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视了片刻,最终是他转开了视线。正巧曾军师坐了下来,他立刻后脚站起,接着做战前动员。
散了会,我就是曾铁枫的人了。向曲也被派来和我们一组,我们三人视察了城防,和手下将校厘清了职责,就等着第二天杀出生天。
这夜我们与士卒一起轮更。该我去眯一会儿时,我却睡不着,揣着两手望天。
墙上的小校与卒子见我蹲在暗处,好似一尊巴黎圣母院的石像鬼,不像会呵斥他们的样子,就又闲扯起来。
天上一轮淡月,兜不住的泪珠儿般越坠越低。
将战的古城墙、失恋的大操场、临别的火车站,我失眠时仰头看的月亮总是同一个,不知它见了我是不是也惊讶:“怎么老是你?”
顺着黑黢黢的垛堞根走过来一人,也在我身旁蹲成一团:“秦公子,怎么不叫我换你?”
我咧咧嘴:“惭愧,这是头回要上战场,哪儿睡得着?我不来喊你,你多歇会儿就是。”
曾铁枫笑了:“向公子鼾声震天,我也有点睡不着了。”
向曲这股彪劲甚得我意,将来我一定要和他做好朋友,联手气死他三师兄。
他三师兄现在守在东城,大半夜乌漆抹黑,脖子抻再长,也看不见那边的动静。
我既顶了彩号薛鲲原来守城一职,沈识微就再没必要留在城中,中午散了会,他就还是按原计划带骑队去了。他虽也是半个彩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也不太操心。反倒是我这边,曾军师是文职人员,向曲不知有几斤分量,报国军的将领虽曾打过照面,但并不相熟,我还真有点操心自己。
曾铁枫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趁着有空,他与我细细讲了番手下这十来员将校的品性。我在报国军中最熟的人便是叶镥锅,这段时报国军折损了两千多人,曾铁枫虽记得他的相貌,但也说不清他的下落。想到还欠老叶一顿酒,我更觉唏嘘。
鬼使神差,我俩的话题总被股瞧不见的阴风往刘打铜之死上刮。
我是真不想再提了,曾铁枫却是真不想再躲。
夜风吹动城旗,也吹得他蓬松乱发纷飞,不是人人都是沈识微,他这两天未必顾得上穷讲究。曾铁枫不以为意,只把遮住眼睛的抓回耳后:“你别看诸将如今对我服服帖帖,但不是刘王力排众议,我一个酸措大,做什么军师,成什么事业?莫说军师,当初若没在山中遇见报国军,这颗人头也换了奇林县令小小一点的政绩。如此恩将仇报,就算生时没有天谴,死后也必堕地狱。”
他这话说得重,我道:“这也……”不知如何宽慰,张口钳舌了半天,才道:“沈识微跟我说了,你放刘打铜的家眷走了。”
曾铁枫苦笑道:“伪善之举罢了。若不是大虎二虎年纪尚幼,郭夫人只是个寻常妇道,我未必会放过他们。”他终于蹲不住了,也不讲究,盘腿坐下:“秦公子还记得吗?在白马梁上二位问我何人能居他人之上?”
我道:“记得,你说要长得俊。”
他道:“这是其一,好皮囊下,还要磐石做心。若你自己的心意尚不坚纯,又如何安得住千军万马的心?”他也看往东城,现在那里的黑暗好像薄了点:“哎,我这些烦恼,岂有一刻动摇过沈公子?”
你这算是夸他,还是在骂他?
我正想开口,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不知何物兜头罩在我的脑袋上,有人膝盖抵住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