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听了紫姑的故事,郁郁寡欢。晚膳喝了几口汤,就说要去洗澡。万寿宫有温泉,得天独厚,董琦儿要跟去伺候,陈望之摇头道,“我要自己洗。”
董琦儿犹豫道,“可是……”
“月奴自己能行么?”宇文彻走过来,温言道,“让内司陪你洗,不是一直她陪逆的么?”
陈望之叹口气,“我可以自己洗,大过年的,让琦儿姐姐歇口气。”他情绪低沉,宇文彻道,“好,你自己洗。我让人在外头等着,有事你就说,这样可以么?”
董琦儿看看陈望之,陈望之道,“可以。”宇文彻让程清带着四个小黄门陪着陈望之,道,“你们只在外间,不要窥视。”程清答应着,陪陈望之前往洗沐。宇文彻盯着陈望之的背影,忽然道,“董内司似乎有话要说?”
“奴婢不敢。”董琦儿慌忙跪下,“奴婢只是、只是——”
宇文彻坐到屏风后,招呼道,“内司过来说话。”他也有话要问董琦儿。董琦儿绕过屏风,复又下跪,宇文彻笑道,“月奴都怜你辛苦呢,坐着说罢。朕升了你为内司,原是好事。怎么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是想要别的赏赐不成?”
董琦儿道,“奴婢不敢。奴婢在宫中数十年,并无才德,难堪重任。”
“你照顾月奴,尽心尽力,朕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朕觉得你可以做内司。”宇文彻想了想,“你有话不妨直说。”
董琦儿忽然趴下,重重叩了三个头,颤声道,“奴婢……奴婢斗胆,有一事想问君上。”
宇文彻了然,微笑着扶起董琦儿,“内司但问无妨。”
董琦儿绞着腰间的丝绦,闭了闭眼,横下心来,开口道,“敢问君上,对殿下,究竟是……是什么……”千言万语,一时涌上心头,竟然语无伦次。陈望之身为男子,又是前朝的皇子,宇文彻将他迎进宫里,已经大为稀罕。最近一阵子,更是愈发亲昵,同床共枕,搂抱说笑,且不避人前。陈望之失忆懵懂,不通人事,甚至主动投怀送抱,恨不得成日腻在宇文彻身旁。“殿下他,他糊里糊涂的,如果……奴婢的意思是……”
“我明白内司的意思。”宇文彻轻笑出声,“你问的正好,我还想什么时候告诉你们。”
董琦儿倏然抬头,“君上——”
宇文彻敛去笑容,肃然道,“朕要娶他。”
第22章
十多年前,宇文彻初进太学,坐在角落。督学授业,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知天命,识时务,兴有名之兵——但今时今日成就帝业,真的只是一句“天命”就可带过么?宇文彻不信。最开始,他不过在夹缝中求一条生路,什么称霸立国江山一统,比梦更遥不可及。
“陈望之是什么人,内司历经前朝,想必不用朕来解释。”宇文彻淡淡道,“他身体的异状,对你,也不是秘密。”
董琦儿颤声道,“奴婢以为,肃王早已死了。”
“别说内司你,就连朕,也听说他患病而亡。说来可笑,寒食冬至,朕常按照吴地风俗,烧纸钱给他。朕少年时期做过质子,同肃王有同窗之谊,他不受陈玄喜爱,朕是知道的。朕怕他到了那边,没亲没故,连钱也没有。”宇文彻摇摇头,“但是,谁料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