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明帝虽幼,但颇具胆识
大明朝堂上的文臣们,素来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对清军,他们固然唯唯诺诺,但对许定国这种不听调令的军头,则是罕见地保持了一致,一个个都支持重拳出击,便是高弘图,也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人心安稳罢了!
如此一来,事情自然也就好办了。
现在朱慈烺唯一要确定的,就是多铎大军的去向,只要后者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领兵西进潼关,那未来三四个月内,江北战场上的主动权,便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这个时候,清廷和豪格之所以表现出了罕有的持重,根本原因就在于阿济格,多铎统帅的两路大军,已然是多尔衮竭尽全力拼凑出来的了,便是北直隶,山西等地收拢的十几万明廷降军,也早就尽数征调。
这两路大军一旦西进,清廷在包括北京在内的整个华北,兵力都会变得非常单薄。而其在畿辅,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统治又尚未稳固,留守黄河的豪格自然不敢轻易再出兵南下。
只不过,朱慈烺并不愿意因为这点小利,误了真正的大业,他现在与其分兵收复这些地方,还不如让大军继续抓紧训练,同时加固江北城防。
在江北击败南下的清军,彻底在江南站稳脚跟,才是他这一阶段的战略目标。
而朱慈烺一直让豫东地区依旧忠心大明的兵马南下,便是担心他们到时被裹挟而走,成为清军南下的前驱。
同样的,如果许定国不率部南下,他出兵归德,也同样是清理门户,以免对方收拢的兵马最终投降了清军。
当然,朱慈烺此番行动,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看看殿前军的实力,同时也是想要让各部兵马都知道,他是一个能打胜仗的皇帝。
这至关重要!
很快,随着驻守徐州的高杰,淮安的黄得功,庐州的刘泽清,扬州的朱大典,负责海运的沈廷扬等文武大臣陆续来到凤阳觐见,朱慈烺也随即根据当前的局势,对他们发布了新的军令。
高杰,黄得功,刘泽清三人及其麾下大军在豫东局势清晰之前,要继续确保对北面,西面军情的侦探,同时集结一支精锐兵马,随时待命。
兵部左侍郎朱大典则是继续加强扬州的防卫,隶属京营的刘肇基所部,浙江调集的张名振所部,都在他的麾下,同时还有黄蜚麾下的水师协防。
而在崇祯年间便因为主持海运得到重用的沈廷扬,现在已经被重新启用,乃是当朝的户部左侍郎,如今正率领船队,通过长江和南直隶沿海的航路,往徐州,淮安,凤阳等重镇调运物资。
不仅如此,徐州,凤阳,淮安,扬州等各州县在秋粮收获之后,路振飞此前放手各地训练起来的民团,也纷纷进入了备战状态,开始整修加固村屯的堡垒。
当然,这样的堡垒,连前几年席卷至此的农民军都抵挡不住,想要挡住清军,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农民军可以不顾伤亡,清军就不能不顾了。
而且,在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周边,大部分村镇的百姓,都已经开始陆续迁徙,进入村镇附近,或者就是往淮安府东面,凤阳府南面较大的州县避难。
这些地方基本上都在江北各部大军的屏护之下,特别是淮安,徐州,凤阳,庐州,扬州五地,都有可以一战的兵马驻扎,能对清军形成有效的牵制。
如此一来,南下的清军要不四处分兵,要不就只能在主力驻地附近收罗物资,一旦出现远离主力的小股部队,徐州,淮安,扬州,庐州等地驻守的大军,都有实力与之一战。
这便是朱慈烺所说的战场主动权了,也是他坚持练兵的原因,若是守城的兵马没有出城小规模野战袭扰的能力,那再坚固的城防,也将毫无意义。
而此时汇聚到了中都凤阳的各部大军,以及正在各州府县城中驻扎的大军,则是继续保持着一定强度的训练。
若是朱慈烺估计不错,如今距离多铎率军南下,还有三个多月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这几万大军如果全都在休整,那不少兵马恐怕就要再次生出惰性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多铎率领大军进入彰德的消息由锦衣卫派出的密探快马传到了凤阳,而陈潜夫,桑开第等人,这个时候也将兵部发出的调令,带到了睢州。
睢州城内,许定国眉头紧锁,一脸不善地将兵部发来的调令扔给了许尔安,他因为清军南下,局势暂不明朗,以及之前和高杰的矛盾,此时还在犹豫是否听令,率军南下凤阳。
“爹,张缙彦也发来了命令,让咱们防守宁陵西到兰阳一线,若是清军南下,就立刻汇报至中都。”
许定国的儿子,参将许尔安看了调令之后,随即拱手问道:
“咱们要不要再请史阁老从中斡旋一番,史阁老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说不定他一番斡旋,咱们便不用南下了。”
“史可法算什么红人,陛下若是真听他的,恐怕现在就不会御驾亲征了。”许定国的另外一个儿子,许尔吉听罢,冷笑道:
“史可法那厮,除了不贪银子,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没什么区别,根本看不上咱们,求他还不如求鞑子呢!
张缙彦叫咱们守住宁陵,自己倒是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河南的兵马,有哪支他指挥得动?咱们凭什么听他的?”
局势突变,许定国听着两个儿子的争论,一时心烦意乱,仰头看了看天,然后叹气道:
“史可法确实信不得,陛下这次态度如此强硬,恐怕这里面还有他的撺掇。而且,史可法做事优柔寡断,别说是为咱们求情了,恐怕自己在朝堂上,也说不上几句有用的话。
别看陛下年纪轻轻,但却是有个主见有胆识的主,敢御驾亲征,这胆子就比他老子强上百倍,若不是南方确实无兵,去了就是个死,老子”
许定国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南下,可南直隶的那些兵,那里挡得住鞑子?与其在南直隶剃发投降清军,还不如直接在归德,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借势收拢降兵,扩充实力。
“但现在闯贼在怀庆打了一仗,清军很有可能不会直接南下了,以咱们的兵马,陛下若是派兵来讨伐,睢州是绝对守不住的。”
许尔吉听了许定国的话,一脸着急道:“咱们若是这样一直等下去,恐怕后面局势会更不利,高杰和咱们家可是血海深仇,他绝对不会放过咱们的!”
“陈潜夫和桑开第就在城外,听那语气,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他们一个准信了。”许尔安同样面露难色。
“要准信,那就先给他们一个准信就是了!”许定国怒气冲冲道,他眯了眯眼,随即又抬头看向北面,过了一会,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
“派人去告诉陈潜夫和桑开第,老子收拾兵马,五天后就带着睢州的兵马南下,让他们沿途准备好三千大军的粮草马料,否则别怪老子的兵马自个寻粮。”
“爹,北面还没打呢?”许尔吉闻言,着急道:
“闯贼上次虽然侥幸胜了一局,但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回真鞑子不多,而且闯贼兵力是清军的十几倍,两三万大军号称十万,打清军两千,还让人跑了几百。
可这次来的,那就几乎都是真鞑子了,据说兵马超过十万,闯贼绝对干不过,否则也不会半年不到,就溃回陕西,连山西,河南都快丢完了。”
“老子还没糊涂,看得出来,但现在鞑子顾不上咱们,陛下那边,必须得先找个借口,拖延几日罢了。”
许定国瞪了许尔吉一眼,而后又阴阴笑道:
“不然,老子干嘛让他们筹备粮草?若是到时局势不对,咱们抢了粮食就往北面跑,管他殿前军,还是殿后军,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追过来?
陛下确实有胆识,但一个娃娃和一群只会争权夺利的庸臣,绝对猜不到老子还有这手,他手下那些兵马,仗都没打过,就算追来了,也必定乱成一团。
老子现在担心的是高杰,若是陛下派他来,咱们这几百兵马,恐怕就很难打得过了。但若是能把鞑子引来,高杰必定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原本还想着再等一等,在北面胜负未分之前,两边下注,但此时被儿子一提醒,却是狠下了决心。
许定国一直都非常清醒,对于当前局势的认知,也十分清晰,否则就不会一直滞留睢州,宁陵一带观望局势,就是不南下了。
而现在,他最紧迫的事情,就是把北面的清军引来,然后他作为引路人,带着清军南下。届时,若是清军能在江淮击败明军,甚至擒获明帝,他必定功不可没。