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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青s海岸、白s的沙(1 / 1)

几个礼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我还是维持着悠闲的生活步调,每天以一定的进度整理父亲的文件,跟出版社、馆长通信,联络工作上的进展,以及可能将要进行的规划。

剩下的时间,就到老家後面的山林,或是附近的田间走长长的一段路。或是待在家里的厨房里、菜园帮母亲的忙。或者,去拜访一些朋友。每天花很长的时间做一件单纯的事,或者甚至甚麽也不做,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平静的心情。

这段日子里,我也常常想到阿振的事。

那天之後,阿振和我没什麽联络。我犹豫着,觉得这样也好,在还没能给予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我想一个人好好把自己整理清楚。

尽管日子平淡无波,但越是这样幸福恬静的日子,越是倏忽即逝。

一天一天的,父亲的书架越来越空,书籍都被我分装在不同的箱子中,做上标记。哪些是父亲整理的研究资料、哪些是评论的文章、哪些是未完成的稿件,一一这样分类的标好。有些可能会交由出版社,出版成杂文集,或是纪念x质的作品。

当书房已经被清空的差不多了,代表离别的日子也快到了。但其实,我的心中还没有个决定。

某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多,母亲已经入睡。自从搬了许多父亲的书,以及书房的家具到母亲房间後,母亲已不再半夜醒来,到父亲书房过夜,而能安稳的度过整晚。可能那些物事上头,所附着的类似父亲记忆之类的东西,抚慰了母亲悲伤脆弱的心吧。

原本打算在明天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完的,但是今天的进度特别的顺利,眼看只剩下一些,就能正式的完成这份为时数个月的工作,於是我便决定在晚餐後,独自在书房奋斗,一gu作气的把剩下的东西都处理完。

书架空荡荡的,以往堆满了案头的书籍、文稿,也都已经被清空。在我的印象中,总是堆的乱七八糟的书本的,长方大型木质书桌,看起来分外的整齐而乾净。但少了那些乱中自有秩序的文具和书籍,不知道为甚麽,看起来反而有种寂寥的感觉。

整个房间,只剩下大型的家具。一些零碎的东西,都已经处理掉了。父亲生前使用的文具,有一些送到图书馆,当作收藏。整个房间虽然遵照母亲的意愿,尽量不做任何的更动,好保留一些父亲在此的回忆,但不知道为甚麽,看起来显得无b陌生。

我维持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姿势,在房间的中央,环视整个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已堆积了些许的灰尘。

母亲一向勤於清扫家里环境,但却独独一直不愿整理书房,除了怕触景伤情,应该也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想留住父亲曾遗留在此的,往日时光的氛围和气味。

很小的时候,书房对我来说像是禁地一样,是个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事物,有着肃穆气氛,另我总是想避的远远的地方。尽管父母从未禁止我进入书房,仅仅交代我不要g扰我父亲的工作,但我却很自然而然的将书房视为禁地,不要说踏进去了,甚至不愿意走到书房附近。书房那种令我忌惮的感觉至今我仍难清晰的回忆起来。

稍微大了一点之後,不再对书房有种莫名的恐惧,而我也已培养出对的兴趣,我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又有大把闲置的空白时光,只能以大量的来填充,因此常常闹书荒,需要不断补充各种各样的新的书籍。

一开始我还会到图书馆去借,但可能是因为校方不太重视,在这方面资金投入的少,学校的图书馆,总是只有那几本旧书可借,新书可能要好几个月才补充一两本。

後来我开始逛镇上的书局,那家火车站附近的书店,是本镇最大、其实也是唯一的书局,但即使如此,新书进货的时间也b其他地方慢得多,而且多是提供儿童学习的图书、绘本,不然就是考试用书、旅游书籍,我想看的文学、外国翻译很少,也找不到我有兴趣的冷门书籍,相当的不方便。

所以後来,我便到父亲的书房寻找新书,父亲的书架上总是有个各式各样的书,也有大部头的厚重文学经典。我总是会告知父亲之後,到他的书架上选走几本书,只要看完之後放回去,父亲总是非常自由的任我随意选取自己想看的书,没有甚麽限制。

现在想想真的会觉得很神奇,父亲的书架永远都有不断补充的,彷佛看不完的书。每次我看完了一些书,拿回父亲的书架放时,总是会看到一些我感兴趣的新书。可能是最新出版的、我一直想看的作品,或者是我没看过的,很喜欢的作家的书。我永远不必担心闹书荒。

但我却从未看过父亲的书。出於一种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抵抗的叛逆心理,尽管父亲每出一本书,出版社总是会寄来最新装订的版本,一一陈列在某个特定的书架上,让父亲可以收藏。但唯独那个书架上的书,我从未翻阅。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

不同於都市,夜晚仍有许多人车来往,尤其是住在闹区或商店街,总是可以听到吵杂的人群声,即使到了半夜时分,也可能听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不像现在,感觉空气彻底的安静下来,只有昆虫,在这样的夏末时分,仍努力不懈的发出微弱的鸣叫。

很奇怪的,即使在那麽安静的夜里,却完全不会因此而感到孤单或是寂寞。明明在都市的时候,偶尔熬夜、失眠,一个人度过漫长黑夜的时候,只要周遭一安静下来,就觉得四处的寂寞如影随形。周遭的空洞彷佛使声音被放大无数倍,连自己呼x1的声音都变得好清楚。

这时候我都会打开电视。其实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真的有甚麽想看的节目,而是需要让声音充斥在周围的环境。随手转台到综艺节目、谈话x节目,听着电视上的艺人东聊西扯哈哈大笑。或是根本连男nv主角是谁都不认识的偶像剧。其实,都只是怕寂寞罢了。

但不知道为甚麽,在这里,这样的安静彷佛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巨大而温暖的东西,轻柔的包裹住一般。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全。听着自己的动作,在房间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心里也变得平静踏实。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整理了。

我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走到摆满了父亲历年出版作品的书架。只剩下这里没有整理了,把这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我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我拿着事先列印好的,出版社交给我的,父亲历年出版作品的列表,打算一一按表核对。

我试着把这些作品,依照出版的年份先後顺序摆放,其实不算是太麻烦的工作。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除了父亲的出版品之外,有一格书架,摆放着的是一排样式相仿,书皮是jg装皮革,却没有书名、书背的厚厚本子。因为从来没有逛到这个书架前面,所以我过去并未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感到有些讶异,犹豫了一下之後,决定从中随意的ch0u出一本,翻看内容。我不禁感到有些紧张,一想到不知道会看到甚麽样的内容,就让我感到踌躇。但既然都得由我确认之後,才能在进行接下来如何处置的讨论工作,这个风险还是只能由我承担,若里面是甚麽不适合公开的东西,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也算是好事,我就可以视情况将它秘密保存起来。

抱着这样的决心,我翻开其中一页。

x年x月x日

今天是来到xx镇的第一天,在搬家公司的协助下,半天就将大部分的家具都安顿好了。午餐之後,我一个人在这个房自四周绕了一圈,越看越觉得满意。从今以後,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安身立命的地方。一想到能在这里尽情、自由的写作,不受任何打扰,享受天l之乐,就让我觉得相当的幸福。

对於舒舒来说,搬到这里应该也是好的。跟以前在都市的旧家b起来,乡下的空间更大,环境清幽,空气新鲜。也没有都市学校普遍有的升学压力。这样的童年是我过去最向往的,可惜未能如愿,今日有此机会,希望舒舒在这里,能够有个幸福的童年时光。

居然是日记。

我感到非常惊讶,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有写纪录的习惯。而且还写得相当的认真,勤劳。除了偶尔可能因为较繁忙之外,几乎每天都有详实的日记记录。我找了一下,发现所能找到的最早的日记是约四十年前所写的,而一直到最近,整整四十年的日记就累积在这里。我怀疑连母亲可能都不知道父亲这个习惯,因为也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偷看别人的日记似乎是相当不道德的行为。但毕竟父亲都已经去世了,而且日记也算是父亲所留下的重要的文件吧,用这样的藉口说服了自己之後,我还是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席地而坐,起来。

令我惊讶的是,我在里面出现的次数居然相当多。

其次则是母亲,再来是一些少数的朋友。除此之外,就是父亲写作、工作上的一些纪录,或是生活上的所感所思,平常生活规律单调的父亲,也不常外出旅游,日记所记录的,就是这样一个简朴的生活。

但是从中,却可以看出父亲对於这样的生活,对於这些存在於他的简单的世界中,少数的几个重心,是多麽的珍视。

那个重心就是我和母亲。

一开始只是抱持着读读看的心情,到最後我已经全心全意的投入,沉迷於其中了,就像是一部长篇的一样,只不过这本的内容是我父亲的人生。

因为是没有打算,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所读到的关系吗?这样的文字有种诚实、恳切而朴实的感觉,能够毫不弯折委屈的,直直的打进人的心里去。

从这些文字里,我彷佛再一次的认识了父亲。重新的认识那个,与我无b亲近却有感觉如此陌生的,我的父亲,这样的一个人,以及他的人生。

越看越觉得,自己彷佛从没真正认识父亲这个人。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作家最好的方法,是透过他的作品。

因为,文字是那样的一种回忆的技术,写作的人全身投入其中,在虚无中重新建构起他们记忆的王国。他们是那样活在回忆、以及虚幻事物中的一群人,文字是他们最诚实的,最完整的表达,甚至远多过於平日现实里的他们所能表现的。

从父亲的文字中,我看见完全不一样的父亲。也同时,一丝一丝的g勒出了我儿时的记忆。

包括那些,我们家庭曾共同出游的时光,牵着父母的手,在海边踏浪,原来那才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或者是某天,母亲临时有事,由甫下班的父亲紧急救援,到幼儿园接我。当时的我苦苦等不到妈妈来接,眼看着天se渐暗,同学们都一个一个走光,忍不住急的眼角都涌出泪来。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因为突然的放松和终於到来的熟悉感,居然忍不住奔向父亲的怀抱,一把抱住父亲嚎啕大哭。之後,父亲和我牵着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眼角还有泪光,鼻涕一ch0u一ch0u的,但已经不再哭了,t1an着父亲破例在晚餐前买给我的霜淇淋,觉得握着我的父亲的手好大好温暖,粗糙的手感跟母亲不一样,但让人不知不觉的放下心来。

还有,我开始迷上看书之後,父亲特别注意我喜欢的作家,或者是依据我所挑书的口味,推测我可能会喜欢的书,定期采购放在书架上,让我可以自由取阅。父亲在他的日记里也详细的列出书单,并特别标注,一个人在十几岁时所看的书,对一个人的生命至关重要,他很高兴,他能为我挑选这些,将会影响我一生的书籍。

我也无从知晓,在我到外地求学和上班之後,父亲定期的与他在城市的朋友们连络,请他们特别关照我的生活,而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读着父亲的日记,那些我所不知道到的,或是我早已遗忘、沉没在我深邃大脑底层的记忆,一一的浮现。父亲温暖的大手,把我举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所看到的世界。还有父亲抱我时,脸上感受到的,微微刺人的胡渣,总是让我忍不住想发笑。还有父亲曾温柔注视着年幼的我的眼神,在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安慰我,让我在庞大的安全感包覆下沉沉的坠入梦乡。这些记忆,就像乌黑云层後的皎洁月亮,在微风的吹拂下,逐渐显露。

父亲过世後,第一次,我流下眼泪来,久久无法停止。感觉自己心底,有个存在了多年的,坚y而巨大的东西,逐渐的融化、崩解。

当那层坚y的外壳崩解之後,便感觉到如cha0水一般,汹涌袭来的巨大的悲伤,从四面八方,将我吞噬其中。

我把脸深深的埋进地板的毛毯之间,两手紧紧的摀住嘴巴,抑制从其中泄漏出来的呜咽声。

然後,终於再也无法忍受般的,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是子g0ng内的胎儿般蜷缩起自己,用尽全力的大哭出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我赤着脚踩在浅浅的海里,脚底下松软的白沙,被太yan照了一整天後,变的温热暖和。海水轻轻地以一定的规律涨退着,偶尔上前淹没过我的足踝,偶尔任由我的脚指头暴露在空气之下。

夕yan一般的金hyan光洒落在无垠的海面上,但又跟一般的落日不同,没有将周遭的景se染成红se,而是一种梦幻的淡金se,像是落日前最後一丝夕yan的余晖。

简直像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梦幻般的景se。

啊,不过,这的确是梦吧。

不然,海边是不会出现芦苇的。原本应该只在河岸两旁生长的芦苇,如今居然在远方海岸线蔓延成一片。芦苇白se的花絮迎着风,温柔的摇摆着,在金se的光芒照s下,也被染成了夕yan余晖的颜se。

明明是如此超现实的景se,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非常适合,我任由温暖的风不断的吹拂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後飞舞着,在金se的光芒中闪闪发亮。

因为实在太温暖了,我忍不住朝更深的海走去。这时候的海,就像正午时分的海一样,被yan光晒的很温暖,让人有种想投入其中的冲动,被这样温暖的海包围着,应该就是被羊水包围的胎儿一般,安详而幸福吧。

不过,果然是梦吧,我喃喃自语着。

但是,既然是梦的话,应该甚麽都可能发生才对。

我感觉後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回过头一看,看见岸边有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影,他们个举起一只手,朝我挥着,喊我的名字,另一只手却紧紧的牵在一起,好像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都无法让他们的手分开一样。

那是我的父母。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好年轻,顶多,四十出头吧?他们脸上洋溢着温暖而幸福的笑容,不断地朝我挥着手。

看着这样的景se,我的脸上也不自觉的绽放出笑容,我高高的举起手,也朝他们用力的挥了起来。

看来,这是一个好梦呢。

等等,如果这是一个好梦的话,那麽,那个人应该也会……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着,想找寻某个熟悉的身影。一转头,在海的方向,那个我苦苦思念着的、无法忘记着的背影,就在那个地方,面对着yan光,周身的轮廓在金se的光芒照s下微微发亮。

不知道为甚麽,光是看着那个背影,就几乎要我流下泪来。那个背影,在我过去那麽多年的日子,每个孤单寂寞的夜里,浓浓的寂寞就要将我淹没时,我也是像这样,紧咬着下唇,逞强的不愿发出声音。但只要看到那个背影,我所有费尽千辛万苦所架设好的武装,就会全部溃堤。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麽,我终於可以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吧。

我喊着他的名字,迈开步伐,向他飞奔而去,不管脚下溅起一b0b0的水花。

阿振回过头来,温柔的笑着,一样是那个我熟悉的,温柔的笑脸。他看着我跑到他的面前。我们的周遭充满了金hse的光芒。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碰了碰我的脸。

然後我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早已泪流满面。

眼泪无法抑制的,顺着我的脸庞留下,sh透了我的枕头。我看着天花板,早晨的yan光温暖的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想起刚刚的金hse的幸福梦境。

我任凭自己陷入无声的哭泣之中,没有激动的哽咽和起伏,仅仅是安静的、平静的泪流不止。

起床之後,我打了通电话给阿振。

电话响了几声之後,就被接了起来,是阿振的声音。

「是舒安吗?」

「阿振,你明天傍晚有空吗?」

「应该有吧,怎麽了?」

「我想去看海。」我平静的说。

对话那头阿振沉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甚麽也没问,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句。

「那,那我去接你。」

事情就这麽定了下来。

隔天傍晚,阿振开车来接我。

我坐在阿振的白se汽车里,看着窗外的景se向後飞驰。

一开始经过的,是绵延的稻田,原本我刚来的时候,还是一片青绿se的农田,如今已参杂了些金h的颜se,金h的稻穗从青绿的叶子中间微微的探出头来。

驶离小祯之後,逐渐开往更偏远的郊区,汽车沿着海岸旁的山壁前进,在青山和大海中间所夹着的狭小的道路上,向前飞驰着。

我坐在副驾驶座,看着驾驶座上的阿振,阿振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抓紧着方向盘,指尖因微微用力而泛白,我不禁想,阿振的手指好修长啊。从这样的角度,这样的看着阿振的侧脸,认真地盯着眼前的道路,真的让我不禁感到好奇,怎麽就这麽看不腻呢,好像,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腻一样。

开着车,很快的就到了我们相识的海边。暑假已经过了,而且又不是假日,海边空荡荡的,没什麽人。没有假期时可以看见的,打闹推挤着玩水的年轻情侣,或是相约来海边烤r0u玩耍的国高中生们。

假期时分,会因应着游客的到来,而开张的海边小摊贩们自然也是歇业着。店面的铁门都已拉上,小摊车上的遮yan伞也收了起来,停在y暗的角落里。

沙滩上有几个空的宝特瓶,有的被半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半截的瓶身。有的躺在0露的沙地上,海风一吹来,就会像风火轮一样,快速的在沙滩上翻滚着。

除此之外,这真的个美丽的沙滩。尽管每逢周一,大量的游客人cha0随着假期的结束,而离开这片海滩,沙滩上总留着人海退cha0之後,遗留下来的众多垃圾。但当地居民已经字组成了一个清洁队,每天定时清扫收拾海滩上的垃圾,才能维持如此美丽的海岸景观。

平日的海边真的好空,长长的海岸线,遍布着绵延平坦的白se沙滩,除了我跟阿振之外,只有一对情侣,还有几个当地的学生,在远处散步看海。

明明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和阿振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的海边烤r0u。和弘哥、小青一起,距离那时候,那麽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弘哥现在在国外工作,总是居无定所,到处飞来飞去。小青和阿伟结婚好多年了,最近甚至还怀孕,要当妈妈了。我也已经年近三十,不是当初那个青春的少nv。但为甚麽,回忆起来却觉得历历在目,彷佛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反而是最近的事,感觉已经距离好遥远,远的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的久。

但尽管如此,这里的山,还有青se的海,海岸边的白砂,却从未改变。始终站立於此。

「怎麽突然想来看海?」阿振问。

海面上,夕yan正逐渐的落下。我真的特别喜欢这时候的大海,贪恋看着像个燃烧的火球似的太yan,落入海面的景观,将大海也染成一片火海。感觉在壮烈之中,又有种温暖的安心感,总会让我突然非常的想家。

「我一直在想上次你问我的问题。」

我说着,一边和阿振沿着海岸线往前走去。我能感觉到,一旁的阿振正认真地听着。

「从好久以前开始,我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尽管我也完全不明白理由。但那时候我总觉得,只要离开,在某个不知名的远方,就一定会找到答案吧。」

「那麽,你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

「甚麽也没有找到,不管是我想要离开的理由,或是我总渴望着的甚麽东西,我全都没有找到。但我一直没有办法放弃,却又始终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就像弘哥曾邀我,到偏远的国外拍摄纪录片,做访谈,但我却拒绝了。用了很多现实的理由搪塞自己:生活不稳定、收入太微薄、t力不知道能不能支撑。

所以,才会变成像现在一样,在同样的地方尴尬的卡着,不上不下。

「然後,我爸爸过世了,我就回来了。回来了之後,发现,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这里。我想念这里的人,这里的土地,这里的田野,这里的山,还有这里的海,我好想念这里的一切。还有。」我抬头看阿振,第一次非常勇敢的,面对他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情。

「我非常想你。」

阿振默默的低着头看我,没有说话。有的时候,我觉得阿振真的好像山,像是故乡的山一样。

「前几天,我在整理我爸的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看了之後,觉得我对我爸多年来累积的,不满和怨怼一瞬间都消失了。整个人突然变得轻松好多。我才意识到,我始终无法放下的那些念头、那些执着,才是一直束缚着我的诅咒。」

我停下脚步,阿振也跟着停了下来。

「所以,我决定好好的放下我的执着。」

我看着身边的阿振。沿着海岸的,白se的沙滩上,有我和阿振两人刚刚走过的脚印,一大一小,弯弯曲曲的,两对脚印靠的好近。

「为了要放下,所以,我决定我要离开了。」我鼓起勇气看着阿振说,阿振也看着我,我看见海风从他的身後吹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的发丝中,夕yan的余晖透了过来。

「我决定要出国了。我要花一年,到各个国家旅游。也想试着写东西。试着认识更多的人,过过看各式各样不同的生活。」

偌大的海滩上,我和阿振两人相似对立着。情侣和学生们,还在远远的地方玩闹着,嘻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海边的晚风呼啸的吹着,我却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这片海滩,只剩下我和阿振两个人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投入阿振的怀抱,尽情的依赖他吧。就像我对这片土地的依恋一样。但这是因为这种想依赖的心情,让我决定要离开这里。我没办法这样的依赖着一个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已经失去过一遍的东西,才会真的知道,在心底有多麽的重视,并且当第二次的机会来临,就再也不会想放开他了。

「然後,我会再回到这里。也许会就这样留下来,也许不会。现在的我,甚麽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得跟你说。」我深x1一口气。

「阿振,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之後,我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火烧一般红了起来,完全不敢看阿振的反应。说甚麽喜欢啊,也太纯情了吧,又不是高中nv生了,明明就是个要三十岁的nv人了啊。明明就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数百次了,但真的听见自己说出来,却觉得远b想像中丢脸。

「我不会要你等我,但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我转过头去,希望能因此掩饰我眼中害羞的神情,也希望在夕yan余晖的伪装下,能让阿振不要看出,此刻我的已是满脸通红。

「我很喜欢蓝se。如果下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能不能看见一栋漆成蓝屋子的民宿?」

我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阿振的反应,看见阿振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焦急难耐的表情。下一秒,阿振的手温柔的抱住我的头,将我的脸转向他。

柔软的嘴唇压了上来。我感觉自己的呼x1停止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吻,我也有交过几个男朋友的经验,但没有一次的感觉b这个更像初吻,嘴唇只剩下温热柔软的触感,其他一切的感官却都放大了无数倍,可以感受到阿振呼x1的灼热气息,吹拂过我的脸颊和脖子,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全身像是发了高烧一般,彷佛被灼热的烈焰拂过,皮肤敏感而灼烫,脑浆像是沸腾一般,混乱无法思考。

阿振也是。我们都像是第一次接吻一般,仅仅是单纯的嘴唇互相碰触,就到了忘了呼x1的程度。像是曾经那个过去的,无数个我们一起走过的夏天,还有错过的那些夏天,所有的热度,伴随着隐忍已久的青春的渴望,终於在此时抵达终点。

我沉浸在环绕着我的温度里,感觉的到阿振的身t紧紧依偎着我。这个时候,我丢掉所有脑海中杂乱的念头,只想清楚的记得此刻的感受。

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离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车窗外的景se飞快的向後飞逝。

我坐在我最喜欢的,右边走道靠窗户的位置,将头轻轻地靠在车窗的玻璃上,感觉到火车沿着铁轨前进时,车身传来的些许的震动感,偶尔火车的晃动特别大,靠在窗户铁制边缘的的头,也会随之重重的弹起又落下,撞在坚y的窗框上,感觉有一点痛。但我还是继续靠在窗框上,凝视着窗外变化的风景。

透过厚重的、微微脏w的的灰se玻璃向外望去,好像连窗外那片湛蓝无云的晴朗天空,也充满了细细碎碎的小刮痕。

随着火车向前奔驰,铁路旁的电线杆,像是後退一般的倒退着。电线杆之间,像是手牵手一样,连起的电线,也把那片难得的蓝天切成一片一片的。

今天的yan光并不大,而是很温柔的,穿过未拉上窗帘的火车车窗,在车厢里面撒下了温暖的金se的光。光中,有细微的尘埃漂浮着,像在深海中悠然悬浮的细小泡沫一般。虽然这样的景观代表了,车厢内的空气品质不太好,但凝神细看,还是会忍不住赞叹,这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不管坐过多少次,每次坐火车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有这种感觉:觉得在这个车厢里,这个小巧密闭的空间之中,时间的流动变的如此的缓慢,甚至像是停滞了一般。

而这,也是我热ai火车的理由。不管到哪里旅行,只要时间和行程上允许,我都会舍弃便捷的高速铁路,或是国内航班,宁愿搭乘移动速度缓慢又显得笨重的火车,来趟漫长的穿越大陆之旅。在火车奔驰的期间,我会在车厢里享受漫长而孤单,却也因此显得珍贵的旅途时光。这是我特意用耐心和金钱,买下来的延长了的时间,我在这样的缓慢移动中仔细的感受,每一刻都在消逝的时间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而这种时候,特别适合用来思考,那些平日里掩盖在琐屑杂事之下,自己心里真正的心情。还有那些因为自己的执着、和偏见,而没能注意到的,他人对自己所付出的,宝贵而重要的感情。

那真的是非常特别的t验。搭乘长程的列车,穿越寒冷的北国土地时,时间正是半夜,从车窗向外看,可以看见呼啸飞掠车窗的风雪,即使在开了暖气的车厢,光看着这样的景象,就能想像外面的寒冷。睡不着的半夜,也无处可去,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很像在一座封闭的岛屿上,或海上漂流的救生艇上,再也没有方法可以逃避,除了与自己诚实的相对,没有其他的办法。长时间的思索中,会有那麽样的一个瞬间,那一刻,感觉思绪特别清明,过去和未来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可以看见自己最诚实最真挚的心情。

尽管那样的瞬间,总是倏忽即逝,但短暂的经历了那样状态的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不只是我自己的心,甚至是我的身t,都一点一点的,逐渐的改变着。外在的身t与言行,与内心在的思想和感情越来越接近,不再刻意的勉强自己,而愿意很自然的,顺从自己的心意行动,明明就只是那麽简单自然的事情而已,但有很多的人,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却无法做到,所以在每个需要抉择的路口上,才会如此痛苦又挣扎。

过了一段隧道之後,遥远的绵延青山出现在眼前,遍布了平原的田园风景取代了都市的高耸大楼。

车厢的门打了开来,推着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还有便当的服务员走了进来,沿着走廊轻声询问,在有需要的人面前停下来,一手包办包括找钱换钱的工作。可能因为刚好是午餐时间,许多人都向服务员招手,买个铁路便当充饥。铁路便当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间车厢。

「把拔!有糖果!我想吃糖果!」

在一片并不特别大声的交谈声中,小nv孩稚neng尖细的声音显得特别明显,我微微回过头去,看见後面车厢的位子上,一个小nv孩兴奋的指着装着零食的推车,跟父亲撒着娇。

小nv孩坐在父亲的腿上,大概才五六岁吧,她的父亲看起来也很年轻,大概三四十岁左右,旁边坐着的漂亮少妇,应该就是小nv孩的妈妈了。小nv孩固执地跟父亲撒娇耍赖着,在父亲的大腿上扭来扭去,看起来很年轻的父亲,则是一脸认真的不知道在跟nv儿说甚麽话,大概是在试着用道理说服nv儿。

小nv孩哪里听的进去,还是又吵又闹的,但父亲还是很坚持。直到服务员推着餐车离开了,小nv孩才停止吵闹,不过一张嘴却嘟的老高的,看起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挣脱着离开爸爸的怀抱,越过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爬到无奈的妈妈怀里,从她的嘴型看着来,应该是不断的在嚷着,我最讨厌爸爸了之类的话吧。

年轻的父母只得相视苦笑,小nv孩的爸爸抓了抓头,突然空出了膝上的位置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试着再跟小nv孩搭话,小nv孩还是在妈妈的腿上,背对着爸爸,坚持不理他。小nv孩的父亲只得00鼻子作罢。

没多久,我再回头看,发现小nv孩已经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衬衫,投靠着爸爸的x膛,嘴角微微滴落的口水,还在爸爸的衣服上留下一小摊水渍。年轻的父母头互相倚靠着,嘴角隐约有幸福的微笑,闭着眼也睡着了。真是一幅安详的画面。

这对年轻的夫妻,大概是趁着暑假,小nv孩不必上学,特定请了假,要到哪里去玩吧。或者,是要去乡下探望亲戚。小nv孩大概是前一晚兴奋的睡不着觉,一上车之後就累垮了,现在才会倒在父母怀里呼呼大睡吧。

终有一天,小nv孩将会长大,成为少nv,大概也会像今天那样,只不过也许是用更凶的、更生气的语气,对着那时已经不再年轻,可能还有了啤酒肚的欧吉桑父亲,大喊「我最讨厌爸爸了」吧。不过,不管吵的再凶,要是之後也能像现在一样,马上就和好了,那就好了呢。

车身又微微的震了一下。车厢里许多人正闭着眼睛假寐,身t随着车厢的摇晃,也轻轻地晃动。偶尔车身摇晃的激烈一点时,就会被吵醒似的睁开还朦胧的眼睛,四处望了望,发现其实没发生甚麽特别的事,又会再闭上眼睛,沉入梦乡当中。

我没有睡意,索x把头摆正,靠在跟窗户b起来,柔软许多的座位上,观察起车厢里的人。

中午的车厢,人蛮多的,座位几乎都塞满了。毕竟是暑假吧,这种往乡下的车次,常挤满了许多观光、或是返乡的人cha0。除了刚刚看到的小家庭之外,一起出来旅游的家庭也不算少,也看到很多情侣手牵着手,俩俩甜蜜的依偎着,大概是相约出游约会吧。也有不少看起来国高中生年纪的学生,一群人集t出游的,他们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十有,大概会在下一站下车吧,那里的海滩远近驰名,是最近最热门的踏浪景点,我的家乡的那处小小的海岸,b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就算再给我选一百次,我还是想回到那里。我的家乡的,那片小小的、充满了回忆的海滩。

也可以看到一些背着大型後背包,大学生左右年纪的男生,独自一个人,在车厢里或坐或站。明显的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欢乐气氛不同的氛围,总是安静地拿着一本书,或是眺望着远方,露出安静沉思的神情。

这次的旅行中,我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看着这些独自远行的背包客们,我总忍不住想起阿振。不自觉的把阿振的身影,带入这些人的背影中。

啊啊,好想念阿振。

每次走了长长的路,在遥远的彷佛没有尽头的,漫长的旅途中,全身汗流浃背、走的双脚发软、累的头晕目眩好想倒头就睡的时候,想到的,都是阿振的身影。那个也曾背起一个大背包,就到四处旅行的,年轻时候孤独一人的阿振。

走越多的路,花很长的时间与自己独处,越能感受到自己身t里面的,那颗心,真正的感情。也越发的感受到,那些我所错过的、失去的时光,有多麽珍贵。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认识年轻的阿振。就像我的青春时期阿振出现在我面前,为我的世界带来新的光芒一样,我也想对曾经失落而疲惫的阿振说,我会成为他的力量。

但是我也知道,所有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未来。

车停了,刚刚那群学生们喧闹的下了车,许多游客也三三两两的走出车厢,到是没有人在这站上车,车厢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再下一站就到家了,我感觉到我的心逐渐的雀跃起来,好想要立刻长出一对翅膀,冲出车顶朝家乡那片青山环绕的田野飞去。但另一方面,却又感觉到胃部无b沉重,是近乡情怯吗,还是其实是害怕,尽管我已下定决心,却仍然害怕那未知的未来。

一天前刚从国外回来,收拾完简单的东西,立刻跳上这班开往家乡的列车。

来不及联络任何人,上了车之後,才发送了简讯给一些b较亲近的朋友,简单的说了句我要回来了。但要寄给阿振的简讯我却迟迟寄不出去,因为不知道该说些甚麽,既不想用几句简单的话就带过,但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後还是决定不寄了,真正重要的自己的心情,我想当面的,好好的跟阿振表达清楚。

最後,我只打了通电话给母亲。

「回来就好。」母亲只说了这麽一句,却让我听了之後,好想立刻飞奔回家。

原定的三个月的假期结束之後,我把该交代的工作,跟出版社和图书馆两方都交代完毕,多等待一个礼拜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後,我就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出国了。至今一年的时间里,都在各个国家东奔西跑。几乎没有任何目的的,不带任何期望的,也不是以享受渡假为目标,而是更接近修行一般的,与自己相处的一段旅程。

这一年里,几乎没有跟过去的朋友联络,大部分的时间里,关上手机和网路,只连络必要的事情。在一个地方停留久一点的时候,就看书、写字、寄几封明信片,交代一下最近的情况。几乎是把自己给b到了孤绝的地步。但唯有到了这样的程度,我才第一次,至今快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何谓自己,何谓自由。

为了这个无所追寻的放逐旅程,我最对不起的,除了被我花到几乎要破产的银行帐户外,就是我的母亲。

仔细想想,这该是多麽的不孝啊,父亲过世不到半年,就抛下独自守在老家的母亲,跑到国外四处乱飞,长长处於失联的状态,ga0失踪找不到人。

但当我略带犹豫的跟母亲提起我的决定时,母亲听完後只是安静地说了,如果你觉得重要的话,那就去吧。不带任何负担的去。

从以前到现在,我的家人总是给了我最完整的支持。

尽管我常常对此不知不觉,但不论父亲还是母亲,都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表现了他们对我的教育,并且,都对我的人生留下了深深的影响。

一阵晃动中,火车与铁轨摩擦,发出了刹车的声音。车到站了。

到家了。

我下了车,走上改建後的月台,与我上次来的时候相b,没有多大改变。一楼的商场有几家店已经不一样了,原先除了停车格之外一无所有的站前广场,正在盖着一个像是钟楼的雕像,顶端挂着巨大的时钟,时钟尚未开始走动。

跟我一起下车的乘客很少,三三两两的人下了车,月台上稀稀疏疏的,我短暂的站立着,等着周围的人群鱼贯的从收票口离开。

我站在月台上,俯瞰着这个小镇。

从我求学时代开始,就与我的生活密不可分的小镇。

火车站附近,是邻近地区最热闹的商圈,虽然说是商圈,但那也不过代表着终於有书店、大型超市、还有几家餐厅罢了,但对於我们这些乡下小孩来说,也足够瞎混一阵,打发时间了。

当然,那麽多年过去了,这里也改变很多。

开了越来越多的店,建设越来越完整,交通方便多了,逐渐的繁华起来。

但还是可以感受的到,过去这里所拥有的,一种令我怀念的氛围。并未完全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跟着改变消失。

就这麽看了一会儿之後,我走下月台,在站前广场随手招了辆计程车。

坐了进去之後,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址,不是我家,而是我现在,最想第一个大达的地方。看起来豪爽又亲切的司机大哥可能是看我一个人,忍不住问我。

「小姊,你一个人来玩喔?你是背包客喔?那家民宿,很有名馁。」

我微微的愣了一下之後,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不是喔,我是本地人喔。」

「这样喔,原来是同乡。」司机大哥听了之後jg神就来了。

「这次回来是来找人喔。」

「对啊,我来找人的。」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接了起来,原来是小慧。

「舒舒!!!你回来怎麽不早说!!!!」小慧好令人怀念的,高了八度的声音破空而出,我看到连前座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手,车子稍微不稳的晃了一下。

「你不要激动,我这不是说了吗。」我试着以淡定回应。

「你再这样激动,我怕我是要出车祸了。」

小慧在电话那头又呱呱叫起来,我伴摀住耳朵,但心底其实很温暖。

当初我辞职离开,哭最惨的,就是小慧。

一开始还哇哇叫的哭个不停,si活不肯让我走,但听了我解释完之後,还帮我跟馆长一起解释,只是说要记得带纪念品回来给她。

滔滔续续的说了好大一长串,小慧最後终於问了。

「那你现在人在哪啊?」

我也以非常简洁有力的方式回应了。

「我现在要去追我的男人。」

对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舒舒,我ai你。上吧,去撂倒他。」

「我又不是要去伤害人家。」我吐槽,跟小慧道别之後挂了电话。又有另外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舒舒!!!!」小青激动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的朋友们可真有默契啊,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打电话来关心了。

「小青,你看到我的简讯了。抱歉,我没有参加到你小孩的满月派对。」我说。

「这没关系啦,你平安回来就好。」

之前跟小青和阿伟道别的时候,我也顺便祝小青生产顺利,也换到了她一句「你可也要回着回来啊。」小青从以前开始,就是无法停止对朋友们的c心。

「不过,满月礼还是要补喔,你知道吧?」

「好啦,我当然知道。」我笑了。

「舒舒,欢迎回来。」阿伟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此外,还有咿呀咿呀的小婴儿兴奋尖叫的声音。我听到阿伟在旁边说。

「来,跟舒舒阿姨说你好。」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小朋友的尖叫大笑。

「你nv儿好嗨啊。」我拿着手机,听着那头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笑了。

「对啊。你才知道。」小青把电话拿了回来,让阿伟在旁边负责陪他nv儿玩耍起来。

「啊你现在人是在哪里?」小青问。

「我现在,啊,刚好经过你们家。」我一边探头看着窗外,刚好经过远方一栋蓝白se的屋子。计程车开的很快,那栋蓝白se的屋子一下子又消失在眼前。

「甚麽?」连小青都气急败坏的跳起脚来。

「你经过我们家g嘛不进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追男人。」我还是只能非常诚实的说。

「……那你还在这边跟我废话那麽多做甚麽,还不快拟台词!!」小青怒吼,nvx的力量真的是非常团结。

跟小青约好,等等就会去她家报告战果,顺便把带回来的纪念品给她之後,我就挂上了电话。

随着车子往前飞驰着,阿振家就快到了,我觉得,刚刚回到家乡像是长出翅膀那样轻快的心情,突然变得好沉重,像是刚刚的翅膀都变成了铁块一样。

我忍不住不断的伸长脖子,想看清楚远方,b对着自己的记忆,想在第一时间,就看见那栋令我挂念的人的家。

远远的,一片茂密的果园从地平线逐渐升起,树林外面围着竹篱笆,再繁密的枝叶之间,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一栋乍看之下有点突兀的,全部都漆成蓝se的房子,在周遭的绿树衬托下,显得特别明显。像是头顶那片晴朗蓝天的延伸,也像是青山环绕中的一潭湖泊。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噗通噗通的跳的好快。脸上却又有止不住的笑意。

「司机大哥,我到了。」

计程车在果园的入口停了下来,我把车钱递给司机大哥,下了车。司机大哥临走前摇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说道。

「妹妹,要加油喔。」看来刚才电话的内容他也都听到了吧。

我深呼x1着,调整自己的心跳,一边想着要怎麽说出口,关於我这一年来的感受,还有我不断随着距离和时间累积的,内心的思念感情。

要怎麽说出口,关於他对我而言,有多麽的重要,还有那些在岁月中,点点滴滴在我心中保存着从未消逝的,温柔的心情。

我走在林间的小路上,感觉四周非常的安静,只有几声婉转的鸟鸣,从两侧的林园中传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在前方等待着,感觉心跳不已。慢慢的,那栋蓝se的屋子逐渐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走到那栋屋子前停了下来。大概有三层楼高的屋子,在附近高大的林木映衬下,感觉小巧而完整,像是童话里会出现的小木屋。只是整个房子的外墙,都被漆上了海一般的青蓝se,站在底下,往上仰看着整栋屋子,会有种错觉,感觉自己跳入了湛蓝无际的大海中。

四周用低矮的围篱围了起来,周围的空地上种植着一些花草,和药用的香草。蓝屋的旁边还有一栋出来的小木屋。

门前挂着一小块牌子,应该就是这个民宿的名字,就叫做蓝屋,我在心里笑着,觉得好没创意啊,但又简单亲切,很有阿振的风格。挂牌旁边有个门铃。

我犹豫着,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迟疑了起来,伸出手指,停在门铃上,却又不太敢按下去。

我大概就这样在门口站了五六分钟,终於决定心一横,按了下去。

在叮咚一声的门铃声响起的同时,大门也被打开了,把我吓了一大跳,一只手就这样凝结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来。

开门的人好像也被耳边响起的门铃声吓了一大跳。原先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露出惊讶的表情,当看清楚站在门边的人是我之後,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全身的动作突然僵y的停了下来。

看见那个,总是以各种梦境、各种回忆中的背影,甚或是想像中的幻影,苦苦纠缠着我的男人,终於出现在我眼前的实t,我反而说不出话来,觉得难以呼x1,眼眶好像慢慢热了起来,有sh润的东西不断地打转着。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互看了几分钟,彼此都僵y的没有动作。最後是阿振,首先打破僵局,双手环绕着x,轻松的靠在门边,对我露出了好熟悉的、在我的鲁途中一在想起的笑容。

「去了哪里?」

这个问句,像是魔法一样,终於解除了我的诅咒。我感觉身t又可以动了起来,一边尝试慢慢地靠近,一边说。

「我去了好多地方喔。」一边觉得,哽咽好像要止不住似的。

「我到了好多国家,在各式各样的地方,看见不同的大海。有冰河横亘的海,海面上漂浮着流冰,光是这样看着呼x1好像也会跟着结冻。看过沙漠旁边的海,一望无际的炽热yanyan下,只有经过的云投下一块块的影子,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空气中,连海洋都快要沸腾一般,看过观光客像搁浅的鱼群一样塞满整个沙滩的蔚蓝海岸,也看过只有我独自一人,荒凉小镇的荒芜海滨。」

终於走到这里的,我定定地站在阿振面前,不到一双手的距离。

「但每一次,我都想到这里,想到这个土地的海,渺小的、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海。每次都想到那片海,想到你,然後,不管怎麽样,都好想回来。走的越远,我越觉得,好想要回来,回来这个地方。」

我直视着阿振的眼睛,迎上他认真的视线。非常自然的,就说出了心底的真实的感觉,一点也没有觉得害臊。若是以前的我,一定办不到吧。

「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问。」我深呼x1一口气,这应该算是告白了吧。

「这里还有缺打工的人手吗?」

阿振的脸大大的笑了开来,记忆中,我从未看过阿振如此灿烂的笑脸。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yan光一般,叫我一时之间炫目迷茫。

阿振大大的张开双臂。

「欢迎回来。」

一直到这一刻,回到家的感觉,才真正的浮现在我的心中。像是随着阿振温暖的言语,渗透了我的心灵。

啊,真的、真的,我终於回家了。

我半哭半笑的,投入阿振温暖的怀中,任那双有力的臂膀,把我紧紧的抱住。

「我回来了。」

我又回到那个熟悉的海滨。

沿着滨海的沙滩走着,天空依然是温暖的橘红se,金hse的光芒从空中洒落。蔚蓝se的大海,一b0b0的浪cha0拍打着沙岸,在岸边激起白se的泡沫,在夕yan的渲染下,也都染上了嫣红的se彩。

我赤着脚,走在浅浅的水边,让温柔拍打着的波浪也摩娑着我的0足。这时候的海洋,水温好温暖啊,被染成淡淡橘红se的海,甚至让人有种错觉,觉得这样的海也许不是咸的,而是嚐起来有甜甜的味道。

我停下脚步,伫立着远方,海天连接的壮阔美景。在视野的左右两边,後面的青山不断的延展,直直的伸入海中,碧绿se的山se与海连接,像是两条伸直了的手臂,怀抱住整个沙滩。

我突然玩心大起,想要玩一玩水。我蹲下来,用手掌泼着水波,让温暖的海水也打在我的小腿上。却发现,那双拍着水花的手臂,竟是如此瘦弱而布满皱纹。我大吃一惊,想对着海水的倒影,看看是怎麽一回事,却发现海中倒映出的,是一个好陌生,却又不知为何,透着隐隐熟悉感的苍老脸庞。

这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是谁呢?我疑惑着,双手扶在脸颊两侧,歪头思考。却看见,海中那位老妇人,跟我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老妇人也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一样,我试着歪着嘴巴,做出各种嘴型,那位老妇人的倒影,也俏皮的模仿着我的动作。

啊……原来如此,那就是我啊。

我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而且非常简单的就接受了这件事情。好像事情本来很自然的就是这样。不过,我甚麽时候便那麽老的啊,为甚麽连自己已经这麽老了,都可以忘了呢。我又歪着头沉思起来,并看见水中老妇人模样的自己,也状似苦恼的歪着头思索着。

我00了自己的脸庞,果然,就跟水中的倒影一样,原本年轻光滑的脸上,早已布满无数条,像是刀刻的痕迹一般的纠结皱纹。原本饱满的脸颊,也已微微的凹陷着,像一个腌渍的酸梅乾一样。我一边看着水中的自己,做着各种逗趣的动作,忍不住嘻嘻笑起来。

还好嘛,看起来还蛮适合的啊。虽然老了一点、皱纹多了一点。不过,变老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但直到我起身站起来,才知道岁月对待人真正的残酷之处。明明只蹲了一下子,脚却酸痛没力的几乎起不了身。勉强站直身躯,膝盖的关节就发出一连串惨叫,像是在抗议我长期的nve待,叫喊着要罢工一样。

我忍不住轻声的唉唉叫着,唉,变老可真不轻松啊。

我看着遥远的海面,明明是如此熟悉的景se,到了这个年纪,看起来,却有种寂寥凄凉的感觉。年轻的时候不会这麽想,但现在看着眼前的景se,都会忍不住看见它们逐渐消逝、颓败的一面。

啊,好悲伤啊。原来不只是行动不方便而已,变老,原来是这样寂寞的事情。我的心底默默想着。

这时,我听见,身後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听得很清楚。那是每次听到,都让我觉得好怀念的、熟悉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见那个令我思念的人。

那人用缓慢的步伐走了过来。还是跟以前一样,身子站的挺拔,但岁月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皱纹绝不b我的少。头发几乎全白了,还好发线只倒退了一点,发量有些稀疏起来。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仍然如我记忆中一样,一样的温暖,光是这样看着,就能让心底平静下来。

他走到我的身边。

「不要走太远啊,不要让自己太累。」他说着,扶着我的手。

「振翔刚刚打电话说,他马上就要到了。」

啊,对,振翔,是我们的儿子。他一说出这个名字,我就立刻想起来了。原来我们连儿子都有了啊?

「在想甚麽?」他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捏了捏我的手,问。

「没什麽。」我回过神来,笑着看他,很自然地就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的握住。

「只是觉得,有个人陪我的话,变老好像也不错嘛。」

虽然一副不知道我在说甚麽的表情,只是见怪不怪的,也笑着紧紧回握我的手。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并肩站在沙滩上,看着遥远的海平面上,火红的夕yan渐渐的沉入海中。

感觉一道yan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yan光穿透一旁大片的玻璃窗,从微微拉开一小角的窗帘间隙中透了过来,在洁白的双人大床上照出一片光亮。

在有些刺眼的光芒中,我眨了眨眼睛。感觉刚刚如此真实的梦境逐渐的退去,现实的思绪如cha0水般,重新涌入我的脑袋里。

「原来只是梦啊。」我喃喃自语着。

明明是清晨,但周遭却一点也不宁静,有吱吱喳喳彷佛永不停歇的各种鸟鸣,此起彼落的在树林间响着。清晨的微风吹过树林间,树叶彼此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风也从微微打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白se的轻薄窗帘受到风的鼓舞,也鼓胀了起来,在风中飞扬着。

明明是难得的假日,虽然很想就这样赖在床上,消磨一整天的时光。但我脑中的理智告诉我,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等等一起床,要先把早餐准备好,大概要做十多人份的三明治吧。然後再打电话确认今天要入住的名单,再来就是整理床铺、清洗床单、打扫屋子,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整理一下花园,最近有些想种的植物,需要整理出生长的空间。也许上午偷闲,还能写点稿子。

在脑中整理着一天的行程,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我转过身去,一只手托住头侧躺着,微笑的看着身边的男人熟睡的脸庞。

一开始只占了一小块的yan光,也逐渐的在床单上蔓延,攀爬到他的脸上。男人好像感受到yan光的侵扰,眉头微微皱着,身t不安分地挪动了一下,接着便睁开眼睛,眼睛迷蒙迷蒙的,一副还未睡醒的表情。看见我盯着他,嘟嚷了一句。

「怎麽了?怎麽这麽早起?」

「没什麽啊,只是刚刚做了一个梦。」

「恶梦?」

「也许是喔。」我笑着,俯下身亲吻阿振因为担忧,而微微皱起的眉间。低声说着。

「不过知道我们过了那麽久仍然在一起,所以应该算是个好梦吧。」

阿振一副不知道我在说甚麽的表情,只是把我拉入他的怀中。我顺势的把脸埋进他的x膛里,闭上眼睛。

要做的事情还好多啊,但没关系,还是先睡一下吧。

人应该要懂得把握当下,毕竟光y短暂,时间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也许醒来後,就会突然发现,三十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前的今天的情景,原来只是一场记忆犹新的梦。

但是这样也不要紧。

只希望到了那时候,你还陪在我的身旁。

「对不起。」

远方是绵延的青山。

近处,则是一畦一畦的稻田。些许饱满的稻穗,低垂着金se的身躯,在一b0b0的风浪吹拂下,掀起一阵波浪。

接近傍晚,就要掉落的群山那一头的火红夕yan,像是要挥霍最後一点剩余的jg力一般,撒下大片的余晖,使得周遭都染成一片温暖的红se。

我甚至不敢抬头,欣赏这遍美丽的景se。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盯着在我面前的那人脚下的鞋子,动也不动的。

我害怕一抬头,会看见令我伤心的景se。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我必须说的话。

「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一边在心里,无法停止的猜想,那张坚毅温柔的脸庞,如今是否露出了我无法面对的悲伤表情呢?

但是,我必须如此啊,非离开不可。

温柔的晚风依旧吹着。我想起那片青se的海岸和白se的沙滩,觉得遥远,分别前就已令人怀念。

那双鞋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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