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看清那一杖抬起的时机,只是听得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噗通落水的两相欢。他也久经交战,皮肉上多有外伤,血水刹那漫开,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灯玄伫在船上,眼也未给,径自望向了曲相和:紫衣侯,还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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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稳重沉默的僧人一直如一口老钟,既不阿谀,也不倨傲,他平和到众人时常以为他已忘怀了觉恩寺的血仇,而今投靠十步宗,也是生存所求。
但现在,他成了第一柄叩开重围的利剑。
灯玄佛杖上的梵铃响了又响,清脆冷冽却无休无止的铃音好似某种情绪的宣泄。
他在沉默,梵铃却不停歇。
曲相和抬起眼眸:这根法杖,是禅心留下的吧?
曲相和不惮让人知道他的罪行。
慕家也好,觉恩寺也罢,还有那些扑棱着上蹿下跳却不自量力的小孩,曲相和虽然不是每一桩都记得,但总不会吝啬承认。
至少,觉恩寺的那一件,他还真是记得。
僧人的眸中第一次燃起了鲜明的怒火。
曲相和负手不语,迎上那根破空袭来的法杖:比起禅心,还逊三成。
若是别的长辈来下论断,大概大家还会夸赞几句。可说出这话的是自己的灭门仇人,这就更让灯玄怒上心头。
他之所以亲近十步宗,为的就是留在玉城,等待报仇的时机。今夕虽然不是他原计划里的机会,但仇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够姑息。
哪怕不为觉恩寺的血仇,只为在场伤重的侠士、为受惊的百姓、为多日施恩于他,而今陷入为难的十步宗
灯玄朗声道:前辈不妨出手,叫小僧将这差距看个明白!
这一语正中曲相和的下怀。
慕容麒面露忧色,莫怜远也不觉屏息凝神。莫饮剑更是抱紧了剑,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地默默祈愿。
百姓和伤者都看得痴了,唯见湖上卷起千重风浪,和煦的铃声刹那间都方寸大乱,彷如魔音贯耳,吵闹不休。
当中的灯玄置身涡流,冷汗涔涔,提杖严阵以待。
刚刚松缓的气氛陡然紧张,无数人小声祈祷着灯玄的凯旋,内行的侠客却是无一展颜。
商吹玉一直压紧了随时都想冲出去的凤曲,此刻双眉紧攒:灯玄完全不是对手,恐怕过不了几个回合。
秦鹿也敛起长久的笑容,静神旁观:觉恩寺灭门之时,灯玄也不过十五六岁,虽有真经傍身,但毕竟没有师长指点,许多招式都是虚有其形。
阿绫则绞紧了手指:这才更显得紫衣侯的恐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