齐楠的脸,如果说过往的伤痛终成伤痛,如果说伤口注定无法愈合,那他这个医生,就在每次溃烂的时候,处理好消毒工作就够了。

“听见没?”

虽然和计划的时间有些出入,但如果赵起禾能同意自己走,父母那边也会更放心些,更何况,他怎会不懂赵起禾的心思,十多年前那些事,赵起禾心里一定是愧疚的,所以他能配合就配合,尽可能的减少哥哥心里的难过,洛齐楠笑了笑。

”好的!我一定听哥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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