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另封为抚西将军。这下可谓引发轩然大波,陈望之一任人言啧啧,充耳不闻。
“也无需想太多,”宇文隆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军功不军功的,你这样胡思乱想,回头又瘦了……君上才担心呢。”
陈望之唯叹息不已。黄风卷起血腥,乌昌人的尸体被拖了下去,留下一道浓重的血痕。他佯作头晕,回到自己帐篷躺下。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在账外逡巡,兵士呼喝,依稀传来几声惨叫。仔细一听,却又为风声吹散,没有半点痕迹。他紧紧蜷缩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等从黑沉的梦境中苏醒,帐篷内一小团火苗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四野静谧,恍若无人。陈望之在迷蒙的暗夜中睁着眼睛,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一一从脑海中飞掠而过。宇文隆不对劲,他抓紧披在腰间的那条貂裘,凝神思索,是宇文彻串通他最信任的弟弟来试探他么?担心他造反?……
“殿下。”崔法元忽然开口。陈望之一惊,就听崔法元道,“殿下醒了,请起来服药罢。”
陈望之嗯了声,披衣坐起。喉中干渴,崔法元端了水,滋味清甜。他就着水服下两颗丸药,缓了片刻,低声道,“几时了?”
“离天亮还早得很。”崔法元道,向火盆内添了几块木炭。
“这水不是井里的罢,”陈望之殊无倦意,抱了那貂裘入怀,理了理风毛,道,“云州井中之水,尝起来又咸又苦。”
崔法元道,“山上的雪水,尝起来不咸也不苦。”
陈望之盯着那团小小的火苗,声音愈发低了下去,“‘铁弗’是什么意思?”
崔法元沉默许久,道,“胡人与凉人的孩子,就是‘铁弗’。”
陈望之喃喃,“胡人。”
“在殿下眼中,胡人、凉人,都一样,都算不得人。”崔法元讥讽地笑了声,他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虽然都算不得人……但胡人与胡人之间的确也有不同。”
“这个世道,不把自己当人看,可能活得更舒坦些。”怀中的貂裘染上了一层炭火的气味,陈望之咳了两声,“我也算不得人,你与我,彼此彼此。”
崔法元没再回应。陈望之摸着貂裘,忽然想起宇文隆告诉他,宇文彻当初在龙城如何发迹。宇文彻做质子时极为窘迫,回到西凉后,既无母家支持,父亲亦不喜爱,朝不保夕。不过他高大英俊,颇受龙城的贵妇喜爱。“沮渠大妃是谁?”
“那些传闻,劝殿下半个字也不要信。”崔法元有些恼怒,“有些人,别有用心,编出种种谣言诋毁君上的声明。君上同沮渠大妃没什么关系,她比君上年长十几岁——”
“我只是想问一问,这位大妃是不是貌美。”陈望之淡淡一笑,“你想多了。”
崔法元哽住,“这……”
“听说她是西凉出名的美人,只是命薄,早早死了丈夫。后来再嫁,丈夫又战死。后来沮渠王不信邪,非要娶她,结果……英年早逝。”
“殿下既然清清楚楚,那还问什么?”
陈望之道,“美人么,我自然心向往之。你难道不喜欢美人么?”
崔法元赌气道,“喜欢是喜欢,但外表再美,内里毒如蛇蝎,也不能称之为美人。”
陈望之低头笑道,“你这样忠心于他,是为了什么?”
崔法元道,“说了殿下也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