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问清一见,怒得从答礼的蒲团上爬起来,指着她小声质问:“你想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身为宗妇,这点分寸都没有?”
汪氏,作为老夫人的长孙媳妇,崔家当家主母。
她应该主持治丧,更应该披麻戴孝。
他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就不该听从父母亲的安排,娶了这个没见识的妇人做妻子,这才会惹出来这一连串的祸事。
看清汪氏的装扮,众人都惊呆了。
好在,因为秦瑶光在此,没有放其他人进入灵堂吊唁,暂时都拦在门外。
灵堂里,都是崔家的人。
汪氏只看了崔问清一眼,不为所动。
在她身后,跟着两名身高力壮的婆子,看起来身手不俗。
崔问清急出一层薄汗,浸湿了额前束着的白绫:“念在多年夫妻份上,只要你回去好好反省,我不会跟你计较,否则……”
“否则什么?”
汪氏丝毫不惧,从宜春手里接过来一份文书,递到崔问清手里。
她大步走到秦瑶光跟前,恭敬见礼:“今日,臣妇自请下堂,还望殿下做个见证!从此以后,臣妇再不是崔家妇!和崔家再无干系。”
自请下堂?
汪氏的声音很大,灵堂外面的人也都听见了。
瞬间,灵堂内外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高僧不被影响,照旧念经无误。
秦瑶光垂眸,打量着汪氏。
都说壮士断腕,汪氏的魄力丝毫不输。
或许她不够聪明,但终于把事情捅到了皇太后那里。
发现连皇太后都无法弹压崔家,反而使崔家玉石俱焚,竟然舍了老夫人性命时,她就断然自请下堂。
崔问清愣住。
接过宜春递过来的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了。
上面写着,自知不孝不悌无才无德,不配做崔家宗妇,自请下堂。
他倒吸一口凉气,走到汪氏跟前,伸手去拉她,低声道:“你别闹了!这像话吗?”
汪氏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在闹?”
崔问清转身,望向跪在灵前的一双儿女:“愣着干什么?赶紧来劝劝你们母亲!”
不料,儿女只当没听见,深深地埋下头。
能看见女儿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眼前洇出一滩水迹,那是哭出的泪。
汪氏冷声道:“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为难孩子也没用。念在老夫人待我一场,我的嫁妆,就待葬礼之后,再上门来抬。”
孩子是崔家人,她没办法带走。
说罢,她不再跟崔问清计较,只问秦瑶光:“殿下,臣妇可否与您一起离开?”
秦瑶光承认,汪氏此人,让她几次看错。
刚开始,以为她是贪图小便宜的女人。
后来,又觉得她行事不够果断。
如今看来,并非她魄力不足,而是为了一双儿女,被逼无奈。
秦瑶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汪氏紧随其后。
两人离开灵堂,一路上都是众人诧异的目光。
汪氏乃崔家主母,前来吊唁的宾客,有谁不认识她?
她把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