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让姜青禾不要去打白契,赊那笔砖,银钱不趁手婆借你,啥时候有钱再还。
那笔钱姜青禾真的接不了,一个老人多年攒下的积蓄说要借给你,烫得她都拿不住。
背地里抱着徐祯倒是倾诉了一场。
虽然两人确实缺钱,但缺就慢慢赚,钱是两人努力并为之奋斗的目标。但不能日日钻钱眼里,叫钱给绑架呀。
赚钱也不能急于求成。
姜青禾跟四婆推拉好久,叫虎妮拉着她,自己拿上写了字的红对联,抹了浆糊贴四婆门上,同样的操作也在宋大花家上演。
不过今年叫她没想到的事,湾里也有好些女人拿了红纸头,请她写几个字。
之前都是叫社学里的先生写的,今年有人说了嘴后,大伙又想起南边来的这么号人物。
一个人不敢来,就三三两两哄伴过来,虽然没给钱,但来的或多或少给了点干货,总不能叫人白干活。
更没想到的是,半下午的时候王盛跟他爹提着只宰好的小羊羔上门了,王盛见面就扬起笑脸,“家里宰了几头羊,给妹你送头来,过年吃好喝好阿。”
“叔阿,大眼阿,你们这是做啥嘞,我可受不起,”姜青禾堵着门不让两人进,她咋好意思拿人一头羊。
王盛他爹眼睛也小,又是个大嗓门,“闺女你收着吧,俺跟大眼他娘念叨来念叨去,老早就想上门了。”
“俺家大眼没你,可赚不了这老些,你羊要是不收,下回俺在湾里都没脸见你。”
姜青禾哪扯皮扯得过他,王盛嘎嘎乐,“一头小羊,你收着呗,俺还指望你明年也能带带俺嘞。”
“成啊,你先给俺找个会说藏语的,”姜青禾提出条件互换。天知道在这里找个会藏语的有多难,不然她老早就学了,不像她皮毛知识隔三差五找毛姨学,肚子里也有点货了,可藏语还说不明白。
“成啊,找到了再跟你说,”王盛放下羊,拍了拍徐祯,转身走前说:“羊肥得很,咋做都好吃。”
他不要姜青禾给的回礼,说完拉着他爹就跑。
而姜青禾面对这头小羊羔,和徐祯面面相觑,最终决定留一半,另外一半分三块。
一份拿去给毛姨,另外两份则分给宋大花跟四婆,毕竟除夕都在自家过,权当贴个菜。
尤其是宋大花家,难得买了一斤猪肉做体面,还有几只风干的沙鸡,但要好也谈不上。
收到这一大块连骨头带肉的,宋大花都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记着情,肯定还。
姜青禾只当没她没说过。
除夕的夜里总算能听见远处的炮仗声,而屋里徐祯往暖锅里夹了炭,今天奢侈地点了两根蜡烛。
蔓蔓趴在桌子上数菜,“肉肉、菜菜…”
她不认识这些哇。
今天晚上吃涮锅子,牛油打底,料汁调个味,姜青禾为此准备了一盘牛肉片、一盘羊肉卷、肉片、萝卜、发了豆芽、白菜、冻豆腐…
等锅里的清汤往外冒气,姜青禾下了羊肉卷,不多时等肉往里缩,颜色变深后捞出,蘸一点韭菜花酱,又咸又香又嫩。
蔓蔓呼呼吹着牛肉,她到这里还从来没尝过呢,特别嫩,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再来一片。”
姜青禾又给她涮了片。
屋外炮仗声此起彼伏,虽然没有焰火,可听着这声,感受着火盆的温度,暖锅里汤汁沸腾,吃着涮锅子的幸福。
温暖而静谧。
吃到一半宋大花还上门送了碗炸丸子,都没进门连碗也拿就走了,虎妮也拿了一盅羊肉汤。
那点人情味,足以叫姜青禾回味许久。
夜里蔓蔓熬着没睡,放了小黄烟,看它滋滋冒完黄烟后,又玩了其他的,等徐祯点起炮仗噼里啪啦打完,才肯睡觉。
大年初一蔓蔓收了一个铜板的毽子钱,这地的压岁钱,没给多。给多了小娃也买不了啥,还要弄丢。
干脆穿了条红绳挂在她脖子上,塞进衣服夹层里。
蔓蔓最高兴的是穿新衣,蔓蔓套着红红的袄子,扎着两只齐整的辫子,绑了红头绳,要去给四婆拜年。
这里初一就能拜年,小娃哄得四婆给她装了满袋糖块干果,又跑宋大花家去,照旧得了一袋。
美得她啥也不干,和二妞子还有小草坐在门口,你一块糖,我一块糕,咔咔一顿啃。
不过也就是正月这三四日,天公作美,晴了好些时候。
今年天气反复无常,腊月下了场雪,之后大晴天,微风正好,没之前冷到骨子的感觉。
可初五后,消停了的雪又开始下,这回大雪夹杂着小雪,一连下了七八天。都是阴蒙蒙的天气,路上的雪结成了冰,走路打滑,而山野里的雪持续不化。
真正冷的时候来临了,大风一直刮,从正月到开春这段日子,一家都躲在屋子里猫冬,没出过几次门。
实在冷得慌时,就烧了炕,把炕桌搬到炕上去,盘腿坐在炕上吃饭。
窝在家里的这么老些时候,成天琢磨着吃啥了,吃了炖羊肉涮锅子,闲着实在没事,还烤了羊肉串和奶豆腐,也吃黄米馍馍配干菜,还去去地窖里拿红薯、土豆煨在火堆里烤熟吃,胡乱搭配吃了好久。
元宵节在徐祯带着蔓蔓做了盏纸灯中,冷冷清清地过去了,这时天也没化冻,照旧冷得一刮风一阵寒,惊蛰那天又打雷又下雨,地面上的冰层渐渐解冻。
万物开始复苏,但真正的春天还很遥远。
三德叔却上门商量了盖屋的事情,等惊蛰过后雨停歇,一块块青砖也运了过来,堆在后院。
盼阿盼。
直到春分后一天,老黄历上写,宜动土、架马、起基,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