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志温的到来,除了给杨子轩打气之外,其实就是想跟杨子轩谈一谈省里的人事变动。
只是杨子轩并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经过年前跟木老的那一场会面,陈志温对杨子轩的态度,看法,都有一定程度的改观,这种改观之后的态度,不同于他在罗浮对杨子轩的态度——那时候,他是杨子轩的引路人,是杨子轩在省里的唯一靠山,和绝对信任的上司,而杨子轩也是他可以信赖的下属。
但是现在,他虽然对杨子轩改观,但是却不觉得像是可以互相信赖的上下级——更像是互相依赖的合作者。
让他出现这种心态的原因很多,一方面因为木老对杨子轩似乎有一定程度上的赞赏,另外一方面,也因为杨子轩的靠山,似乎不止他陈志温一个,但是在省内,杨子轩和好几个常委关系都不错,比如政府线口的卓立华,党委线口的温友亮。
甚至在中央,似乎也隐隐约约有些支撑力量,比如交通部的那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张立……
据叶宗良说,广陵港能够成为全国性的枢纽港,得益于这位副部长的支持。
而在罗浮的时候,陈志温完全不知道杨子轩有这么一层上级关系。
综合这些因素,陈志温不敢完全把杨子轩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下属。
“广陵地理位置还是算不错的,刚好处于全省的中心位置,金京并不在全省地理中心处,而是太过于偏西边,结果就是金京这座省会城市无法对南苏南部造成足够的辐射和影响,反而是对邻省的几个市,影响较大。”陈志温话题一转,转入到了具体的经济层面讨论。
杨子轩暗自点头,陈志温这番话倒是对金京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南苏南部的几个城市能够发展起来,除了自身地理条件比较好,当地招商能力很强,还有国家战略部署的之外,黄埔市对南部城市群的辐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金京地理位置偏西,不处于全省的地理中心,对南部城市群辐射较小,也客观上倒逼南部城市群要自己自谋出路,不能等省里辐射。”杨子轩接过话题。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这段时间也在反思,过去一年省政府的施政方向调整,过于偏重于南部城市群,是不是有比较大的问题?”陈志温负着手,往回走了两步,又扭头朝杨子轩问道。
江边偶尔腾起一些刀鱼,倒是惹得杨子轩有些嘴馋,这可是美味江鱼。
杨子轩笑了笑。
陈志温总算反思到了这一点,从这个角度来看,作为一个大省省长而言,陈志温还是算合格,就算没太大本事,至少也要认识到自身的局限,能够经常反思,而不是一意孤行。
因为治理一个省份,和治理一个地级市,看起来大同小异,其实差异还是很大的。
当然,杨子轩不知道这个反思,是不是木老敲打过之后,才出现的?
“省长,对于省内的政策,我不敢乱弹琴,没太多成熟的看法。”杨子轩谦虚了一句,其实也是试探陈志温是真的想探讨这个问题,还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无妨,政策这个东西,它不是小学生做的数学题,一定会有标准答案,政策这个东西,他是虚了,就算无数专家学者可供驱策,做出来的政策决定,也未必能够完美正确,无瑕疵……”陈志温笑了笑。
杨子轩一听这茬,就知道陈志温并没觉得自己之前的政策战略有多大的方向性问题,至多只是“瑕疵”和“纰漏”……
把握到这一点,杨子轩就知道自己的话,要拿捏到什么程度了。
“其实志温省长您刚才也提到了,金京这个省会对南部经济的群辐射偏弱,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呢,南部城市群更多依赖国家政策战略,自身优势,黄埔市的辐射……这些都不需要省里提供太多资源,只要有序引导,就足够了。”杨子轩缓缓说道。
去年省府施政的某些方向,其实出现了一定偏差。
陈志温调任南苏,本身有寄望陈志温让南苏有更多的增长,去年基本不温不火的增长,让上面有些对陈志温可能有些微词,这种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木老耳朵里,木老也会把这种压力传递到陈志温身上。
所以,陈志温开年来,就有点坐不住了。
看样子,陈志温真的是有点急了,所以才了这个反思,尤其是江南省,这几年精英式和草根式的民营企业蓬勃发展,造就了一大批明星级的非公有制经济,而南方的岭南省,更是在外向型经济更加突出,在国家经济版图中占据地位,分量越来越重,而北方邻居东山省同样稳步前进,反而是当年以乡镇企业异军突起的南苏,在这一轮经济调控中,乡镇企业被挤出巨大的泡沫,很多明星级乡镇企业,轰然倒下,对南苏整个经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更是沾染了集资案这个案子,无论是有着远大抱负的朱礼和,还是急需表现的陈志温,心里都憋着一股郁闷的气。
像朱礼和这个级别的高级干部,更需要展现自己多方面的战略眼光和能力,所以才在过年前,突然调整金京班子,对整个南苏南部进行布局,明显就是奔着“全省均衡发展”的路子去。
以杨子轩后世的目光来看,朱礼和这次拍板,是极具前瞻性和极具勇气的。从这个角度看,朱礼和确实是有很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大局把控能力,杨子轩感觉陈志温比较起朱礼和,还是有一定差距。
正部级里面也分三六九等,大省省委书记无疑是正部级干部里面的巅峰,很多省长看起来和省委书记,只是一步之遥,但是很多省长辗转多年,就是跨不过这一步,有时候,确实就是大局观把握能力欠缺。
大局观这种东西,说起来很虚,但是在关键时刻却十分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