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灵再次睁眼时,手臂上的伤处结痂已经剥落,显出淡粉的痕迹,已接近痊愈。
看起来生命体征维持得很好。
手头有劲,气势也就上来了。抬手推了一把棺盖,“刺溜”一声坐起。
“你不会就让我在棺材里整整躺了十天吧!”方鉴灵和床榻上斜坐翻书的少年对视,恶声恶气道。
他睨了她一眼,又垂下视线继续看着手头的书。
“我说你这小鬼,”方鉴灵蹭地跨出棺木,姿势不雅,未料想下裙裙摆对她而言过长,绊了右脚差点一个踉跄朝他跪下,“生生浪费了我十天搜物资的时间!”
人死不能复生,但恐怖游戏里一命到底的终究是少数,死生循环再正常不过。不过对她而言,每次她复活后会发现时间已过去十日,身体损伤部位也在慢慢恢复,重要的是她手边会莫名多出一些防身物资和基本维持生命的食饮。
她无所谓,全当身体被托管了自个儿会去舔包补给。无知无觉地度过身体伤病恢复期,谁不想?何况清醒后有天降物资的惊喜感,虽然大部分都是衣架拖鞋这类鸡肋得要命的玩意儿,但偶尔还是能开出好东西的。
只是当下眼看她已被关在棺木中十日之久,哪有机会外出找道具,也不知这一遭会遇见什么劫难。
这捣鬼的王八蛋!
生气时的她双颊绯红,眼睛水亮,比她枯坐在灵堂时如同一尊被悲伤侵蚀的雕塑,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的模样好看上万分。
忆起往昔她望向他时空洞深邃的双眼,泪痕早已干涸在颊边,无助而生的绝望姿态撞击他的内心,心跳声沉闷又响彻耳畔。
他只能抿嘴:嫂嫂,保重身体。
但现在,他不用再这样称呼她了。不用再敬重于她,恪守成规。所以他也就变得肆意起来。
“十日你能干什么?”随手扔掉揉成卷的书,他站起身向她走去,步调沉稳,“翻奇珍,驱鬼魅?”
少年身姿挺拔,宛若青竹,只是神情消沉,没有翩翩灵动气。
方鉴灵撇嘴,并不当他一回事,每次npc都神神叨叨按自己的人生排线进行,不知道这位又是她的哪个对头。
“你诓骗我入棺材,还夺我宝贝,你做得也不比我少。”
眉心一跳,记忆中对方从来不会朝他冷颜讽刺,即便有几次他逾矩了些,她都是神色微赧故作沉声跟着大哥呵斥他。
“你哪有什么宝贝?”视线投向棺木,他合棺时,发现她头侧有一小方阴影,伸手掏出发现是本画满怪字乱符的书页。
他等待她时可没有这事物,该是她带入的。既然是她的东西,自然也是他庄弈信的东西。
方鉴灵昏了十日,他就翻看着这本书页十日,也跟着头昏眼花了十日。
不是他认识的文字,图画之中也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
方鉴灵自然是发现了他丢弃的页本,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不是他的东西,自然是她方鉴灵的东西。
原来还是有道具的。
拿起扫了一眼,是一篇英译本《变形记》,合上,呼了口气。
好,开摆!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好东西。虽然说扫把铁锹这类攻击值高的武器看起来能让人走路都硬气几分,但俗话说,大战之前必有补给。
拿到太阳能吸尘器那次她按下静音开关,对准洞穴处背对她拦路的幼虎尾巴没嗦几下,就被身后震怒的母虎一爪子拍死成肉酱;
获得防狼电击棒兴冲冲甩着膀子到处晃悠,发现撕扯她四肢的是直视无物的灵体幽魄;
一朝手持电锯,郑重其事卷好电线,又俯身拾起指缝间飘落的说明书,找一处僻静地细细研读,读至使用方式正想比划演练,被密密麻麻文字间唐突跳出的破心血肠碎肉图吓得当场魂飘九天……
也许,平平淡淡才是真。
上一次拿到消遣物还是和npc妹妹,两人偎在一块,玩着手头的游戏机到饿死在树荫下。那比起精怪撕呑、野兽分食,这可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当下方鉴灵自觉情况已定,没有了顾忌之心,视房中咄咄逼人的少年于无物,大大咧咧地扑在床铺准备用有限的知识储备去攻克无限的外语世界。
庄弈信深感莫名其妙,人刚进前厅发觉她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心有怜惜之意,没过多久又看她镇定自若地东翻西找没有半点防备心,醒后怒极呛了他几句又喜笑颜开地窝在软床看书,口中还念念有词。
倒真像大师所说的那样还魂后疯癫不定。
饶是心有怨气,但人怎么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性还不定,看她双脚架起晃晃悠悠悠哉游哉的模样又生了几分好奇。
自死复生,都没有半分惊悸的吗?
想是这么想的,话也是这么问的。
“那你明知我有神力,还敢冒犯我?”从书页中抬头回望,少女眼眸清亮,声音却故作沉哑,有他没见过、或者说没从以往的她身上看见过的灵动。
少年一拂衣袖坐在她身旁:“你不像她。”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淡淡的失落。
她的言行举止间没有半分过去的影子,那份熟悉与亲切仿佛已被彻底抹去。即便眼前人的容貌与倾慕的人相似,却也无法替代他心中那份独特的情感。
一瞬间,少年的心思再次沉入谷底,如同被寒冷的冰水浸透。他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时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怀念与惆怅。
白眼一翻,懒得搭理他。
他却自顾自地说起过去发生的事来:
他与她初见于元宵庙会,她用一道谜底换走他的青睐,只是面纱迷蒙人潮汹涌,他再也没寻得见她。直到他大哥成婚,听闻盖头下传来声音,浑身冰凉,日后相处他发现对方已经不认得自己了,只有自己困于那日自以为缔结良缘的妙遇。
“你们本来就有缘无分。”方鉴灵没认真听,只单手支着下巴,头颅敷衍轻点。
“是我们,”庄弈信咬牙纠正,像想到了什么,又失了气力重复叹道:“不对,你果真不是她。”
方鉴灵没有了读书的心思,盘着腿身子左摇右晃,拿着书页装订处呼啦啦地在脸侧扇风,吹起一两缕发丝又飘然垂下:“哎呀,我们是不是又要在这儿等着饿死。”
“你怎么会这么想?”庄弈信奇怪地皱眉,“大师说只要在厅堂棺木轮躺,待足三日便可出去。”
说完他大手一挥,四周边桌变戏法似的出现了储量十足的食饮。
饿鬼转世的方鉴灵忆起自己许久没有饱餐过,滚下床脚尖踩鞋就要下地跑过去。
庄弈信这才发现她的鞋不是布制的,底子厚重,还有系带交替。
“嫂嫂,慢点!”他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由开口提醒。
方鉴灵心突然跳得很快,还以为听错了,回头望他:“你叫我什么?”
对方却自觉失言,双唇紧闭不再应声。
叔嫂相恋,这不比纳西索斯、阿波罗那堆人神破事有意思。她有些后悔错过眼前眉眼沉静的少年刚刚吐露的猛料,内心暗掐大腿尖叫之际,又渐生了戏弄他的心思。
“你再叫我一声‘嫂嫂’,”手忙脚乱地把手中书页捆成卷塞入裤兜,方鉴灵一蹦到他面前,抬头时眉眼弯弯,脸颊因为激动染上了红晕,她笑得格外放肆,“这也太禁断了!”
庄弈信这时候倒想起不跟她计较了,轻哼了声双臂枕头躺下了。
他原本听大师说到远郊这处就能实现心中所想,虽觉得不靠谱但碍于不便言说的请求就应承了下来,现在想想还好没有抱太大希望。
不过也就短短三日,只希望嫂嫂在家不要太念着他……
但……会吗?
自大哥逝世后,她好似完全变了个人。曾经那个温柔浅笑眉目含情的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言语冰冷,态度淡漠的陌生女子。对他也没有从原先客气亲切的态度,那种被冷待的疏离感让他倍感煎熬。
庄弈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方鉴灵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吃。
吃饱喝足,方鉴灵又要爬上床榻继续品鉴奥维德的长诗。
就经验而言,道具和她的死法之间似乎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联。十日时间,那人该把长诗翻烂了,也没出现什么身体不适吐血而亡的情况,所以拿来消遣是再适合不过的,说不定还能摸出一些生存门道。
吃完饭,她的小嘴儿就像刚偷吃了油罐里的小馋猫,亮晶晶的,满是油光。庄弈信见她张牙舞爪地想上床,扯过榻上的一块布料朝她兜头甩去:“脏死了,擦干净。”
这话方鉴灵可不爱听,柳眉一蹙一声爆喝,这架势把闲闲散散躺着的那人吓得直起腰身受惊地看着她。
夹带着一股凉风,她“嗖”一声扑上床沿,趁他不注意挂在他身上埋头一蹭,再施施然端庄地滚落在侧边,支起一只手,面上沉静地托腮看他。
眼中的笑意却像是要荡出来似的,莫名很勾人。
满意地看着眼前人双脸气得涨红,口齿不清地“你”了几遍,憋出个“好狗不咬人”。
方鉴灵露出森森白牙:“好狗还不挡道呢!”
这话急得少年伸手要把她扯下床,少女一个四两拨千斤,就着他的力道翻滚后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轮廓分明线条刚毅的脸颊,紧凑上前。
“方才还说思恋嫂嫂,才没多久就搂抱娇女,真是位多情郎。”方鉴灵笑嘻嘻地贴上他的耳边,轻呼了一口热气,又趁他不备在额角启唇一碰,哼哼了几声缩回身子看她的宝贝道具。
身体从僵硬复苏,胸腔起伏,脸上热意蒸腾,庄弈信觉着自己应该是平日沉静过多,很久没被遇上这种无赖撒泼,反应才如此剧烈。
平复下来又蓦地想到她的话,“多情”,如此便是多情?他明明半分情义都未留给她,她只是个壳子,芯不一样,便不配得到他的情。
不再搭理她,“哐”地声调整了卧姿,庄弈信面朝床外,阖眼心底念叨着许愿,期望今日梦里棺木中走出的,是他们初见时面纱薄笑意盈的,声清且脆的令他动心的那位女子。
偌大的厅堂一时俱静,只四桌,一棺,一床,二人而已。
他期望着今夜能与心仪佳人密会,没想到来的却是方鉴灵。
其实二人细辨之下长得确实不大一样。记忆中的她眉眼细长,一副温婉姿态。静立时身姿修长如柳,腰肢柔软,站在大哥身侧笑意清浅却真诚。
但方鉴灵很是潦草。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身旁有柱便曲着腿斜靠,脚边有阶干脆叉腿大咧咧坐在那。头发高束却不饰一簪仅打个圈,笑时齿尽露吃饭满嘴油,嘴唇红艳得像涂了被当下人批驳为“狐媚子”才用的脂膏。
“像个乡野人一样。”他在梦中也摇头。
“三日之后我定不再痴心妄想寻替做法,余生只陪伴阿嫂。”他在梦中想点头。
后颈却被捏着,动弹不得。
“小郎君好狠的心,厚此薄彼,还不把我放在眼中。”
斥责的话还没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脖颈温热的濡湿让他呼吸停滞喉头一滚。
眼珠一转,看到的是笑得一脸诡异的方鉴灵。她发笑时是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或者是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难看模样。
从未如此……含蓄娇媚。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形容她的词语,妄图借此做法平复心脏节奏混乱的震动。
他与对方相处不过几个时辰,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她。
双颊泛粉,眼珠晶亮,鼻尖生了些薄汗,看得也让他身体燥热。嘴唇水润微张,身躯贴得愈加紧密,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前胸,粉嫩小舌灵活,就是它常常说得他气上心头胸腔发热。
“小郎君怎么这里抖得这么厉害,是谁气着你啦?”葱白的手抚上喉结,假装惊呼。
“这里也在抖。”她侧头贴着高挺胸腔,默然一阵静听耳畔传来的心跳,强劲有力,声若擂鼓。指尖弹跳着往下,隔着轻薄小衫在乳头处打圈,看它在炽热的视线中慢慢挺立,自浅白底衫中烧出一点傍晚云霞般的粉。
此时庄弈信刚咋舌自己为何衣衫单薄凌乱,身躯上点火的手又让他脑内发胀,无暇顾及这个问题。
他自觉不合时宜地感受着双手绕着混乱的圈,虎口一张一合,像吸附在他身上蠕动的纤细肉虫,毫无客气地探伸到腰腹探握丈量。
这个年纪的男子精力旺盛,平日好与同伴竞射御分高下,习艺所成的肌肉线条在春光映射下起伏明显,当下紧绷着微颤,倒兼具未经事的青涩与欲念熏染下无意散发的性魅力。
“还有这里……”
闷哼一声气息不稳,庄弈信只能紧抓住她的手拉远距离,从齿缝当中蹦出几个字:“再碰就把你的手给剁了!”又恨恨地补充了声“不知羞耻”。
似恼又含春的语调高昂,想遮掩当下他情动的变化,但底气并非十足,倒像被惊吓后趾爪乱挠的幼兽。
方鉴灵没有半分再怕,嘟囔了句“我还没摸到呢”,手腕灵巧一旋便挣脱出来,少年以为她又想作乱,忙张开五指想拢住似小蛇一般灵巧的手指。
但正合她意。
她同样张开着五指,对准指缝,轻缓、又紧密地插入他宽大的手掌中。
她吃吃地笑着举高给他看,神色认真:“你看,我们的手掌在交合。”
视野里他的手指修长且坚实,五指指尖微弓地竖起,明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现下半分力气也使不出。而对面女子的手对比之下显得更加细腻与柔软,白皙的肌肤如同瓷器般光滑,修剪得很圆润的指甲向着他。
掌心颤抖着发热冒汗,热意像滚水一样沸煮着他的身体,他不自在地屈伸指节想挣脱,却被对方坏心地用力按住,惊叫了一声:“呀坏了!”
“这手掌怎么也跟那处似的出水了。”
少女双眸清亮,语调带有仿佛真是有感而发的惊奇。
庄弈信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未曾想她竟会说如此直白下流的话,让人想入非非。对方眼神里的逗弄更是看得他无地自容,垂眼不再去看她,只让耳尖在空气中微微散热。
方鉴灵松了一些劲头,手抽出了一些距离,庄弈信以为她玩够了也想松开,心底大呼一口气,虚张手掌立在原地。
但她突然将掌心挤压过来,掌中的气体被挤压发出一声奇怪的“叽”声闷叫。
连声响都是带着潮味的。
她复试探了几次,触碰缓慢,如同刚发现新玩具的稚童在探索品鉴其中的原理。
二人相触得手心更热了,喉头滚动,脑内混沌地出现一些捉摸不透的画面。
一声似“咚”声的腕骨碰撞让他从迷思抽身,酥麻消失得很快,他倏地盯着掌心又游移视线上抬,二人眼神相撞,此时方鉴灵眉眼弯弯地望着他,然后加快张合的速度。
“咕叽咕叽——”
她主动得过分,乖巧地前后摇晃挤压,又发狠地仿若浪潮中颠簸的小舟,被她紧扣住的右手听话地承受着一下一下的撞击。他看着对方指尖因使力泛起白意,衬得指甲盖红艳艳的,指腹用力时无意间触碰都似乎能让他感受到那如丝般的滑腻,像她刚刚作弄般向下探伸的手,并未揉捏肌体,但触得他火烧般痛极。
原本是气体被挤压的唧唧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手掌下半部分带着汗液粘连的扣压拍打声,不复清越。
接连不断的闷响,是体肉间碰撞发出的情色的声音。
庄弈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脸涨得通红,脊背僵硬得不行,颤着身子直想抽出手掌想离开。但他的脚迈不动,仿佛被钉死在原地。
他的眼也闭不上,好像有鬼魅控制着他的眼球死睁着,要他盯像发出水声滋滋声的掌心,要他盯交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指缝,要他盯玉白的手背、小臂、脖颈,要他盯泛着水光滴出蜜液的红唇,要他盯绯红含羞的脸颊,要他盯灿若星辰眼角泛媚的眼瞳。
鼻腔呼出燥热的气息,下腹难言的感受让他倍感煎熬和羞耻。
“你真的是气吗?”她凑近问。
“还是对我动了情?”腔调温软,尾音轻绵到听不清晰。
他装作听不见,当下心里肯定他定是陷入梦魇了,挣扎得想醒过来。
“你这见异思迁的狗东西。”她又扬声骂道,眼中笑意却更深。
身前的人胡话一句接一句,越说越难听,听得他太阳穴直跳,对上她迷蒙含泪已然动情的水眸,他又生了一些不舍,反驳的话语卡在唇间。
算了,跟这不相识的人,或是鬼,计较什么呢。
女子情绪起伏不定,转眼又像猫一样钻入他的怀中,密不可分的下身情动让他没办法逃避。他眼眸深深地注视她踮起脚尖,抬手用食指指节轻刮发红的眼角,在唇角蜻蜓点水般触碰又分离,轻笑道:
“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永远……”
声音渐低,娇声软语的尾音溶于发间。
方鉴灵没怎么睡,这是她的习惯,在环境没变得恶劣情况也没这么紧急前,她还是会像大部分学生一样学习和熬夜。
人只要不学习不工作就会变得很有精力。她深以为然。
此刻她作息颠倒良好的生物钟让她在半夜三更保持清醒,摸了摸手表,她悄然坐起收好书籍,打量着入口。
不知何时,原本紧闭的闸门已悄无声息地升上去了,和那人口中的大师说三日方能出去明显有些矛盾。
之前她也常经历这种事,不过世间都有魔魅精怪了,还在乎什么逻辑呢。嘴里嘀咕着“事出反常必有妖”,方鉴灵还是打算下床。
爬着经过庄弈信时,无意间碰到他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腿,伸手捏了捏,肌肤滚烫得灼人。
这小子发啥春梦呢,难不成梦见一朝事成叔嫂相亲颠鸾倒凤去了。
为遗漏的禁忌情感故事摇头惋惜几秒,方鉴灵敛起心思,踩着被她用来垫脚下地的嫁衣,视线仔细打探着黑漆漆的深道。
通道狭窄而深邃,仿佛通向无尽的黑暗,让人心生畏惧,与她开始进入的废弃洋楼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原本落闸的上沿露出了七八个孔洞,不见收缩的铁闸刺头,单单从她这个角度看倒显得岩壁光滑如玉石。
她优雅地转身,走向桌子,轻轻拿起一盘瓜果。随后,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将一枚青果轻抛向空中,看着它带着被碾碎的果肉和汁液,骨碌碌地滚过闸口。刹那间,青果被孔洞中射出的细针扎成刺猬,只能失去平衡痛苦地左右摇晃。
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方鉴灵淡定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景象,甚至盘腿坐在地上,托腮猜测这眼前这破果何时会冒起飘渺白烟,被针尖的秘药腐蚀得碳化紧缩发黑,余留糜烂腐臭的残肢,如同她之前所经历的那般。
不过看起来它只想搓一只无害的小刺猬。
环境静谧,她简单做了下复盘:
上次她复醒时,便在不远处被落花掩埋的土坑中寻到一支长柄斑驳的发簪。发簪看似已遗失多时,她并未过多留意其样式,只是顺手用它撬开了洋楼紧锁的房门。“咔哒”一声门开定睛一看,手中的发簪却也已折断,她不禁抱怨了几声这不经造的武器,随手将其丢弃。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暗示她下次死亡与婚嫁有关。不过除栽入棺木时磕到额角,整体来看无病无痛的,死得倒挺舒适。方鉴灵伸手摸摸早已消肿的红痕,面上喜滋滋的。
这次的道具是印着外文长诗的书页,她翻了小几个小时,也就看了十几页。过程中要一一对应过去记忆中的人神中文译名和情节,多少有些困难,让她深感烦不胜烦。
她又不是来做测验题的,说不定事情可能没这么麻烦呢?
哗啦啦地翻书,打算粗略浏览,找找有无表层信息再来探究内容,不然可真够废命的。
策略变更得很成功。有两处被做了三角形记号,记号小得很隐蔽,潜藏在字母勾起的边角之中,若非细看之下似乎真找不出来。
方鉴灵启唇一点点地拼出声。
两处都是人名,阿波罗,达芙妮。
对应的是那少年和他无疾而终的爱恋对象?难不成她还得帮忙撮合这二人成就段乱伦佳话。
这个猜想让她精神亢奋不已,可惜身体却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挤出生理性眼泪,起身回头时对上了同样坐起身子,揉着惺忪睡眼在打哈欠的庄弈信的视线。
爬上床时,她发觉那人面色紧绷不发一语,腿却缩得紧紧的余出一大片空位,也没指责她拱着乌漆麻黑的屁股让她滚下去。
也许确实是做了什么美梦身心舒畅,让他如此不拘小节。方鉴灵对着他僵硬的脊背咧牙,向他比了个大拇指,真诚地祝愿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然后倒头就睡。
以往她并没有什么时间做梦,甚至被敲破脑壳和注射药剂陷入昏迷的次数,都比她主动睡觉的次数多得多。大部分时候都在不断地躲藏或走剧情,再重复脑汁四溅皮肉分离肝肠寸断又沉睡复生的过程。
她身处灵堂,看着跪坐在地悲痛垂泪美人与她身侧手掌张开又紧握成拳的小叔,发觉又到剧情线了。
她大摇大摆绕到他们的面前,终于见到传说中大嫂的模样,一时失笑。
“原是狐精变的。”
再细细看对方的五官,跟自己倒同是两眼一嘴巴,除此之外没有半分相像,不知那位怎会认错。
都非人了,会点法力自然不奇怪。方鉴灵找补。
想到这儿,方鉴灵才发觉好像还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位。不过他们相处的场合没有第三者,她并不需要知晓他的名字,用“你”做代称就够了。就像过去她遇到的病患男、炮仗哥、妹妹他们,不用留下姓名,在遗忘时也没有负担。
她像往常一样并腿蹲下,支起下巴在二人间来回扫视,眼神暧昧。
春光初露,桃花映衬人脸,绯红一片。他折下一枝递给被他称作大嫂的女子,滚烫的指尖相触时骤然紧缩,残余的热意让人心头发痒;
围桌进食,餐筷交横,女子细心地夹了一块肉食给他,轻声嘱咐他长身子要多吃,他的目光却被她那随着说话而一张一合、泛着水光的朱唇所吸引,心神不宁又无法自拔;
雨夜惊雷把美人吓得惊颤不已,少年知晓她的性情,强行按捺住蓬勃而发的欲望走进她房中,忍着心痛故作疏离地安慰,直至她心情逐渐平复安然入睡……
脑补得嘿嘿一笑,见二人即将分别,方鉴灵背着手说什么也要跟过去看看少年情海中挣扎的模样。
只可惜她的视角固定貌美狐精,刚抬出门槛的腿也被神力收了回来,害她重心不稳差点跌了个四脚朝天。
眼神中流露出八卦落空的急恨,方鉴灵一边用力揉着扭伤处肿胀的脚踝,一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是有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