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着去找沈识微。
他在前面等我。
他用不着谁救,他一定没事儿,但我要去找着他。
我俩的架还没吵完。我还没问他,我翻墙逃了那天,他到底要说什么。
前路终于现出汉军的营栈,但现在已烧成一具骷髅。我们绕着营栈奔了两圈,见留下的痕迹还算有序,此处离鹦鹉峡不远,沐兰田驻着重兵,沈识微应该是拼死坚守了一段时间等援,最后还是决定西奔突围。
我略宽了点心,未等追到鹦鹉峡,终于赶上这支白衣怨军。
天色将黑,他们却似能不吃不喝。怨军既不驻营,也不生火,站满了河滩,好像是纸扎的陪葬。
我突然觉得心口滚烫,阿曲的血早就被风吹干了,但摸起来也像是烫的。
敌人虽然是纸人纸马,但并不是不会动弹,而是一点一点向前侵袭另一支军队。
那支军队几乎已被挤下了江,但是战旗未倒,仍在一座小丘上逆风翻飞。
我冲下望海道,冲上河滩,冲向那面战旗。
这一仗发了狂。
敌人不是不要命,而是早就已经没命了。这支纸人纸马的军队,只想和真皋城里的父母妻儿一起被烧成灰,但被血海深仇耽搁了,所以还站在这里举刀砍杀。
遇见向曲前,我视他们如妖魔,但现在却一点不觉得怕。
他们的希望成了灰,我的还在那面战旗下等我。
他们有多想死,我就有多想活。
两军像两片刀刃相接,我就是在对方弯刀上砍缺出的那豁口。
我斫入敌阵,什么阵型,什么章法,早忘了个干净。等我迎面遇上反应过来、也向外掩杀的困军,看见他们脸上见了鬼一般的神情时,才发现我身后只跟着数十骑,回望身后的血路,我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敌人的鲜血覆面,他们看不清我脸上的癫狂神色,反倒欢声如雷。
黄二师兄没掉链子,我趁着士气大振收拢困军,把敌人切成一块一块时,他正面围来,只朝望海道留了一道缺口。
真皋怨军像被收进葫芦里的厉鬼,再怎么怨戾滔天,也被三昧真火烧得越来越小,最后丝丝缕缕,往那缺口奔去。
我的理智也烧得越来越少,最后终于一丝不剩,再也管不得仗还没打完,朝那战旗奔去。
旗上有字,大书“凤畴”。
旗下燃着火炬,沈识微垂头倚坐在山石前。
那姿态像极了向曲。
我听见自己暴喝了一声,推开几个挡路的亲兵,扑到他身边,上上下下一阵乱摸。没摸出什么要命的伤口,才把他一把抱进怀里。
刀兵喊杀声还近在耳畔,但我只能听见因为抱得太紧,我的骨骼在棱棱作响。
他道:“秦湛。”
我应:“嗯。”
他道:“是你。”
沈识微在我怀里挣扎开一臂距离。他愣了愣,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见他满手猩红,才觉得面颊一阵疼,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彩。我笑道:“没事。”
他没说话,又探向我的肩膀,还没碰到,他的眉尾和嘴角倒先一哆嗦。
说来也奇怪,刚才我杀进杀出,只觉得自己请神上身,义和拳般刀枪不入。但现在沈识微摸到哪里,我就觉得哪里痛得要命,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受了那么多伤。
他终于不再清点我的伤口,看着我的脸,又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