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呼吸逐渐平静,似乎重新安然入睡。宇文彻耳听风声,一下下抚着他的细瘦的脊背,心内满是酸涩。
肃王不是月奴,月奴也绝非肃王。同月奴相处的时光仿佛绮梦一场,而那个坐在西席窗下读书的陈望之,更是他青春少年时最美妙的幻影。绮梦也好,幻影也罢,终究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待陈望之恢复记忆后,宇文彻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陈望之。起初,他以为,孩子可以“感化”陈望之。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陈望之冷漠决绝,对狸奴不屑一顾。他口口声声称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为“孽种”,没有丝毫爱意。对狸奴如此,对自己更甚。陈望之宁肯自戕,也不愿多留在宫中……留在他身边,哪怕一日。
“宇文彻。”
陈望之一声呢喃,打断了宇文彻的思绪。“不舒服么?”拂开陈望之汗湿的额发,宇文彻将手指搭上他的眉心,触手温热,顿时放下半颗心,“饿了?”
“我刚才,好像走在雪地里。”陈望之道。
“外面确实在下雪,你觉得冷?我让他们多烧炭火。”宇文彻正要起身,陈望之细瘦的手指却紧紧握着他的衣襟不放,“我不冷。”
“不冷?”宇文彻躺下,“那——”
“这是宫里么?”陈望之清醒许多,“我想不起来了。”
“这是谢宅,你不喜欢进宫,我不会强迫你。”宇文彻拍一拍陈望之后腰,“睡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讲不迟。”
陈望之道,“明日,怕是讲不出来了。”
宇文彻手一僵,“为何?”
“夜里……有夜里的好处。”陈望之翻转身体,背对宇文彻,“——我在土浑那些年,过得如何,你一早就知道了。”
宇文彻“嗯”了声,时至今日,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截了当,“我审过那些看管你的阉奴。”
“洛博尔的话,你也听到了。”
“嗯。”
陈望之淡淡道,“我在土浑遭人凌辱不假,但是,”他沉默片刻,“那个孩子,并非我所杀。他生下来便是死的。”
宇文彻胸口刺痛,“我……”
“我是想过,杀了他。”陈望之厌恶地皱起眉头,在黑暗中,宇文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到怀里的躯体不住轻颤,“可是等他生下来,他一动、一动不动。那天没下雪,也没下雨。我记得风吹着沙地,那个声音,沙、沙、沙——”
婴孩躺在石板地上,小小的身体浸泡在血污之中。陈望之挣扎着伸出手,碰了下,黏腻、冰冷,死寂。他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他确实是个怪物!惊骇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