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静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精打彩,在艺廊里整天瞪着墙壁发呆,不管坐着站着都挥不去这份愁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胸口明明沉甸甸的,却又空荡荡的,心好象不见了,但掉在哪里她又不愿去细想,也不敢细想,因为只要她随着心流失的方向追寻,必然又会想起幻夜神行那张迷人的脸庞。
这不是爱情!
她一再地告诉自己。
可是,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情愫会让一个女人双眼朦胧、愁怨中有着羞怯与甜蜜,满脑子都是一个男人的影像?
但舒静之所以不敢承认她坠入情网的原因是,这根本是她的单恋!
幻夜神行对她既未谈情,又没说爱,两人之间不过因为一次不小心的相逢而有了阴错阳差的激情,然后在事情澄清之后,她就不要脸地爱上了人家
原来她和舒娴毕竟是姊妹,两人的个性里都有浪荡的基因。
今天一过,还剩两天,幻夜神行可能就要离开日本了,她该不该去找他?
但是,她对舒娴的事又还没决定,就这样贸然去找他,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主动投怀送抱?
一整天她都在这样的犹豫中度过,其实她也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去找他吃个饭,算是谢谢他昨天的帮忙,这样的借口应该非常合理吧?
想着想着,又过了半小时,艺廊的服务人员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她吸了一口气,拎起皮包,还是决定到幻夜神行下榻的饭店找他。
来到饭店,柜台的人员说他出去了,她有点失望地走到一旁的休息沙发坐下,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慢慢散去。
舒娴说得没错,她是个闭涩又无趣的女人,由于内向,二十四年来没谈过一场恋爱,她对男人的了解是少之又少,生命中除了舒娴和她的画,几乎没有第三样东西。
舒娴和她之间的奇异关系已维持快十年了,所以让舒娴消失的话,等于切掉她的一半,她不可能狠心毁了她,也不能这样做,明知她对她的躯体挥眈眈,随时等着取代她,但她就是没办法接受幻夜神行的建议,让她魂飞魄散。
就当她妇人之仁吧!
有时候人总会割舍不下某一些东西,她的世界已经够贫脊了,再少了舒娴,她很可能会更寂寞
这意念才一动,她就隐约听见舒娴的冷笑声,自从被幻夜击退之后,舒娴似乎安分多了,没有出来闹事,也没有和她对话,静静地蛰伏在梦境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娴?她在心里唤她。
舒娴没有响应,安静得有点离奇。
舒静倚了倚头,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有深究。舒娴能收敛些对她是好事,或许她已不再有取代她的疯狂想法了。
正沉浸在自我安慰,幻夜神行低沉迷人的嗓音忽地传进她耳里,她抬头找寻,赫然看见他和一名美丽女子相拥地走进饭店大厅。
他清朗的笑容与深情的凝视都是对着身边的女人发出的,乍看之下,宛如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双方都浓情蜜意。
舒静的心更沉了。四周璀璨的灯光忽地变暗,喊他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她缩进沙发之中,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藏起来
看吧!自作多情吧?像你这种温吞又没个性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青睐的,你以为幻夜对你好是看上你?别作梦了!他只是同情你!没想到你这个傻瓜把男人的同情当感情,真可笑!舒娴的声音讥讽地出现。
舒静震了一下,被她不留余地的话彻底击垮。
你根本不适合生活在那个世界!你只适合活在梦里!活在你自己的梦里!
舒娴不断地践踏她的伤口,乘机瓦解她的意志。
是这样吗?她并不适合这个世界?舒静昏眩地瞪着前方,着魔似的站了起来。
前方有个黑洞在等着她,走进去,她就能躲起来,就能不再心痛
对!就是这样!进去吧!那里才是你的世界,这里就交给我吧舒娴拚命怂恿,只等着她主动把躯壳交给她。
幻夜神行原本充满笑意的脸在看见舒静时倏地消失,他感觉到一个强烈的吸力在引导着舒静走入,整个大厅的磁场兴起一片乱流,这乱流的核心正是舒静本人!
“舒静!”他大喝一声,推开身边的女人,冲向她。
舒静身子一抖,僵硬地回头看他,眼神迷乱。
“你要去哪里?回来!”他搂住她,阻止她继续迷失。
“幻夜”脑中的乱象渐渐消失,眨眨眼,耳边嗡嗡的声音停止了。
“你在干什么?你差点就回不来了!”抓住她的双肩,他忍不住出口责备,刚才那一剎那他眼看着她出窍的魂要走入一扇无形的门,只要一进去,她也许就永远被封在梦里了。
“我?我怎么了?”舒静揉着两鬓,头直发疼。
“你差点把躯壳拱手让给舒娴!”他没好气地说。
“是吗?”她方才只觉得头昏脑胀,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她想起她来找他的目的,才要开口,一个娇嗲的女声就插进来。
“幻夜,怎么回事?”与幻夜神行同行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勾住他的手问道。
舒静彷佛被人一拳打进心脏,脸色倏地刷白,她看着那名女子,讷讷地说:“我我来办点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来找我的吗?”看见她眼中的受挫,幻夜神行忘情地伸手拉住她。
“我不是!罢巧来到这里抱歉,打搅了”她挤出微笑,很有风度地撤退。
“舒静”
“幻夜!你干嘛?她要走就让她走嘛!”那女人不悦地拉住人和心都飘向眼前这个柔丽女子的幻夜神行。
舒静待不下去了,她转身奔出饭店大厅,心里不断地回响着舒娴的话。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雨丝洒在她的身上,凉意透心。
幻夜神行眉心一蹙,无心理会身旁的女伴,紧跟着追出去。
舒静已跑到对街去了,他跨大步跃过栏杆,飞快地追向那抹让他丢不下的纤影。
为什么我老是在追她?是宿命,还是追上了瘾?他在心里嘀咕,脚步却没停。
舒静在天桥的阶梯绊了一下,整个人往下滑坠,她尚未惊呼出声,一双有力的臂膀就从她身后抱住她,幻夜神行微喘地把脸靠在她肩上,说:“看你细细弱弱的,还真会跑!”
她呆了呆,随即用力挣开他,低斥:“放手!谁要你追我了?”
他被她一撞,往下跌一步,佯装大喊:“哎呀!”
“幻夜!”她以为他要摔落,伸手抓住他,但太过急切,脚没站稳,又往他身上扑落。
他背靠着天桥扶手,一把捞住,將她紧紧抱住,忍不住笑着说:“你这是干什么?引诱我抱你吗?”
“你”趴在他身上,与他胸贴着胸,她羞得连忙要推开他好保持距离,但他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既然来找我,为什么要跑?”闻着她发耳间的馨香,他干脆赖着不想移开。
“我不是找你”感觉他的气息在耳边吹着,她敏感地缩了缩。
“不是?”拉开一点距离,他瞅着她说谎的眼睛。
“不是。”撇开头,她往台阶上跨一步,低头说:“你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下午喝咖啡时才认识的而已。”他笑着点燃一根烟,早嗅出她努力要掩饰的“醋”味。
喝咖啡就能交上朋友?他可真行!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应了一声:“这样啊!”“所以,别在意。”他吸了一口烟,仍然笑着。
“谁说我在意了?”她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低嚷。
“原来你不在意,那是我多心了。”
“你要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来谢谢你,想请你吃顿饭而已。”她急忙替自己找台阶下。
“你要请我吃饭?”
“你说你要离开日本了所以我才”她支吾地解释。
幻夜神行看着她,把手上的烟一拋,牵起她的手就道:“那走吧!我饿坏了!”
“你真的要吃?那那个女人”舒静吓了一跳,被他拉在身后,急忙跟上。
“她已经回去了。”
“没关系吗?”她瞄了他一眼。
“再啰唆我就连你一起吃!”他侧脸看她,坏坏地笑了。
她倏地噤声,心里被难以言喻的快乐填满,低下头露出怯怯的笑容。
幻夜神行有点迷惘了。
敏感的她不是他游戏的对象,她纤细美丽,气质优雅,但她的心易碎,和这种女人在一起不是伤透她的心,就是得保护她一辈子,而这两样他都不想做,那他干嘛还招惹她?
可是天晓得他这次在凡么神经,他对她有着连他也无法解释的眷恋,就像在芸芸众生中发现一颗水晶,拿起来看过后,却怎么也舍不下了。
唉!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劫啊?
又失败了!
都是幻夜神行害的!都是他!
舒娴在梦里咆哮着,她的计划一再被幻夜神行干扰,他究竟是看上舒静哪一点了?那个无趣得像块木头的女人难道比得过她?
不!她不能忍受这样的事,舒静已经够幸福的了,她不能连她的男人也抢!
是的,幻夜神行是她的男人,不是舒静的!他是她钓上的,要不是舒静搅局,说什么幻夜神行是个可怕的人,要她别靠近他,她早就和幻夜神行在一起了!
而今她却仗着拥有躯体的优势,用柔弱可怜的无助引起幻夜神行的注目,反而投向他的怀抱
她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她要得到她的身体!
她要得到幻夜神行!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她得將舒静那个贱货永远关在梦里才行!
但她该怎么做呢?
一道奇特的电流打进她周遭的黑暗,伴随着电流,一个彷佛计算机仿真的声音森然地出现。
“要不要我帮你呢?”没有平仄,那音调听来诡异至极。
舒娴回过头,看不见任何人,她惊异地喝道:“是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
“帮我?”
“我能帮你得到你要的东西。”那人藏在黑暗里冷笑。
“你能帮我?”她不信地瞪着声音的来处。
“是的,也只有我帮得了你。”
“为什么?你会帮我一定有目的”舒娴倏地怀疑地后退一步。
“就算有目的,你也不会有损失,因为我要的是舒静的灵魂!”那人阴笑地说。
“你要她的灵魂做什么?”她奇道。
“你忘了?她是个‘梦媒’啊!有了她,我的计划就能成功了哈哈哈”“你的计划?你究竟是谁?”舒娴霍地瞪大眼睛,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她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谁你以后就会知道,不过,我的计划可少不了你”“什么?”她一愣。
“你可是我控制舒静的筹码,你和她频率一致,血缘相同,我追踪了两年,终于突破困难,进入你们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懂?”她蹙眉地瞪着四周,没有人影,只有声音,这人是藏在哪里说话的?
“哦!你不懂没关系,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就不会受苦”那声音忽远忽近,令人难办。
“我最讨厌被限制、被命令,不管你是什么计划,我都不想轧一角。”她冷哼。
“连代价是得到舒静的躯壳也不愿意?”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
“算了,你还不懂吗?你赢不了舒静的,她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还大,你根本动不了她,现在是因为她不想对付你,等把她逼急了,你一定会消失!”那声音语带威胁。
“我不信!”她怒道。
“信不信由你,总之,你只有听我的话才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