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林月窗前的醬薇绽开浅红的花蕾,她就知道又过了一年了,这株書薇和种下它的儿子又大了一岁,而她,又老了一些。
你在哪里?
沂儿,我唯一的儿子。
她打开从不离身的链坠,那里没有宋沂的照片,只有一张星系的图画,那银色的旋涡仿佛要吸去她的灵魂。她松弛的脸類在微微颤动,眼中却没有泪水。
她仰起头透过窗子看天上的星星,那星空啊,她永远看不厌,因为她的儿子在那里。
农场夜晚的风很大,她入睡前常会听到醬薇花瓣被风扯落的声音。
“妈妈,我想种株蔷薇,浅红色的蔷薇!”宋沂摇晃着她的手,“可我的零用钱不够,醬薇苗好贵!”
她笑着给他一些钱,整整一下午,她都坐在墙前看他挖坑、裁苗、浇水。
他干得很不错,虽然才五岁,但他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得多,他是她独一无二的沂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张稚气的脸庞,满脸笑容沾上的泥巴,都如此可爱。她将他抱起来,母子在温柔的阳光下分享彼此的快乐。
电话铃声在一个黄昏响起,声音如潮水般淹没了静寂。
她拿起听筒,是一个陌生男子。
“林女士吗?政府邀请您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您的儿子宋沂也将出席——作为在遥远星球作战的英雄。您会为他们而骄傲的!”
不是作为一个战土,而是作为一个儿子。
她的沂儿回来了吗?
她空荡荡的生活又将被那份独一无二的幸福填满了吗?
说起来,她失去他多久了?
“经dna检测,宋沂被选为地球宇宙舰队第一批特别士兵,现已出发去训练。”
在那个蔷薇盛开的下午,一名军官带着一队士兵向她传达了这个命令。
他们在屋内翻查,说是为了保密,一切有关宋沂的东西都要带去。m.
其实她并不介意,没有宋沂,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一片片残影而已。“这花开得真漂亮啊,是您的儿子种的?”
“不,我们家搬来前就有了。”
军官点点头,然后收起了宋沂所有的照片,包括链坠里的。
车子已经到了。
军官开车过来很久了。她喜欢的是老式敞逢车,沂儿一边开车,边高声唱歌,她坐在后座为他打拍子。
风吹过她的头发,也把沂儿的歌声带到遥远的地方。
今天她要坐着它去见沂儿。银色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刚坐好又跳着下来用生锈的园艺剪剪了一大把盛开的蔷薇抱在怀里。“刺手,您小心些。”司机提醒道。
“不会的,沂儿喜欢醬薇。”她幸福地笑着,浅红色的花朵映红了她瘦削的双類。
“我们伟大的基因组合战士终于胜利归来了,他们将首次与人民见面。而且,我们还有幸请到一位伟大的母亲——有请林月女士!”在欢呼声和掌声中,她被一位军人扶上了台。
她没有听讲话者说了什么,只是急切张望着。
寻找着她的儿他有没有受伤?
瘦了?长高了?他在哪里?
他……
几百个,不,确切地说,几千个沂儿排成整齐的方队站在她的面前,迷乱了她昏花的双眼。
她的沂儿?不!沂儿是她唯一的儿子,独一无二的爱子,她端详着眼前一张张毫无二致的脸庞,手抖得厉害,沂儿的脸是这样子么?
他绝不是面无表情的。
“我们采集了您儿子的基因,虽然您的儿子根据保密法隐去,但他使这三千七百名战士获得了更完美的头脑和体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您的儿子……”
她没有听到下面的话,她已经不想听任何话。
这一刻,她已明白:她的沂儿已经不在了,无论以什么方式都不存在。
蒿薇的刺扎进了她的手心和路,她松开手,任那些温柔的浅红色花朵散落一地。在三千七百名“宋沂”的注视下,她的整个世界和久违的泪水一同跌落尘埃。
沂儿,你在哪儿……
林岚翻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从旧手机的云盘备份起来的一篇名叫蔷薇的文章。
林岚记得哪是他在懵懂的少年时,在一本厚而宽大的绿皮作文书上看到的一篇作文。
林岚还记得以前很喜欢看书,什么书都好像能看进去,如果是一本完整的故事,那他就耐心的一点点的读下去,直到渐入佳境,逐渐领会其中的精彩之处。
而如果是故事集或者作文书的话,林岚会先从题目下手,选取自己喜欢的故事名然后读下去。
蔷薇这名字其实并不吸引林岚,所以一直到很久林岚都未看过这篇作文。
林岚那时候更喜欢哪种标新立异,新奇有趣的故事名,一看名字就充满趣味的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