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天气正好。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从缝隙中拼命挤出来,打在少年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的掌心,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滑的汗珠闪现着刺眼的光芒。
“夏知,和我在一起。”
顺光而立的男生微低着头,神情有些许的局促,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逆光而站的女生没有说话,在光线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依稀看见她的嘴角有一丝莫名的抽动。空气中的沉默尴尬的蔓延。
男生猛地抬起了头,锐利的找寻着女生沉默中所代表的含义。阳光柔和了一切尴尬,女生在阳光中微微的笑了起来,眼睛也随着笑容而有了弧度。曾有人感叹,偏偏一双狐狸眼,长在了这么纯粹干净的一张脸上,清纯中,又透漏着几丝魅惑。
她轻启朱唇,慵懒又有几丝轻佻,“对不起。”
男生并没有如大多数人那样叹气,或追问着为什么,而是紧紧的盯着女生的双眼,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那你是要把我送你的东西丢掉么?”
女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就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湖水,很快便再泛不起一丝波澜。她握紧了手中的纸盒,饶有趣味的看着男生,脸上是说不清的玩味。
“我叫苏易安。”
易安居士?女生低头细细思索,玩味的笑容越发明显,抬头间,男生早已消失,只留下一个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一片树叶随风飘落,落在地上。女生不禁弯腰去捡,用手指轻拂,生命的脉络仿佛清晰可见。古人云,一叶知秋。夏天再盛大,终究也抵不过秋风的扫荡。就如同爱情,激情褪去后,剩下的,又都是些什么?
“苏易安。”女生轻声念着,转身融入了一片柔和的夕阳中。
她是a大经管学院的才女夏知,他是a大计科学院的怪才苏易安,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会突然向她告白?夏知有些纳闷。
回到宿舍已是傍晚,宿舍内空无一人。把纸盒置于桌上,夏知坐在了床沿。在柔和的夕阳中,依稀还可以看见少年的脸,那究竟是张怎样的脸,棱角竟如此分明,凌厉中,又透露着几丝柔和。少年的五官早已模糊了,毕竟有太多人表过白。可令人不可忘记的竟是那双眼,那双坚定中又透露着仿佛可看穿人心力量的眼。那究竟是双怎样的眼,午夜梦回,夏知竟被那双眼瞪得猛然惊醒。打开床沿的台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纸盒内的一只陶瓷小狗冲着浓重的夜色微笑着,旁边是两本夏达的书。夏知忍不住用手指轻敲着桌沿,在微弱的灯光下静默着,狐狸般狡黠的双眼在黑暗中丧失了焦距。隐约听到上铺呢喃一声,夏知随手关了灯,整个宿舍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仿佛从未有人在半夜苏醒。
即使整夜无法安然入睡,夏知依旧能按时起床。打开记事本,圈画出一天大致的行程。上课,午饭,自习,打工…合上笔记本,转身投入到一天的忙碌中。
在旁人眼中,夏知无疑是极其优秀的,不算高挑的身材十分的纤瘦,头发不算长,比肩稍长一些,皮肤白皙,又会拉小提琴,一颦一笑都极致从容淡定,给人以仙风道骨之感,最要命的是跳起爵士来也是极尽魅惑的,虽然总还是会带点纯纯的味道。这样的人,古典美与现代美完美的结合,虽然生性冷淡,但接触过夏知的人都知道夏知为人礼貌而周全,对他人的请求也都是尽心尽力,虽然,对那些追求她的男生算不上特别的友好,但还是有很多男生趋之若附,飞蛾扑火。
坊间多传夏小姐乃名门望族,家世显赫,当事人对此却矢口不提。有人却不以为然,有钱人家的小姐还用得着去打工?夏知对这些只是淡然一笑,仿佛涉及的主人公完全不是她。
她迈着从容淡定的步子步入教室,她总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找个安静视野又好的地方,闭目养神。
正放空大脑时隐约听见有人敲桌子,夏知眯了眯眼,眼前人影模糊。戴上眼镜定睛一看,竟是他——苏易安!他来干什么?
他一只手撑在桌上,俯下身来,眼神中竟全然陌生。
“同学,可否坐你旁边?”
她向来不喜欢有人坐在身边,却在他慵懒的语调声中失了神。
一个半小时的课是那么的漫长,头一次夏知面对曾经的追求者难得的不知所措。表面上依旧专心致志,心里却盘算着身侧的人究竟在玩着怎样的花样。失神间,一双大手在眼前晃了晃。夏知收回目光,周围寂静的有些诡异。夏知有种不祥的预感,看着老师期待的眼神,夏知知道自己已酿成大错。身穿一袭亚麻白裙的她如一尊塑像,在一片静默中遗世**。
身旁的人缓缓的站起了身,慵懒的说道“老师,夏同学是因为我坐在她旁边太紧张才走神的,我想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她回答这题”说完一脸不羁的看着夏知。
夏知并没有说话,一贯的从容淡定让她遇事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对一切都不尽上心。
下课铃如约而至,夏知挎了包,从苏易安身边从容走过。
又是那种笑容,充满着不屑与嘲笑。这报复性的第一战,苏易安毋庸置疑的败了。周围人全当他自己脸皮厚,又是一个对女孩子死缠烂打的人。苏易安按捺住想冲上去把那张淡定从容面具撕破的冲动,咬了咬牙,夏知,日子还长着呢。
中午宿舍同学叫了外卖,夏知穿过丛丛树荫往宿舍赶。整个宿舍共有六个人,性格各不相同。夏知文艺范儿,大气从容。上铺小笼包陆珑,网游爱好者兼男人婆,性格大大咧咧,对一切都不太上心。对面是张妍妍,一个小胖妞。上铺严熠微,有些内向却酷爱中国古典文化。隔壁孙骁饶,八面玲珑。下铺刘悦婉,小萝莉一枚。三个女人就可以凑一场戏了,更何况是六个女人!!刚推开门,宿舍内早已笑着嚷着成了一团。
“好香啊!”
“小知你快过来。”孙骁饶拍了拍身侧的床沿。
女生宿舍的生活无谓是聊聊最新的八卦,最近的潮流,她们宿舍更是八卦的可以。
“哎哎哎,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那个张子爵啊,居然把文传院的气质美女许婉如给拒绝了啊。”萝莉刘悦婉堪称宿舍内最八卦,曾经想做一名娱乐周刊的金牌记者,后来是时尚编辑,现在更是晋升为到广电总局去看电影。真是萝莉身,御姐心啊。
张子爵夏知是知道的,计科院院队队长,为人温和,外表阳光帅气,算得上是a大的风云人物,夏知怎么着也是知道的。
“许婉如啊?怎么看怎么装,恶心得要死。那比得上我们的女神啊!”孙骁饶用肩推了推夏知,夏知微微笑了下,没有讲话。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她这个“女神”当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夏知所谓的打工就是去一个舞团教舞。夏知本身爵士跳的就是极其好的,偏偏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找到这份兼职,可谓是手到擒来。
所谓舞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多都是厮混在一起的小青年。看似桀骜不驯,这个圈子的人却都有几分义气。夏知的舞蹈水平还没到可以随便尬舞的境界,顶多算个二线队员。但凡有什么商业演出,总会算上夏知一个。再怎么样,有个美女撑撑场总归不是件坏事。
教完舞已是七点多,身上汗涔涔的,还是回宿舍洗个澡好了。有同舞团的男生提出送夏知回学校,夏知照例婉拒了。怎么样活的有尊严,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夏知多少还是有点分寸的。她和这帮人说熟也算不上,社会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是小心为上。
站在天桥上俯瞰马路,路灯映衬下的车辆川流不息。每一个车内都装着一个故事,还未等夏知慢慢的品读,他们早已匆匆忙的奔向了远方。抬头仰视,在高楼林立的a市,人们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别以为个个都像郭敬明的小时代那样过着光鲜华丽的生活,不是人人都是顾里,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林萧。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字,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在《波兰来客》中这样说道。
来到这个城市的人们大都兴致盎然的来,又大都灰头土脸的离去。那她呢?她当初又是为的什么来到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城市。
天黑了真好,黑暗掩盖了这个城市白天的污浊,白天看上去污浊的江水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是那么的金碧辉煌,情侣在江边旁若无人的拥吻,仿佛誓要把年轻的生命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回到学校时已九点半了,夏知匆匆奔回宿舍洗洗睡睡。临睡前照例给妈妈打个电话,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就安了心。她知道的,即便妈妈过得不好,也很少会向她透露一言半语。亦如那次她被那个男人摁在地板上往死里打,她也不肯告诉她,只是说是车祸。她年少时最大的梦想便是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带着妈妈来一场不计后果的大逃亡,可是她现在清楚明白的知道,没有钱,这个世界寸步难行。
登录qq,一个名为“。。。”的帐号申请添加她为好友,备注为子不语。《子不语》是夏知很喜欢的一本书,夏达所构出的奇幻而有纯粹的世界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那种安定,那种纯粹,实在太过于遥远。
点击同意,打开对话框。
“你是?”
对方分明是在线的,却迟迟没有回复。夏知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没有那个兴趣去追问对方的底细。只不过又是一个不知名的追求者罢了。
关上电脑,蜷进被窝,明天是星期六,又是一个早起的日子。
周六正是睡懒觉的好时节,夏知却没有让自己有一丝的懈怠,要知道图书馆的座位可是很难占的。
来到图书馆,果然没什么人。夏知来到老座位,把书工工整整的拿了出来。她从来都是坐这个座位的,没有为什么,第一次就是坐这里,就像小狗撒尿一样,留下了自己的气味,总归是觉着安全一些的。
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人,夏知也没抬头,她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知道对面座位的人放下了一本计算机的书,夏知认出了那双手,那是一双肉肉的手,却总是戴着不同颜色的nike护腕,也总是坐在夏知对面的那个位子。夏知的笔头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盯着眼前的男生。
男生被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大美女盯得发毛,手里的咖啡不经意间滑落,洒在书上,地上。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周围乱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苏易安和张子爵循声走了过来,低声询问着那个身材微胖,长相略显猥琐的男生怎么了。男生被夏知盯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是用眼神指了指夏知。夏知淡淡一笑,收回了眼神,从包中拿出纸巾,轻轻拭去溅在自己书上的污渍,拾起了笔,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她都浑然不知。
苏易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夏知,怎么什么时候都一副外星人的模样?
快十二点时,夏知收拾了书包,往图书馆外走去。刚下楼梯,从不远处的树荫跳出来一个人,满脸猥琐的笑容“hello,beautiful。”夏知认出来了,是刚才那个坐她对面的人。旁边还站着张子爵和苏易安。苏易安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定,反倒是张子爵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们。夏知站定,温和的笑着,想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你,刚才为什么老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猥琐男眉毛一挑,语气活似妓院的老鸨。
夏知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淡定的说到:“没有。”
“别告诉我你是爱上我了!”还伴着一阵wei琐yin荡的笑声“怪不得每次你都要坐我对面,我就说嘛…”
夏知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头一次见着那么不要脸的,后来夏知才知道这只是wei琐男的冰山一角。
“没有。”夏知神色依旧。
“那你干嘛死盯着人家不放。”一旁的苏易安倒是按捺不住了。
“有意见?”
“易安你就别逼人家了,人家女孩子脸皮薄…呵呵呵呵。。”又是一阵极其yin荡的奸笑。
夏知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和,缓慢却有力的说道:“我高三的同桌曾经告诉过我,她初中月考,有个男孩子一直做他后面,坐了一年,她从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传卷子的时候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后来,那个男孩子去世了,我同桌只是从他的照片依稀辨别着他的模样。她告诉我,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会转过头,仔仔细细看过那个男生,不让他成为一段遗憾的回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