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眼神晶亮,令宇文彻好生不自在。“我这件没什么好的,”他翻过袖口,那里的灰鼠皮镶边经年累月磨损,皮毛几乎磨损殆尽,“穿得久了,又旧又脏。我给你做新的。西域诸国的使臣过些日子要进京来,朝贡的单子里有上佳的氆氇。或者你喜欢缎子?丝绸?”
“可是,我喜欢布的。”陈望之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不对,我想起来了,我不应该问你要东西。”
“嗯?”宇文彻正用手指抠那块光秃秃的灰鼠皮,“怎么不该了?”
“你是君上。”陈望之嘀嘀咕咕,“我又忘了……记不住,又忘了。”说一句,打一下自己的额头,宇文彻觉得好笑,赶忙抓住他的手腕,“越打记性越差。不就是件旧衣服,也不是舍不得给你。我还有新的,你若喜欢,先送你件……你喜欢蓝色的么?”转头唤程清,“去,找件蓝色的来。”
“这个……”程清犹豫,低声道,“似乎不妥。”
“衣服有什么妥不妥的?”宇文彻不以为意,“他喜欢,给他穿新的。”
程清张了张口,董琦儿捧着陈望之的衣服上前,笑道,“君上的新衣服自然是好的,只是绣了龙纹,我们殿下穿了,岂不是僭越了。”
宇文彻恍然大悟。西凉人无论男女老幼皆着圆领袍,不分尊卑贵贱。夏穿单袍,春秋夹袍,冬季有钱人穿皮袍,没钱的便穿棉袍。宇文彻称帝后依旧喜欢穿这种窄袖贴身的袍子,方便舒服,沈长平等前齐的臣子劝了许久,才在腰间佩了玉佩,衣服绣龙纹。其实他心中很是无所谓,陈望之就在宫中穿穿,能碍什么事。但看着程清等宫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便道,“既如此,我这件旧的没绣,就给他穿,你们拿件别的来罢。”解开蹀躞带,将袍子兜头脱下,递与陈望之,“喏,给你。”
陈望之连连摆手,“不能要。”
“送给你了,我穿别的。”宇文彻又道,“这根带子,你要不要?”
陈望之眼神游移,一会瞧瞧袍子,一会瞧瞧蹀躞带上镶嵌的玉石,眼角偷偷瞥视董琦儿,目光转回,复在宇文彻脸上停留片刻,活脱脱想要糖吃的幼儿。“我教你穿。”宇文彻假作不知,抖开袍子,笑着说道,“董琦儿她们都是齐人,想来这袍子是不会穿的。我来教你。”
陈望之又偷偷望向董琦儿,“这样不好。”
“有何不好?来。”宇文彻扶着他的肩膀,让陈望之慢慢地将胳膊伸进袖子,露出脑袋,再站起抻平袍子下摆,卡着腰绕过蹀躞带,竟然绕了两圈,“你太瘦,须得多吃些。”
“我吃了。”陈望之左看看,右看看,难掩兴奋,手抓蹀躞带,“大了。”
当年宇文彻结束质子生涯,离开齐国前去见他最后一面,就比陈望之高了差不多小半头。陈望之身形细瘦,说是将军皇子,倒不如说更像文人雅士。来回走了几步,程清送上另一件圆领袍,宇文彻自行穿了,干脆放纵到底,索性连蹀躞带也不系,对陈望之道,“月奴,给你做新的……你要什么颜色?”
陈望之拎着袍子下摆揉搓那圈灰鼠毛,头也不抬,“什么都好。”
宇文彻道,“蓝色如何?”
陈望之道,“我想要黑色。”
“黑色?”宇文彻一愣,“你不喜欢蓝色么?”
“蓝色?”陈望之打开蹀躞带挂的小袋子,一个个检视,掏出几枚铜钱,“我喜欢蓝色么?”
“以前见你,你常常穿湖蓝色。”宇文彻感慨,“罢了,你喜欢黑色,就做黑色罢。”
西凉人崇尚黑色,婚丧葬礼时必须着黑。用过午膳,宇文彻让程清招尚衣房的管事到太极殿东厢,命做黑色的圆领袍。绸缎等布料他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