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琦儿俯下身,跪在榻旁,“殿下想同奴婢讲什么?”
陈望之望着她和善的圆眼睛,嘟囔,“他是君上,你们都要听他的命令,是不是?”
董琦儿试了试陈望之额头的温度,并不发热,便压低声音,道,“殿下同奴婢讲的,奴婢绝不告诉旁人——谁也不告诉。”
陈望之抿住嘴唇,忽然嗫喏道,“我……我怎么开始有些怕他了呢……”
“怕?”董琦儿惊讶,“怕他?”
“我也不知道。”陈望之捂住心口,“我见了他,就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琦儿姐姐,我是做错了事,我不该跟那位公主讲话。可是我看到她……她那样,跛着脚,努力朝我跑过来,就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但一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她那么可怜,红着眼睛看我。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想跟她讲话。”
董琦儿当然知道陈安之的身份,可她如何对陈望之讲出口?“那位公主,想来、想来也是好人,所以……”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住泪意,“所以殿下见到她,心中欢喜。这不算什么大事,正所谓‘面善’么。”
陈望之怔怔出神,“公主唤我‘九哥’。”
董琦儿一手绞着胸前的流苏,搜肠刮肚,正苦于想不出借口,却听陈望之道,“她起初认错了我,以为我是她的九哥。阿彻、沈大将军、你……还有很多很多人,见了我,想必也是把我认错了罢?”
“不是这样,殿下……”
“我明白,”陈望之翻过身,“我明白,我不是她的九哥。她的九哥一定是位厉害人物,而不是我这样连字都写不整齐的废人。”
这日午后,宇文彻照例与陈惠连相谈。近日一些凉人上书,言说不惯江南气候,更不习农耕,希望回原籍放马牧羊。宇文彻颇为苦恼,又因重设官制,封沈长平为大司马,总管军事,亦有部分西凉出身的将领不服。好在“招贤榜”贴出后效果甚佳,连吴郡大族陆氏也派出子弟应征。更何况陈望之有孕,对他而言,不啻天大的喜讯。
“朕想过了,有些事,也急不得一时。”宇文彻道,“强迫他们留在江南,反生事端。凉人在草原惯了,这批上书的,人数不算多,想回去的,朕分批让他们走就是了。”
陈惠连颔首。宇文彻前日告诉他,准备立后,但人选并未透露。相传宇文彻在土浑收了名西域的妖冶女子,乃上古一块玉石成精,能歌善舞,肤白如雪,迷住了他的心神。又有坊间议论,讲宇文彻做质子时,与一名齐女私定终身,称帝之后寻找那名女子,谁知那女子在他走后就投河自尽,宇文彻悲不自胜,便把那女子的妹妹带回宫中一续前缘。谣言纷纷,陈惠连嗤之以鼻。不过他也规劝过几次,宇文彻今时今日,确该早早立后,以垂范四海,安定民心。宇文彻笑道,“朕的王后么,先生大可安心,朕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了。”
这日晚间,宇文彻来到万寿宫。内侍上膳,皆是新鲜菜蔬,口味清淡。陈望之举箸不定,“嗯,阿彻……”
宇文彻道,“怎么,不喜欢?”
陈望之道,“喜欢,可是,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宇文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