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锦挤眼,“这可是欲擒故纵呢。可是萍娘指点了你?”
丹菲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在这事上耍什么手腕。她初尝情滋味,陷入在失落和自怜自哀之中,无暇他顾,自然忽略了李崇。
刘玉锦道:“段郎说,郡王常同他问到你……”
丹菲打断道:“左一个段郎,右一个段郎。就这么喜欢他?”
刘玉锦满脸通红,捶打丹菲,“你真讨厌!”
“喜欢有什么不好?”丹菲笑道,“你喜欢的人能做你夫君,真是天大的福气。”
刘玉锦忐忑片刻,小心地问:“你真不喜欢他了?”
丹菲啼笑皆非地摇头,“我一直仰慕他。我以为那是喜欢而已。现在我才明白,是我错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丹菲没有回答。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郭侯府的女眷们终于过来,催促着刘玉锦更衣上妆。外头正在大宴宾客,爆竹声想,人声沸腾。
凤冠霞披,眉若远黛,唇如点朱。刘玉锦本就生得丰润秀丽,盛装之下,别有一副端庄华贵之态。
郭家老姑母点头道:“倒是真像你外祖母年轻时的模样。”
刘玉锦被众人扶着,去给病榻上的襄城大长公主磕头。至于丹菲,她同郭家几位年轻女郎们交头接耳地商量好,一人握着一根棒槌,就等着迎接新郎。
早春日头尚短,酉时天就黑了大半。段义云一身青色锦袍,头戴金冠,骑着惊风,率领着亲卫,明火执仗,浩浩荡荡游街而过,来到了襄城公主府。
郭家一位表嫂拦门。段义云带了崔景钰这个傧相,自然不用为开门诗发愁。一首好诗引得门内娘子们纷纷赞笑。
段义云前脚进门,一群娘子军们就笑嘻嘻地挥舞着棒槌扑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捶乱打,嘴里嚷着:“女婿是妇家狗,打杀无问!”
身后男傧相们轰然大笑,纷纷鼓掌叫好。段义云本是皮糙肉厚的武将,女孩子们手劲又不大,他一面笑着,装作躲闪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对,把一个女孩抓了过来。
丹菲嬉皮笑脸地举着棒槌,被抓住了还不忘在他肩上捶了两下。
“你这吃里爬外的……”段义云咬牙切齿。
丹菲泥鳅般从他手里钻开,笑道:“嫂子进门就是一家人。阿兄说这话,当心被嫂子罚跪搓衣板。”
段义云啼笑皆非,冷不防又被女孩子们在脑袋上捶了好几下。
丹菲玩得不亦乐乎,抬头就见崔景钰站在一群男傧相中,满脸带笑,含蓄斯文,如鹤立鸡群。
丹菲举着棒槌,尴尬地笑了,“好久不见。”
崔景钰优雅地点了点头,“你倒是手下不留情。”
丹菲噗哧笑,“你成亲那日就没有被揍?”
旁边一个相识的郎君插口调侃道:“孔家娘子们举着棒槌迎上来,崔郎迎面一笑,她们便再也下不了手,纷纷脸红。最后只得让崔郎多做了好几首诗作罢。”
丹菲忍不住大笑。
崔景钰咳了一声,转身逃走。
丹菲止住了笑,半晌,轻叹了一声。
段义云已经泼了那杯加了料的葡萄酒,继续去做开门诗。这么一番过五关斩六将,待到催妆诗都念完,刘玉锦也终于在姑嫂婢子们的簇拥下,走出了闺房,坐在了内堂里的马鞍上。
隔着一重重屏风帷帐,段义云一声大喝,极利落地将一只大雁掷了过来。女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接住大雁,用红罗裹住。那头男傧相又是一阵欢呼叫好。
念诗撤去屏障,一对新人终于见了面。只见新郎高大英武,俊朗挺拔,新妇秀丽端庄,羞涩腼腆。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真是天作之合。
奠雁礼完后,新人去给襄城大长公主磕头辞别,拜过家庙,刘玉锦洒着泪,头上盖了蔽膝,上了婚车。
丹菲送嫁,上了牛车,一路跟到了段义云的将军府。
女孩子们把新人拥到了青庐帐,全了各种礼节后,才终于放过了新人夫妻,退了出来。
一场喧嚣盛大的婚礼终于结束,天也快亮了。
丹菲坐着牛车返回碧园,在车里昏昏欲睡。
恍惚之中,耳边还萦绕着婚宴上的乐曲和笑闹。段义云喝的半醉,拉着她的手,道:“阿江,我成亲了,你高兴不高兴?”
也不知怎么的,丹菲明确地知道,他唤的不是她,而是那个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孩。
这样想着,忍不住一阵心酸。
若是真的段宁江还在世,见到兄长成亲,不知多么开心。
“娘子,醒醒。”萍娘轻轻拍了拍丹菲。
“到了?”丹菲揉着眼睛打呵欠。
一个低沉淳厚的男声带笑道:“没到家,到我跟前了。”
丹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见李崇骑在马上,正在车窗外朝她望。
李崇今日也去了段义云的婚宴,却是有事,敬完酒后便告辞了。此时正是卯时,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要去上朝,就见了你的车。”李崇看出丹菲眼中困惑,“我还有话问你。我送去的东西,你都收到了?”
“收到了。”丹菲点点头,“多谢郡王关爱。”
李崇不耐烦,“为何连只言片语也不回一张?”
丹菲困得很,今夜又喝了不少酒,脑子转得格外慢,想到什么,张口就说:“我不是怕你家母老虎吃醋吗?上次和你说了几句话,就被她泼了酒。这次和你闹出那么大的事,她怕是要泼我一头一脸的滚油了。”
李崇又好气又好笑,叱道:“巧言令色!”
“这有什么巧言的?”丹菲莫名其妙。她分明说得是实话。
李崇双眼发着光,借着浅浅的天光凝视着丹菲满是倦色的面孔,本是想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温软了下来。
“方才在席上,怎么也不过来见礼问安?别仗着救过本郡王,就嚣张跋扈了!书都看完了?我那里又得了几本新的游侠传记,回头教人送过来。”
“随便。”丹菲又打了个呵欠,“你还有事么?”
李崇一腔柔情生生憋住,青着脸,干巴巴道:“没事了!”
丹菲点头,唰放下窗帘,又睡过去了。
李崇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上朝,就等着抓几个韦氏一党的官员好好发一顿火,没想到了大明宫,内侍宣称圣上骤病,今日不上朝。
内侍神色匆匆,似有隐情。李崇唤了宫人询问,对方却是一问三不知。他回到府上,越想越不对,当即传信给安插在宫中的暗线。不料信还未发出去,属下就来报,说宫门忽然落锁,全宫戒严了。
平白无故,这么会将宫门落锁?
李崇脑中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新婚次日就要带着媳妇儿给长辈见礼,段义云和刘玉锦也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了身。
刘玉锦脸上的红晕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没消,给段义云穿衣系带的时候,还羞得不敢抬头看他。
段义云见状,也不由怜爱一笑。
段义云如今是父母双亡的文将军,便请了文家舅舅和舅母主婚。文家是段义云母亲文氏娘家。文大舅知道段义云的身份,如今见外甥成亲,亦感动得老泪纵横。
新人敬过礼,用了早饭。刘玉锦不住打呵欠,段义云看着好笑,送她回去补眠。
夫妻二人刚回房,正要上床就寝,忽闻钟声传来。
“什么时辰了,敲什么钟?”刘玉锦迷迷糊糊地问。
段义云听清钟声,却是神色大变,急忙冲出了屋去,望向东北方。
“夫君?”刘玉锦困惑,“出了何事?”
段义云面色铁青,咬牙道:“这是丧钟……圣上,驾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